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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月》 第1136章 東西截擊

哥舒翰出突騎施哥舒部落,在西域河隴呆的時間最長,此外便是長安。對於潼關以東的地方,甚至連赫赫有名的東都城,他都不曾來過一次。原因很簡單,自從裴耀卿解決了江淮糧食轉運到關中的問題,大唐就再也不用天子帶頭,百興師衆地前往解決吃飯問題,所以的重要較之開元早中期竟是大幅度降低。所以,從離開長安開始,他就開始規劃這一路的行軍路線,而他對於河山河地理的瞭解,都是由一個小吏解說的。

從長安出發,過潼關到陝郡,道就分了南北兩條路線,也就是崤山北道和崤山南道,在這兩條路上都設有衆多驛站。崤山南道在西崤山路段有一段極其險峻的山路要走,而且路途較遠,但修建了衆多行宮,天子巡幸時,往往會由這條路迤邐而行。而崤山北道則相傳爲漢代曹所建,又被稱爲北山高道,儘管都歷經了多年的修繕,但因爲有些路段坡度較陡,尤其是大規模行軍的時候,路並不好走,而且沿途有缺門等衆多天險,

按照哥舒翰的戰略構想,是走崤山北道,出澠池,然後扼守缺門,背靠天險和叛軍決戰,屆時把那些烏合之衆放在最後,儘量讓王思禮的馬軍有地方發揮,也就能夠降低那些未經訓練的士卒在接敵後潰退的風險。此時此刻,坐在馬上的他聽邊這小吏說到澠池之地,西阻崤山,東扼缺門,北臨黃河,南接熊耳山,乃是一等一的形勢險要之地,他便若有所思地問道:“從古至今,這澠池附近可有什麼有名的戰事?”

這就難倒了那個隨軍小吏了。他雖然讀過經史,對很多事務也悉,而且乃是土生土長的河人,可對於這些古來大戰,他哪有什麼認識?不但他犯了難,哥舒翰左右的親兵達多都是河隴舊人,如左車這樣的親信家奴也同樣不瞭解河形。到最後,還是正好過來詢問前方軍的邊令誠聽說哥舒翰竟是問這麼一個問題,當即嘿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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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元帥邊這些人,到底還是沒在中原呆過,所以對於古來那些戰史不太瞭解。不說別的,就在崤山北道和崤山南道之間,還有一條古道,一千多年前,哪裡曾經發生過秦晉爭雄的大戰。那時候秦穆公在位,已經有了染指中原的野心,故而便從崤山隘道東出,圖鄭國,誰知道卻被鄭國商人用計給騙了回去,然後晉國又聯合姜戎在這崤山隘道設伏,最終全殲秦軍。便是這一役,所謂的秦晉之好徹底翻臉,史稱這一役爲崤之戰。”

哥舒翰如今對邊令誠要多討厭有多討厭,此刻見其賣弄,分明是指責自己讀書,他登時心頭大怒。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一個問題。崤山南道和崤山北道自陝郡分岔之後,再無點,然則這崤山古道呢?若是叛軍一面猛攻,一面不走崤山南北二道,從崤山古道潛行,正好避過了他這一支大軍的兵鋒呢?

眼見哥舒翰突然面大變,立刻厲聲喝令派出斥候,前往東西兩面探查況,邊令誠在最初的一愣過後,也立刻明白了哥舒翰的憂慮,當即笑道:“副元帥何其多疑也想當初晉國在崤山北面,姜戎在崤山南面,而秦國又已經安然無恙地通過了崤山隘道一次,故而回程時不曾詳查便墮陷阱,被人從東西兩面堵死谷口,以逸待勞,一網打盡。而如今我大軍是首次從崤山隘道過,西面又不曾落叛軍手中,何需擔心其設伏?”

