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眼中芒微熄,輕輕嘆了口氣:“好。”
貝有福也看出有些不舍,便笑著說:“小主,殿下特地讓下同您講,說以后有的是機會出宮玩賞,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姚珍珠微微一愣,心里那點不舍一瞬就散開了,重復笑。
“還是殿下細心,有勞公公跑這一趟,我這就命人收拾。”
說是收拾行李,其實本不用怎麼搭理。
的大部分行李都在馬車上,此只有些許己之。
把被褥妝奩等都裝好,剩下的床榻和木桌自有宮人過來收拾,不需要姚珍珠心。
湯圓抱著姚珍珠賞給的團,心滿意足:“這團回去奴婢要放在炕上,日日對著學,一定能學會。”
姚珍珠是個事相當的主子,大凡能自給自足的小事,嫌要人伺候。
即便邊只聽瀾和湯圓兩個宮人,此后也不覺得累,反而有滋有味的,每日都很開心。
現在再讓湯圓回小廚房,打死都不樂意。
因為不那麼繁忙,所以才能閑來做自己喜歡的事。
姚珍珠看著湯圓圓滾滾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你就這麼喜歡?”
湯圓道:“喜歡呀,尤其是小主這個團做這麼漂亮,我得刻苦練習,爭取早日手藝進,也能做這麼漂亮的團。”
姚珍珠輕聲笑起來,這小湯圓倒是很有志氣。
想,回宮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又可以重新上課,可以讀書識字,可以把沒繡完的蘭草手帕繼續繡完,然后學一些新的花樣。
人生漫長,可做的事還多著呢,不用為生計發愁,不用為一日三餐努力,可以有大把時間去學習。
這麼一想,竟又有些期待。
心好起來,看什麼都是好的。
就連今日午膳膳房給侍弄的八寶燒鴨又死不瞑目,也沒多嫌棄幾句。
用過午膳,姚珍珠便換了一件新的大氅,直接出了帳篷,在營地里等。
這幾日李宿特別忙,姚珍珠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總歸沒什麼空閑時候。
兩個人偶爾一起用午膳,若是中午不得閑,便用晚膳,大抵也就簡單說幾句話。
同在山谷的時候全然不同,那時候他們整日都在一起,有干不完的活,也有說不完的話。
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姚珍珠在說。
即便如此,姚珍珠也覺得兩個人親近了許多。
那些拋開份地位的相,那些朝夕相對的時,為他們最珍貴的回憶。
可一回到營地,回到凡俗,當時的那種親一瞬就被風吹散,什麼都不剩下了。
不,其實也剩下不。
比如說李宿對的態度全然不同,溫又和煦,也比如姚珍珠不會再怕他,在心底里也認同了他。
這種無形之中的親近,讓姚珍珠覺得心安。
不過,心底深,還是有些許的不安。
不知道這種親近和安心,是否會讓未來陷痛苦境地。
姚珍珠仰頭看著天上金烏,看著層層的卷云飄過,心里安自己:日子久了,離開那個安逸的小山,或許會重新變回以前的自己。
到那時,不安和遲疑都不復存在。
姚珍珠在營地里散了會兒步,便看到李宿從遠行來。
他今日穿了一玄紫長衫,腰間玉帶潔白瑩潤,卻并不顯得腰壯,反而有幾分翩翩氣質。
一但回到凡俗中,他的臉就再無多余的表。
整個人仿若世間最為致的玉雕,冰冷無、棱角分明,漂亮得如同仙尊臨世,但沒有。
無論遇到什麼事,他都是那般淡然,若非要說緒,只有不愉時會皺起眉頭,語氣也會凌厲幾分。
更多的便沒有了。
以前的姚珍珠習慣見他這樣面容,不覺如何怪異,現在的姚珍珠卻更想看他笑。
但凡是個人,總會有喜怒哀樂。
姚珍珠就這麼遙遙看著李宿,眼眸飄忽,出神發愣,直到李宿來到面前,才把醒。
“怎麼?”李宿的聲音不自覺和下來。
姚珍珠眨眨眼睛:“什麼?”
李宿眉頭微松,問:“發什麼愣?不冷嗎?”
姚珍珠現在穿的大氅是從宮里帶出來的,不如之前的那白狐貍大氅厚實,看起來有些單薄。
“不冷,”姚珍珠略微回神,“想到要回去了,有點不舍得。”
那日從山谷上來,姚珍珠依依不舍的眼神還刻在李宿心底深,他自然知道姚珍珠會舍不得。
聽到姚珍珠不加掩飾的言語,李宿臉上的寒冰都似被烈火炙烤,一瞬冰川融化。
“嗯,我知道的,”李宿微微彎下腰,湊在耳邊,“這一回,咱們回宮住不了太久。”
姚珍珠耳朵被一陣熱風來,薰得耳垂都紅了,紅彤彤的惹人憐。
“真的呀?”姚珍珠也不自覺湊上前去,聲音得特別低,“咱們要去哪里玩?”
