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規矩森嚴,尤其是各宮伺候的人,說話做事都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不管是站著還是跪著,姿態都要放低,確保讓主子看著舒心。
空月說的話雖然帶有反駁之意,態度卻極其,并未讓孫氏到頂撞,反倒覺得似乎有想要依附蘇時寒的心思。
蘇時寒現在只是暫代大理寺事務,說到底還是個廷尉,要想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怎麼也是不敢得罪周常安的。
想到這一層,孫氏頓覺有了底氣,看著空月冷哼:“聽你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倒像是娘娘與那蘇大人有什麼私,會不分黑白給我兒定個罪名一般,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嗎?”
德妃貴為四妃之首,德行出了名的高雅端莊,這麼多年一直深居后宮,怎麼會與蘇時寒一個外臣有私?這傳出去像什麼話?
孫氏這話說得失了分寸,若是被有心人聽見,扣上一頂編排后妃的罪名就不妙了。
“本忠于陛下,也是陛下之命手查明此事,并不會偏袒任何人。”
蘇時寒高聲開口,繃著一張臉大步走過去,孫氏方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空月上,乍然看見蘇時寒驚了一下,隨即心虛的絹帕。
蘇時寒只比趙玉凝大四歲,說句不好聽的,德妃都能做蘇時寒的娘了,孫氏還說那樣的話,實在是不應該。
“奴婢拜見蘇大人、楚太醫!”
空月跪在地上轉向蘇時寒,朝他和楚太醫叩首行禮,態度相當謙恭,若不是親眼所見,蘇時寒都難以相信不僅能承住孫氏的撒潑,回懟完還給孫氏挖了坑。
“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大人!”空月應聲站起來,規矩極好的微垂著頭沒敢直視在場的人。
的儀態在瑾彰宮是最好的,站起來肩背筆直,雙手疊置于腰側,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卻正好讓蘇時寒把臉上那個紅彤彤的掌印看得一清二楚,完全可以想見剛剛孫氏用的力氣有多大。
說人壞話扭頭就被抓包,還留下了欺負人的證據,雖說空月只是一個宮婢,但細算起來,那也是德妃手下的人。
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是德妃娘娘的走狗呢?
孫氏的冷臉有些繃不住,見楚太醫探究的看著空月的臉,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偏頭對后的丫鬟低吼:“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接下德妃娘娘的賞?”
丫鬟立刻上前拿走空月手里的木盒,空月也不再刻意挑事,沖孫氏和蘇時寒福:“夫人、蘇大人你們忙,奴婢告退。”
孫氏沒想留,任由空月離開。
“蘇大人和楚太醫是來看修兒的吧?他在東院臥床養傷,我帶二位過去。”
經過剛剛這麼一遭,孫氏的怒氣下去一大半,說話的語氣平靜下來,楚太醫上前細細詢問這兩日周澤修的恢復況,孫氏一聽,眼眶立刻紅了,不時拿帕子拭眼角。
“楚太醫,修兒他當真……沒有恢復的可能了嗎?”孫氏還是不肯接絕后的事,楚太醫掀眸覷了蘇時寒一眼才低聲回答:“方才我看德妃娘娘派人送來的似乎有靈芝和雪參,那雪參是極好的藥引,可藥讓令郞服用幾帖看看效果。”
“太醫此言當真?”孫氏的眼睛瞬間瞪圓,不自覺拉住楚太醫的胳膊,如同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
若是能治好周澤修,這個做娘的,便是折壽十年也愿意啊!
“只能暫且一試,畢竟謀事在人事在天。”楚太醫說得很謹慎,孫氏的熱消退了一些,卻沒有完全落空,依然十分期盼:“我知道的,不過太醫既然說這雪參好,回頭我再讓人想辦法買些回來燉給修兒吃!”
孫氏的臉上終于多了一分神采,好像在黑暗之中抓到了那麼一幽微的亮。
蘇時寒不聲的走在后面,快到東院的時候,楚太醫刻意落后一步,抓住蘇時寒的手低語:“一會兒進去,不管我說什麼,別拆我臺!”
蘇時寒垂眸:“我要拆臺,不用等到現在。”
能進太醫院的人,不說別的,至宮里藏書閣的各種醫書都是爛于心的,若是那雪參真的對周澤修的傷有什麼幫助,楚太醫應該早就告訴孫氏了,何必等到今天?可見方才他所說的一切,不過是替德妃做個好名聲罷了。
就這麼被拆穿,楚太醫的臉有點不自然,想要再說點什麼,東院一個小廝跑出來,看見孫氏就大聲嚷嚷:“夫人,不好了,爺……爺他……”
“修兒出什麼事了?”
孫氏面一凝,等不及聽小廝回答,立刻拎著擺沖進東院。
楚太醫也怕周澤修出事,連忙背著藥箱跟著沖進去,蘇時寒落后一步,被那小廝撞了一下,手里多了一張紙條。
“小心!”
蘇時寒扶了那小廝一把,借著這個作悄無聲息的將紙條藏進袖袋,小廝站好立刻后退一步躬道歉:“小的沖撞大人,求大人恕罪!”
“無妨,帶我進去見你們家爺!”
“是!”小廝轉帶著蘇時寒走進院子。
周府建府多年,幾經修繕,面積比廷尉府要大出一倍,周澤修作為嫡長子,住的東院比蘇時寒住的主院還大,除了他自己的臥房,還有左右兩通廂房,前面院子種著一棵歪脖子樹,樹下擺著石桌,躺椅很有雅興,后面有一叢翠竹,不知是不是連接著書房。
還沒進屋,蘇時寒便聽見孫氏心疼無比的哭嚎,一腳進屋里,果不其然看見滿室狼藉,周澤修砸了屋里的東西,不知傷到哪里,地上有好幾灘殷紅黏膩的。
“謹舟,快過來幫我按住他,我得先幫他止!”
楚太醫求助,他年齡大了,本摁不住發起瘋來的周澤修,孫氏站在旁邊更是只會幫倒忙。
蘇時寒沒有猶豫,立刻走到床邊,終于看清周澤修傷在何。
他手里拿著一塊瓷碎片,割破了自己的嚨。
蘇時寒剛按住他的胳膊,周澤修猛然發狠,抓著瓷片襲向蘇時寒。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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