哥舒翰哪裡耐煩和邊令誠多囉嗦,只顧命人一再打探。畢竟,他原本算準了安祿山不可能丟下這樣一個香餑餑,冒著被人攻擊背後的危險,前來迎戰自己這八萬大軍,可如今一旦擔心被人抄了後路,他這一顆心就沒法放下來。然而,如今大軍已經走到了這條崤山北道中一段崎嶇狹隘的道路,到都是兵馬步卒,臨時向後方派出去的探馬本沒辦法通過,反倒是往前方打馬疾行的左車順順利利趕上了王思禮的馬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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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禮是高句麗人,曾在平盧節度使府和供職,數年前方纔調職河隴,對於所謂的千多年前崤之戰自然同樣一無所知。聽到左車挑明是因爲邊令誠的話,哥舒翰方纔命人前來知會加強哨探,他便嗤之以鼻地說道:“那邊令誠的鬼話也能信?就算張介然再不濟事,憑藉堅城,怎麼也能頂個十天八天,安祿山叛軍垂涎財富,又怎會越過這樣一座堅城而來攻我?你去稟報大帥,前軍我早已派出斥候,斷然不會這麼容易上當”

左車一個家奴懂什麼兵法,只知道上陣以勇猛爲要,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再說王思禮當初在河隴就頗有名,此次帶的馬軍又是調而來的銳,他也就懵懵懂懂連聲應是,隨即撥馬回去稟告哥舒翰。

而目送著左車匆匆離去,王思禮眼前方,想起此番行軍之所以如此拖沓,全都是那些步卒以及湊數的壯丁惹的禍。倘若不是這些累贅,他帶著所部兵馬先行趕到河佈防,然後再就地募集步卒,總好過繼河北之後,河南又幾乎全部淪陷?

“傳令下去,全軍加速東行,務必儘早奪下缺門”

聽到王思禮如此傳令,邊一個心腹親隨不問道:“將軍,不等中軍和後軍了?”

“不等”王思禮惡狠狠地迸出了這兩個字,繼而便殺氣騰騰地說道,“副元帥早就想打一場勝仗提提神了,偏偏那些傢伙不是推三阻四,就是作拖沓。便讓我王思禮先下手爲強,打一場勝仗來好好給叛軍鬆鬆筋骨”

就算前方真有埋伏,他也大可憑著這一支銳馬軍踏平過去

隨著王思禮所部速度漸漸加快,中軍和後軍全都被甩到了後,眼看青龍山和凰山兩山相,缺門關城清晰可見,王思禮只覺得神大振,立刻加了速度。果然,從兩山下隘道穿過之際,他就發現關城之中彷彿空空如也,彷彿所有的守軍已經棄關而逃了。他想到哥舒翰大軍還在後頭,屆時一定會安排人守城,因此也不敢分散自己這些馬軍的軍力,隨即全速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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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穿行不多久,便只聽數聲響箭,跟著隘道兩面滾石紛紛落下。見此景,王思禮只是稍稍一驚,發現落下的滾石並不多,他便厲聲喝道:“不要怕,叛軍肯定也只是剛剛趕到,來不及佈置太多鐵車先行,其他人與我突出去

隨著幾輛覆蓋了氈毯的鐵車開路,冒著不斷投下的滾石檑木的力前行,王思禮手持長槊率馬軍隨其後,可眼看隘口漸近,山上彷彿突然又推下了什麼東西,隨即突然濃煙滾滾。又驚又怒的王思禮登時下令隨行馬軍用水浸溼巾矇住口鼻,可隨著逐漸衝濃煙瀰漫的區域,鐵車彷彿撞到了什麼東西,在控的車手嚷嚷聲中漸漸停了下來。王思禮爲之大怒,立時命左右加速清障,可這山谷之中倉促難以找出東西滅火,更看不清楚阻路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濃煙之中,即便捂住口鼻,仍有不士卒被嗆得咳嗽不斷,最要命的是馬匹被煙熏火燎之後嘶鳴不斷,甚至還出現了人仰馬翻的況。眼見竟是陷了這般困局,王思禮心中暗自大罵,可跟著就只聽前方嗖的一聲箭響,隨即便是馬軍中傳來了一聲慘呼,一時連番弦響不絕。萬般無奈之下,王思禮只能下令諸軍後退,放箭還擊。

好在這時候山上的滾石已經漸漸稀稀拉拉了下來,彷彿正如同王思禮的判斷那樣,安祿山叛軍勞師遠征,纔剛剛打到,哪裡就有時間在這裡佈置得這般齊備

“可有死士前去清障?”

