乾陵悅一頓，有些疑，“我說這些又不是為了讓他高興，只是出于醫者的人道主義關懷罷了。”

　項畏突然覺得腳下一沉，稍一思索，決定忘掉最后一句，轉告前面的就好。

　當他將乾陵悅的叮囑一五一十轉告給項天禮后，讓他意外的是王爺并沒有什麼明顯的喜怒變化，只是淡淡一點頭，“本王知道了。”

　理了半個時辰的公務之后吩咐后廚燒了一大壺開水，罕見地決定泡澡，下水的時候臉微變，的確是很熱。

　那之后又多理了一摞，整個過程沒有多說一句話，安靜且嚴肅。

　項畏邀功的心完全消散，甚至開始懷疑以王爺對王妃的了解，恐怕早就明白王妃的一系列叮囑真的只是因為最后那句話的原因。

　思索間，理公務的人忽然支起一條。

　他忙開口，“屬下幫您拿榻。”

　一般連續坐這麼久，項天禮都會換個姿勢，以改善腰部部的疲憊。

　還沒，便聽到他狀似無意的，“不用，本王打算睡了。”

　項畏下意識看了眼外頭的天，對常人來說，的確是該睡了，可是對王爺來講，才剛剛開始呢。

　“您……很不舒服？”他試探地問道，“要不要請太醫……”

　“不用，本王只是乏了。”他擺手，打斷他的試探，翻手關好桌上的奏折，又掃了其他未理的一眼，確認道，“還有加急的嗎？”

　“沒了。”項畏迅速回答，眼中的詫異卻沒有掩飾。

　項天禮走了多久，那懷疑的眼神就跟了多久，他無語地轉頭，“還要看多久？本王想早睡一次就這麼讓人驚訝？”

　“不是。”他飛快垂頭，收回自己的視線。

　到了寢殿，他剛坐下，順吩咐，“請個太醫過來。”

　項畏立刻肅穆，“是。”

　擔心他真的十分不舒服，腳不沾地地去請人，半刻后帶著人匆匆忙忙趕到他的寢殿，進去之前還再三叮囑，“若是問題嚴重，不要告訴王爺，向王妃匯報。”

　“是。”太醫被他搞得神經張，以為王爺得了什麼不治之癥，做好了掉腦袋的心理準備。

　一推開門，太醫與項畏對視一眼，碎步走過去，行了禮，太醫才小心翼翼開口，“請讓微臣替您把脈。”

　“把什麼脈？”項天禮皺眉，不解地駁回他的要求，“過來給本王。”

　一臉懵的太醫看向同樣一臉懵的項畏，后者忙給他使眼，“還不快去。”

　太醫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邊，彎腰抬起項天禮的腳擱在自己膝蓋上，開始干老本行。

　“王府伙食很差？”項天禮忽然發問，聲線波瀾不驚，聽不出喜怒。

　正在的人一愣，可他一個做下人的哪敢說王府的不是，忙道，“沒有，王府山珍海味外頭還不定吃得著。”

　“那還不用點力？”王爺陡然沉聲，嚇得太醫手下使了大勁兒，掐得王爺齜牙咧，“想掐斷本王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太醫額頭驟然冒出細的汗漬，他無暇去，只能謹慎控制手下的力道，力求讓王爺舒服。

　好在王爺挑剔兩句后便再沒開口，閉上眼不知在想什麼。

　圍觀全程的項畏已經從最初的驚訝中走出來，本來還不知道王爺意何在，現在他算是明白了，本就是把王妃叮囑的那一套走了一個遍。

　早知道讓他早睡只需要王妃的一句話，他又何苦費盡心機地藏奏折，被發現了還要挨一頓罵。

　太醫專心按著，王爺閉眼小憩，屋一時靜謐。

　小半個時辰后，項天禮才懶懶開口，“你下去吧。”

　“是。”太醫如蒙大赦，額頭的汗，往后退了幾步轉逃也似的離開。

　雖然后來王爺一句苛責都沒有，但他卻從那無聲的沉默里知到了他的低氣，分明是求而不得，不知道又有什麼煩心事。

　臨走時項畏送他到門口，他低聲道，“王爺是不是又遇上什麼事了？我們也好看眼行事。”

　“暫時沒有，不用擔心。”項畏的笑容看上去很可靠，充分信任他的人點點頭。

　“哐——”重落地的聲音伴著他們的對話尾音落下。

　“微臣先告辭了。”太醫拱手，疾步離開。

　作為項天禮侍衛的項畏毫不猶豫地轉朝流火居去。

　“王妃，項畏求見。”綠竹蹦蹦跳跳地進去通報，臉上洋溢著喜悅和紅暈。

　乾陵悅抬頭看了眼，“不是你建議的晚上不接見了嗎？”

