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生問:“海市在什麼地方?”
村人說:“海市在夜叉國,是四海蛟人聚集在那裡賣珠寶的地方,到時四方十二國,都去做買賣,集市中還有許多神人來遊玩,雲霞遮天,波濤洶湧,那些貴人們都珍惜自己,不敢去冒險,只是把珠子給我們,替他們買奇珍異寶。現在離海市的日子不遠了。”
吳生問他們怎麼知道日期,村人說:“如果看見海上有紅『』的鳥飛來飛去,七天以後就是夜叉國的天壽節,也就是海市的日子。”
吳生問他們的日期,想一起去看看。
村人勸他自己珍重。吳生說:“我本來就是水邊長大的海上客,還怕什麼風濤浪湧?”
不幾天,果然有人登門送錢,托他們買東西,吳生就和村人把錢裝上船,一起去了。
走了三天,吳生遠遠看見水雲『』漾之中,樓閣層層疊疊,各來做買賣的船,像螞蟻一樣紛紛聚集。
不多會兒,來到城下,見牆上的磚,都和人一樣長,城樓高得接天。
他們系好船進城,見集市上擺放的貨,全是奇珍異寶,彩奪目,都是人世間沒有的。
有一位年騎著駿馬走過來,集市上的人都急忙躲開,說是“馮昂世子”來了。
世子過來,看見吳生,說:“這不是偏遠小國來的人。”
接著,就有個在馬前開路的人,問吳生鄉籍是哪裡,吳生站在路旁行了禮,詳細講了自己的籍貫和姓氏,世子高興地說:“你既然能屈尊來到這裡,說明我們的緣分不淺。”
於是世子就給他一匹馬,請他同行。
二人出了西城,剛走到岸邊,騎的馬嘶著躍進水中,吳生嚇得失聲喊。
這時,吳生卻看見海水從中間分開,兩邊的水像牆壁一樣屹立著。
一會兒,吳生看見一座宮殿,玳瑁裝飾的梁,魚鱗片做的瓦,四壁亮如水晶,奪目耀眼,能照出人影。
吳生下馬,世子拱手將他請,抬頭看見龍王坐在殿上。
世子啟奏道:“臣遊覽海市,遇見這位中華賢士,領他來參見大王。”
吳生上前跪拜行禮。
龍王說:“先生既然是位有文才的學士,一定能夠勝過屈原、宋玉,我想煩勞你的大手筆,寫一篇描寫海市的文章,希你不要吝惜你的妙詞。”
吳生叩頭答應了,龍王給他一方水晶硯臺,一枝龍須筆,如雪的紙張,香氣如蘭的墨。吳生立時寫出了篇千餘言的文章,呈獻給龍王。
龍王贊賞說:“先生真是高才,給水國添了彩!”
接著,龍王召集龍族,在采霞宮舉行盛宴。
酒過幾巡,龍王舉杯向吳生說:“寡人有個,還沒有許配人家,願意把許給先生,先生意思如何?”
吳生忙離席站起,慚愧地表示激,連連答應。
龍王便對左右說了,不一會兒,有幾個宮扶著一個郎出來,佩環聲聲,鼓樂齊奏。拜完天地,吳生眼一看,那郎真是一位天仙。
龍拜完天地就走了,不多會,宴席散了,兩個丫鬟挑著宮燈,領著吳生進了旁宮。龍正濃妝坐等,珊瑚做的床上,裝飾著各種珠寶;帳外流蘇,綴著鬥大的明珠,床上的被褥又香又。
房花燭夜,自然是香豔到了極致。
第二天,天剛亮,還有許多年輕貌的丫鬟使前來侍候。
吳生起床後,上朝拜謝,龍王封他為駙馬都尉,並把他寫的《海市賦》傳送四海龍宮。
四海龍王都派專員來祝賀,爭著下請柬,請駙馬赴宴。
吳生穿錦繡衫,坐著青龍拉的車子,前呼後擁,外出赴宴,幾十名騎馬的武士都佩雕弓,扛著白『』的杖,威風凜凜。騎馬的彈箏,坐車的奏玉,三天裡,遊遍各海。
從此“龍”的名字,傳遍四海。
“先講到這裡,結局有些出乎意料,讓你們緩一緩,做好心理準備。”吳子軒把手裡的煙頭彈進了河裡。
我和無名皺著眉頭,不知道吳子軒到底在講什麼東西?
