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會兒,李宿除了不讓跑,旁的事并未多管,也就隨心所放肆一回。
果然,聽到這“詭異”的笑聲,李宿連個眼神都沒有,依舊大不往前走。
穿過這一片竹林,兩人來到一略荒涼的荒地。
從山往這邊走,大約要走一刻多,倒也不算太遠。
姚珍珠一過來,就看到李宿所說的地。
這一地李宿已經理好了,地中的干草已經熄滅,只剩下余燼。
在地邊上,堆著堆的干草以及幾片木板,顯然是剛剛李宿準備的。
兩個人來到地前,往里面瞧了瞧,大小剛剛好。
李宿道:“里面有些熱,你幫我遞東西便是。”
他份尊貴,又是未來的儲君,可此刻,他卻了頂天立地的男兒,沒有高高在上,也沒有頤指氣使,他就這麼默默地把臟活累活全干了。
雖然總是面無表,雖然看起來很不高興,但他卻是個細心又心的真男兒。
難得,真的很難得。
姚珍珠眼睛彎彎,定定看著李宿,看得李宿下意識別過眼去,不再瞧。
他雖不看,但姚珍珠還在瞧他。
太孫殿下的耳朵紅了。
姚珍珠背過去,笑了。
李宿似有所覺,回頭瞥了一眼,只能看到纖細的背影。
李宿微微蹙起眉頭:是不是瘦了?
風餐宿,朝不保夕,到底還是不□□穩。
李宿下心中的煩悶,取了一部分干草,鋪在地底部,然后在上面鋪了一層木板,隔著木板,上面放的才是好的陶鍋陶碗。
坑底不大不小,剛好可以把他們做的所有鍋碗都放好。
李宿把盤碗四周圍好干草,有放不落葉,然后在最上層再鋪一整層干草,最后才蓋上木板。
他不讓姚珍珠靠近又燙又熱的地,只讓在邊上遞干草。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忙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把這個臨時搭建的土窯做好。
李宿留了一塊木板,用火折子點燃干草。
一瞬間,火映紅了兩個人年輕的臉。
他們注視著這個看起來頗為簡陋的土窯,心里卻有著說不出的激。
這是他們親手做的,努力了一整個上午的杰作。
等火燃起,李宿把最后一塊木板蓋上。
兩人合力在上面對了不干枯的樹枝和干草,以確保火能一直燒著,并且地保持溫度。
待到這些都忙完,姚珍珠才恍惚說:“殿下,咱們功了?”
一開始要做的時候,他們誰都沒經驗,說是紙上談兵都不為過。
可沒有鍋碗,就無法好好吃飯,就沒辦法休養生息。
山谷里產富,看著這麼多新鮮食材吃不了,姚珍珠可著急了。
所以,才揣測出李宿不著急走之后,姚珍珠便想了這個法子。
沒有鍋,就自己做個鍋。
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吃好喝好!
不過想是一回事,真正做又是另一回事。
姚珍珠其實沒想到李宿會如此支持,也沒想到李宿搶了最臟最重的活,把想做的每一件事都安排好也準備好。
這一刻,說不敢是假的。
姚珍珠不過是自己念叨,末了又說:“殿下,謝謝您愿意支持我。”
李宿驟然聽到這一句嘆,只覺得耳畔溫熱,剛剛就有些熾熱的耳垂再度熱乎起來。
他原本不想答話,可聽到耳邊輕的呼吸聲,他又克制不住地答了一句。
“無妨。”
兩個人在土窯邊看了一會兒,到土窯中溫度越來越高,熱浪一波翻過一波,在空曠的山谷里蔓延。
李宿道:“燒了。”
到了這個地步,里面的干草應當已經都被點燃,剩下的便只能等。
等過了三四個時辰,土窯里的火熄滅,溫度逐漸降低,待到落日時分,他們開窯取出陶,就知沒。
雖然最后的結果還沒看到,到底燒幾個鍋碗也不知,但姚珍珠就是很高興。
通過自己的努力,完一件以前從未想過的事,這令頗為滿足。