　“那可是項畏……”小丫頭自知心虛，低聲為自己辯解。

　“讓他進來吧。”無奈地搖搖頭。

　項畏過來無非就是傳達項天禮的命令，諸如明日出門要帶侍衛，要盡早回府之類。

　“參見王妃，事關王爺，屬下冒犯了。”來人一進來就單膝跪下，一副懇切模樣。

　從未過如此大禮的人嚇得站起，“怎麼了？”

　腦快速閃過各種猜測，聯想到白日里項天禮格外的疲倦神，莫非他忽然中風倒地了？還是半不遂？

　越猜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很大，表跟著嚴肅起來。

　項畏一抬頭看到沉沉的眼，也嚇了一跳，以為在生氣，忙道，“并非王爺差遣屬下過來，只是屬下覺得應該讓您知道。”

　完了。乾陵悅眼前一黑，萬一真的是什麼絕癥，這里的治療條件遠遠救不回來，一旦他倒下，爭權奪勢的人勢必聞風而，到時候徒有一個王妃的名頭，反而會被驅趕。

　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立刻轉進屋，片刻后拿了一個簡單的包裹，里面是必備的日用品，其他的半分沒，也算是揮揮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王妃——！”項畏眼睛一亮，心道王妃果然心里有王爺，他還沒有開口，已經準備好去王爺寢殿長住了，說激涕零也不為過。

　往后退一步，“停，我離開的事誰也不要說。”

　項畏怔住，綠竹也怔住，“您要去哪兒？”

　“我要離開王府，遠走高飛。”斬釘截鐵。

　兩人徹底僵住。

　一臉耿直的侍衛并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怒了王妃，竟然要到遠走高飛的地步，連忙道歉，“屬下不知輕重，若有冒犯， 還請王妃多多諒。”

　“沒有，你做得很好了。”抿，瞬間想到自己為醫者的本分，就這麼離開似乎也不太負責，想了想，改變主意，“我先去看看王爺的狀況。”

　“是。”項畏的心跌宕起伏，實在跟不上王妃的思維節奏，等回過神時王妃已然大步離開。

　他立刻跟上，路上幾番試圖介紹王爺的況，都被王妃“我知道”“我明白”“我會看著辦”這樣的話打發。

　抵達寢殿，小手一推，霸氣地踏進去，床上正準備睡的人驚得坐起，手里握著劍，目銳利，等開床簾后一愣，“你來干什麼？”

　說著放下了劍。

　乾陵悅看他這機警靈活的樣子也不像生了重病，大步過去，不由分說便撈起他的手開始把脈，脈象平穩有力。

　十足十的健康。

　放下他的手，疑地瞪著他，“你沒病？”

　項天禮看了眼項畏，又看回，“我應該有事？”

　“不是……我以為你病得要死了。”說話口無遮攔，話音一落，兩個大男人一個黑臉，一個驚懼地瞪眼。

　“誰說我要病死了？”王爺氣笑。

　“他……”遲鈍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指向項畏。

　莫名躺槍的人連忙否認，并在項天禮的眼神迫下將剛才擅自去流火居請人的事一五一十道來。

　的確沒有一個字眼在說項天禮有病，對乾陵悅來說又像每個字眼都在暗示他有病。

　總而言之，就是希他有病。

　“還有什麼要狡辯的？”項天禮歪頭，好整以暇地著，“就這麼希我得個不治之癥？”

　“當然不是。”避免他深究，立刻轉移話題，“是哪里不舒服嗎？我給您按按？”

　項天禮毫不客氣地出，掃了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項畏不愧是他的侍衛，明白他的所想。

　太醫給他按時，他腦子里都是乾陵悅帶來的和舒適，因此也對太醫不太滿意，草草讓他結束。

　看到項天禮終于舒適了的表，項畏一顆心才落下來，好在王爺滿意，不然肯定逃不過追責。

　底下按的人就沒那麼高興了，搞了半天，喊過來就是為了充當工人的。

　“你真的希我有病？”寂靜總會滋生尷尬，項天禮有意無意地避開那樣的場面出現，主問道。

　顯然這并不是個好話題。

　乾陵悅為醫者，當然不會希人生病，只是需要一個合理離開的理由。

　但上還在逞強，“你這種限制人自由的混蛋。”

　項天禮穿的謊言，“要是你真的想離開，應該早就走了吧，費盡心機為自己找個理由？”

　他的一雙眼仿佛能看人心。

　乾陵悅支支吾吾想為自己辯解，他卻悠然繼續道，“還是說，我是你無法離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