故事的前半部分,還有意思的,也有深度,諷刺了社會上的怪象,過度誇張的以貌取人,扮醜才能得到關注,獲得名聲和金錢。
往後就沒啥深度了,像是地攤三俗小說一般,瘋狂的意『』,要什麼就有什麼,然後吳生就此有了名聲、金錢,地位,還娶了龍王爺的兒,為龍宮城的駙馬,就此走上人生巔峰。
不過我也不太在意這個,畢竟故事聽個樂呵,不必深究。
可那故事裡的人,為何是吳生?夜叉國,龍宮城,八大王,馮昂世子,這些不都是我們經曆過的,河裡的事和人嗎?
難不這是吳子軒的自傳?
“大海哥,你想多了,這個故事裡的吳生,和我沒有關系。”吳子軒搖頭。
然後吳子軒繼續開始說故事的結局。
結局確實是出乎意料,甚至有些鬼扯。
一日,那吳生正著錦玉食的極樂,突然眼前一花,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自家的破床上,旁邊坐著正修補服的原配妻子。
什麼羅剎國,龍宮城,麗的龍老婆,全都是泡影。
吳生像是做了一場長夢。
吳生正鬱悶之時,突然看見自家的房門,走進來一個若天仙的錦子。
那子正是自己在龍宮城的龍老婆。
龍告訴吳生,剛才那一切雖然是海市一夢,卻並不是泡影,吳生如果願意,現在就能跟隨著那龍,再度回到龍宮城,不過代價卻是,向龍王獻出他最珍貴的東西。
當時吳生家徒四壁,最珍貴的東西,自然是他的原配妻子了。
吳生並非是重義之輩,比起榮華富貴,原配妻子算的上什麼,當即就是答應了。
龍來幾個蝦兵蟹將,不顧吳生原配妻子的哭喊,把帶到了河邊,溺死在了水裡,帶回了龍宮城。
吳生雖然心有不忍,但想到之後馬上就能去龍宮城,過上奢靡富貴,要什麼有什麼的生活,心頭的霾頓時一掃而空。
可這時,那龍卻是對著吳生冷笑一聲,說沒想到,吳生居然是如此薄寡義的男人,這讓怎麼可能同吳生結為夫妻?
若是吳生顧及和妻子的結發之,拒絕了龍的請求,龍便是會把吳生兩口子都接去龍宮城,自己甘心做妾,二共侍一夫。
可現在,看到吳生這般薄的畜生模樣,龍便是已經心死了。
隨即,龍帶著蝦兵蟹將回到了龍宮城,留吳生一個人守著家徒四壁的房子,也失去了原配妻子,可謂是不蝕把米。
聽完後,我和無名都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吳生可真的是活該。
“世間有黃粱一夢,也有南柯一夢,同樣有海市一夢。”吳子軒歎了口氣。
故事裡的吳生,憑借著好運,得到了一切,做得到了財富,用才華得到了名聲,還被牛『』的老丈人看中,同時擁有了妻和地位。
這確實全都是普通人所夢寐以求的東西,有了這些,人生便是圓滿了。
老實說,就連我自己,小時候做白日夢的時候,也意『』過這些東西。
而這時,吳子軒對著我們眨了眨眼睛,說:“這不就是人活著,所一直追逐的東西嗎?”
無名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我可以,當即是點了點頭。
“可這些都是鏡花水月的泡影罷了,隨時都可能破滅。”吳子軒說。
我撇了撇,覺吳子軒太悲觀了,也太哲學了。
“那永恒的是什麼?”我問。
“自然是知心的人。”吳子軒說。
我“喔”了一聲。
這小子,原來是個癡種。
“所以你認為,人是淩駕於一切的嗎?也是支撐著本『』悲觀的你,繼續活下去的力?”我問。
吳子軒點頭,說為了他的人,他可以犧牲自己的『』命,犧牲無辜人的『』命。
“甚至是……”吳子軒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盯著我的臉龐,雙眼中的寒,甚至連厚厚的眼鏡片都遮擋不住。
“犧牲這世界上的一切。”吳子軒說。
我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現在這個吳子軒,本就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慫包吳子軒!
剛才他上的氣勢,強的讓我害怕。
我瞧著他的臉,無比艱難的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故事還有後續嗎?那吳生後悔了嗎?難道是要犧牲一切,也要把他的原配妻子救回來?”我問。
吳子軒笑了笑,又變回了那個怯生生的眼鏡仔。
“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吳子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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