“殿下,做陶真有意思,”姚珍珠笑瞇瞇道,“以后得了空,咱們去做一回瓷怎麼樣?我覺得我能做出漂亮的梅瓶來。”
李宿沉默半晌,只說:“嗯。”
兩人在這守了一會兒,見無事可做,姚珍珠便道:“殿下,咱們去挖筍吧?忙了這一上午,午食還沒著落。”
他們倒是可以用帶來的餅干干充,也能再烤兩個蛋,但也不能頓頓吃一樣的。
李宿能忍,姚珍珠自己都不能忍。
從剛才路過那片竹林的時候,姚珍珠就蠢蠢,現在一閑下來,立即想要過去挖筍。
此時外面雖是隆冬,但山谷溫暖如早春。
這里的筍應當是最最好吃的春筍。
李宿也覺得有些腹中空空,便也握住長劍,點頭:“走吧。”
兩人順著來時路往回走。
這一片竹林不算大,完全沒有一眼不到盡頭的茂盛,但有竹子的地方必有竹筍,姚珍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挖不到。
踏竹林間,微風一拂過,吹拂竹葉沙沙作響。
姚珍珠看了一眼手里的匕首,又瞧了瞧李宿手里的長劍,道:“殿下,您砍兩棵竹子,用長劍不方便挖筍。”
李宿略一皺眉,在姚珍珠殷切的目之下,還是沒有拒絕。
姚珍珠松了口氣。
沒想到,李宿是個堂堂正正的真男兒,臟活累活都要搶著干,不能讓這個小姑娘累著半分。
得虧挖筍不算力活,他們也不需要挖十顆八顆,挖上三四顆就夠吃,累不著姚珍珠,這也是李宿沒反對的原因。
姚珍珠時就跟著父親兄長上山挖筍,最是知道如何分辨什麼是石頭,什麼是剛冒頭的筍尖。
不過往竹林里走了幾步,便尋到一顆春筍。
只不過,匕首實在難用。
往常挖筍都是用鏟子,挖起來又快又好,匕首不好用力,只能一點點磨工夫。
等到李宿扛著兩棵竹子出來,姚珍珠才敢挖出來第一顆筍。
李宿沉默看了一會兒,才說:“我來吧。”
他已經累一天了,姚珍珠總是擔心他肩膀傷口裂開,亦或者疼痛卻忍住不說,忙忙碌碌做這些零碎的事。
這會兒還要挖筍,姚珍珠立即反駁:“不行。”
李宿:“……”
這幾日兩人如同尋常人那般相,李宿不再張口閉口就是孤,他上也沒頤指氣使的囂張和高傲,姚珍珠便漸漸得不再把他當遠在天上的太孫殿下,只當他是偶然一起落難的普通百姓。
而李宿并未生氣不愉。
所以此刻的姚珍珠,下意識反駁了李宿,急之下未曾多慮。
李宿面無表垂眸看向,見說完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飛快錯開了眼神,不敢再看他。
雖然被反駁,但李宿卻能很清晰知道,姚珍珠是為他好。
他沒再堅持。
李宿出手:“把筍給我,我先把竹子送回山。”
姚珍珠松了口氣。
待到李宿離開,姚珍珠悄悄回頭看他。
但見他脊背寬厚,步履穩健,即便裳略有些褶皺,肩上還扛著竹竿,卻無損他上那高貴氣勢。
天潢貴胄,金枝玉葉,那是從小到大養尊用,教養出來的貴氣。
姚珍珠回過頭,繼續挖筍。
這一挖就是一刻,姚珍珠費力挖出兩顆春筍,手指都有些抖了,這才靠在竹子上休息。
閉上眼睛,著山林里的微風習習,覺得頗為舒適。
都有些昏昏睡了。
一陣風兒吹來,竹林搖曳,沙沙作響。
就在這時,姚珍珠聽到“嘎吱”一聲。
心中一喜,以為李宿重新回來,驚喜地睜開眼睛。
然而,映眼簾的,卻是竹林盡頭一只通黑,黑面獠牙的野豬。
黑豬口里口水滴答,那雙黑豆眼正死死盯著,似乎在看最好吃的獵。
姚珍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之前躲過了那麼多次劫難,這一次沒有做夢,看來是躲不過了吧。
原來竟是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