王思禮已經是殺心高熾,哪裡得了就這樣被堵在這距離隘口彷彿只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在他的不斷高喝以及封賞許諾之下,終於有十數人應徵。在下了馬,又在裳上頭澆了水,用溼巾矇住口鼻後,這些手持鋼刀的漢子們便悍不畏死地衝了煙塵之中。偶有幾聲刀劍擊的廝殺聲以及低低的慘哼傳來,跟著便是幾聲驚呼。就在王思禮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他終於看到黑煙中有人冒著箭雨跌跌撞撞返回。

“是草車,將軍,只不過是十幾輛草車堵塞了隘口”

聽到這樣的描述,王思禮頓時大喜過。剛剛的對之中,敵軍箭矢數量極其有限,因此他判斷外頭本沒有多叛軍。既然知道阻塞通路的不過是十幾輛草車,他當即命令拿掉鐵車上那些用於阻擋檑木滾石的厚厚氈毯,親自選了幾十條勇武大漢推車在前衝陣。果然,一鼓作氣衝擊數次之後,終於將那些填滿了枯枝敗葉的草車給衝出了一條道來。儘管不過只容兩三匹馬並行,可相較於此前阻塞不通卻是好得多。

隨著一騎騎人從隘口濃煙中衝出,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可跟著的景卻讓這剛剛出谷的數十馬軍大吃一驚。山谷中稀稀拉拉的滾石檑木,阻塞隘口熊熊燃燒的十幾輛草車,還有濃煙中那些稀稀拉拉的箭支,每一個跡象彷彿都在告訴他們,敵人本數量不多,所以纔會玩這樣的詭計,可眼下面前的兵馬黑千上萬,本不像是叛軍偏師,而更像是叛軍主力

當王思禮亦是在左右衛護下衝出隘口,鋪天蓋地的箭雨就在那一瞬間全數傾瀉了下來,面對這出人意料的一幕,他當機立斷起長槊喝令出擊。然而,當他率衆衝敵陣,長槍之下敵軍步卒無一合之敵中時,他便漸漸發現,儘管馬軍戰果斐然,但竟是已經被死死纏住了。而敵軍後陣,赫然有一支步軍在的緩慢靠近。直到邊敗退的叛軍步卒如水一般讓開通路之際,他就看到了那殺氣騰騰的陣型時,他的一顆心頓時深深沉了下去

那赫然是馬軍的剋星,陌刀手看那人數,說也有四五千人安祿山怎敢真的冒著腹背敵的危險,舍而來攻打他們?

中軍之中,當哥舒翰聽到左車稟報王思禮的回覆,之中便覺得有些不安。然而,王思禮乃是他麾下大將,從營州到河隴幾乎沒遭到過任何敗績,此次所帶馬軍又是銳,他只能暫且下這憂思,催促全軍加快行進速度,卻又命斥候往前軍哨探。然而這一次,他卻遲遲沒能等來答覆,此後派出去的一連三個斥候亦是銷聲匿跡。直到第五個也就是最後一個跌跌撞撞的回來,他方纔獲知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消息。

缺門隘口有叛軍數萬守株待兔,王思禮所部馬軍幾乎全軍覆沒,如今敵軍已經完全進駐了缺門關

而彷彿是屋偏逢連夜雨,後軍之中也傳來了一個同樣是最壞的消息,後路出現大批叛軍,他們竟是被人兩頭堵在了這崤山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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