李宿見跟做賊一樣,角上揚,勾勒出一個愉悅的弧度。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不過無論去哪里,我都帶著你。”
姚珍珠眉眼一彎,笑得跟月牙兒一樣。
“殿下一言為定!”
李宿點頭,幫把大氅拉好,不留一隙:“一言為定。”
原本姚珍珠還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李宿這兩三句話,就讓重新神起來。
剛剛他們兩個人親說悄悄話,宮人都躲得遠遠的,待到李宿送姚珍珠上了馬車,湯圓和聽瀾才跟上來。
“小主,殿下說什麼您這麼高興。”
姚珍珠眼眸彩閃過一抹俏皮:“不告訴你。”
湯圓嘟,佯裝生氣,可臉上卻掛了笑。
看了看聽瀾,見聽瀾沖自己點頭,心里更高興了。
小主本就是毓慶宮里頭一份,殿下對多有關懷,同旁人是不同的。
他們原本擔心這一次落難會有變故,如此看來變故確實是有的,卻不一定不好。
雖然外人不知,宮里也無人敢議論,但毓慶宮的人畢竟常年伺候他,對于李宿不喜生人的態度是很明白的。
即便是同宮伺候的宮人,也不敢輕易往李宿面前湊,一旦過那條線,趕去浣居都是輕的。
聽瀾和湯圓都在毓慶宮伺候好多年了,湯圓年,幾乎沒怎麼見過李宿,聽瀾卻不一樣。
原就跟在周萱娘邊,偶爾也能跟著進前殿,很是清楚李宿的為人。
他接的人,就是接到心坎里,他厭惡的人,一輩子也不會多看一眼。
姚珍珠慢慢從不討厭變接,這個過程并不漫長,卻聽瀾覺得頗為。
沒有湯圓那麼患得患失,也不會同旁的大宮那般盼著姚珍珠如何寵,此刻的很明白,一旦小主被殿下接納,為毓慶宮的自己人,這一生都不會被厭棄。
殿下就是這麼一個人。
說他冷漠也好,怪異也罷,外面人罵他冷酷暴戾,輒打罵宮人,只有毓慶宮的親近宮人知道,太孫殿下有一顆純粹的心。
他從來不是壞人。
所以,這會兒湯圓興地看過來時,聽瀾也只是淡定沖點頭,肯定的想法。
回程的路上一帆風順。
因不用跟隨皇帝駕,所以回程比來時要快得多,只用了三日工夫,太孫儀駕就來到盛京東泰門十里亭外。
他是晚輩,是兒孫,太子不可能親自出來迎接,此刻等在十里亭的,是他的幾個弟弟。
二皇孫李宴只比李宿小一歲,因母親早亡,太子不喜,平日寡言語,此刻竟站在了三弟安郡王李端之后。
其他幾個皇孫年紀都小,跟在后面連看都看不見。
太孫儀仗緩緩停下,一群皇孫們便上了前來,等候在太孫馬車之側。
李宿不喜寒暄,卻也不會讓人多等。
他直接下了馬車,淡然看著一眾弟弟。
為首的李端年英俊,此刻正笑著看他,眉宇之間有著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大哥安好。”
李宴領著其余弟弟給李宿行禮:“大哥安好。”
李宿擺手:“有勞各位皇弟。”
他們即便從小一起長大,關系也不如何親近,李端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格張揚,比兩位兄長都要爽朗,也頗得朝臣的擁戴。
他本不等二皇孫開口,自己直接便答:“此番兄長大難不死,他日必有后福,但見兄長康健,臣弟心中頗為念。”
李宿淡淡看他一眼,這一套場面話說得漂亮極了,一看便是幕僚提前叮囑。
他只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姚珍珠并未下馬車,不需要同皇孫們見禮,此刻只坐在馬車上往外看。
的馬車就更在李宿馬車之后,能聽到皇孫們的對話。
李宿話,不怎麼應答,但李端卻聲音洪亮,語氣親昵。
“兄長此番回宮,父王早有打算,海王兄長以后多多提攜,讓臣弟跟隨在側給您保駕。”
李宿腳步微頓,挑眉看他:“哦?”
李端的笑容燦爛,但那笑卻未直達眼底,他定定看著李宿:“兄長回來得太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