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音本以為媽口中的“來孟家”是來他們家人平日里居住的那棟別墅, 誰知,到了地方之后才懵地發現這里本沒人,問了管家后才得知宴會其實是在孟家在東四環外置辦的宅邸里舉辦。
遠得要死, 從市區開過去至四十分鐘, 耽誤事啊……有那麼幾個瞬間, 陳染音真是不想去了, 但人世故這東西, 還能不能隨隨便便敷衍過去, 所以只好安耐下了心頭的煩躁,不不愿地驅車前往東四環。
在此之前, 還從沒去過孟家的這宅邸, 本以為只是一棟平平無奇的獨院別墅,充其量就是面積大了點而已, 然而,到了地方之后才發現, 自己還是低估了孟家的經濟水平——人家那不是別墅,是豪宅, 是標標準準的臨湖大莊園!
正門前的車道寬闊筆直,可同時容納兩排車并肩而行。車道兩側是修剪平整的草坪,左右去視野開闊, 善心悅目。
陳染音來得比較晚, 宴會已經開始,也沒有邀請函,被安保人員攔在了門外, 只好給媽打了電話, 沒過多久, 孟昭遠出現了的視野中。
孟昭遠五英俊、型修長, 今天了套深灰的西服,氣質又穩重,看起來比那他個只知道在人堆里爬滾打的弟弟靠譜了至一百倍。
陳染音不在心里慨了句:這才是真正的矜貴啊……同時一個爹媽生的,孟牧丞怎麼就長了紈绔子弟呢?
孟昭遠步行前來,讓安保人員打開了大門,陳染音緩緩啟車輛,駛大門后,又停了車,降下了車窗,喊了聲:“孟哥。”又說,“上車吧,我開過去。”
莊園的主樓和大門之間還有一段距離,中間隔著一片花園,花園中央還有一座英式噴泉。
孟昭遠坐上了副駕駛,同時問了句:“剛下班?”
陳染音一邊開車一邊回:“嗯。初三年級周六上午補半天課。”
孟昭遠:“當老師確實比較辛苦,但只要你喜歡就行。”他又苦笑了一下,嘆息著說,“至比孟牧丞強。”
“他也、還行吧?”據陳染音了解,孟牧丞這人雖然沾花惹草,但也不是無所事事,開得有自己的公司。
孟昭遠輕嘆口氣,語氣中帶著萬般無奈:“任妄為地開了個娛樂經紀公司,今天砸錢捧網紅,明天砸錢哄明星,朋友每天都不重樣,這也還行?”
陳染音:“……”
真不愧是大種啊,一如既往地牛!
但一點也不震驚,因為孟牧丞就是這種人,不過也能理解孟昭遠的無奈,畢竟他們家的人都還正派的,全是有涵養有學識的上層人士,結果竟然養出了孟牧丞這麼一個墮落之徒,確實出乎預料。
談話間,陳染音將車停到了別墅的正門前,立即有穿黑制服的專業侍應生迎上前來,為提供停車服務。
下了車后,和孟昭遠一同走進了別墅的正廳。
一樓正廳的面積寬闊,裝修氣派,有種歐式豪華城堡的即視——這里是供賓客寒暄娛樂的主宴會廳,不過此時此刻宴會廳的賓客寥寥無幾,大部分都在餐廳就餐。
餐廳在正廳右側。
餐廳的面積也不小,采用了自助餐的形式,氣氛比較輕松隨意,但陳染音還是注意到了,來參加孟叔叔壽宴的賓客們無一例外全部穿了正裝,只有,穿著休閑呢子大和牛仔,像是個蹭飯吃的閑雜人等。
孟昭遠一走進餐廳,就有賓客舉著酒杯來找他寒暄,陳染音也不想繼續麻煩他,就獨自一人在餐廳溜達了起來,尋找自己爸媽,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看到了媽的影,正準備走過去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陣,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順著邊人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向了餐廳門口,看到了穿淺灰西裝的孟牧丞,以及,他懷中摟著的人。
瞬間,陳染音就明白了大家的原因是什麼:孟牧丞摟在懷中的那個漂亮人,是一位明星,一位正于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的明星——前天剛被狗仔出足某位影帝的婚姻,后續又被網友出經常干這種事兒,是個慣三,而且圈里面的人都知道,剛出道的時候還曾給某位富豪當過婦。
孟牧丞摟著人進門的那一刻,在場所有賓客都驚呆了,包括陳染音,知道孟大種牛,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牛,天底下好人千千萬萬,他偏偏選了這麼一個風評不佳的人來參加他爸壽宴,是要氣死他爸麼?
即便是真——雖然不大可能——即便他一點也不在乎這個人的過往,但就不能等輿論消停一些再帶回家麼?故意讓所有賓客見證你倆的真呢?還是故意讓你爸丟人顯眼?
家業越大,越在意門風,孟牧丞這回算是把他爹媽的臉給丟盡了……
他干嘛要這麼做?陳染音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又看了向了孟牧丞他爸,果不其然,孟錚的臉在瞬間變得鐵青無比,要不在場賓客多,涵養著,估計他早就破口大罵起來了。
然而孟牧丞卻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不妥,還當著眾賓客的面親了那個人一口,然后,毫無顧忌地摟著那個人腰,步伐款款地來到了他爸媽面前,吊兒郎當地說了句:“爸,介紹您認識一下,這是盈盈,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要結婚了?
眾賓嘩然。
這一刻,陳染音真是覺得,孟牧丞瘋了!大瘋子一個!
孟錚被氣到渾抖,面赤紅地瞪著自己兒子,忍無可忍、怒不可遏地咆哮:“混帳東西!滾!給我滾!”吼完,他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晃著,面皮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孟牧丞他媽趕扶住了他爸的胳膊,氣急敗壞地對自己小兒子說:“今天你爸過壽,你胡鬧什麼呀?!”
“哦,對了,差點兒忘了。”孟牧丞像是恍然大悟,立即對他爸說了句,“祝您長命百歲,幸福安康!”
話是好話,但不知為何,從他里說出來,就像是在怪氣。
孟錚咳得更劇烈了,手指著孟牧丞的鼻尖,再度咆哮:“滾!給我滾!從今天開始我沒你這個兒子!”
孟牧丞他媽都快急哭了:“丞丞呀,你爸現在不好,你說兩句吧!”
孟錚抬起了手,作勢要去打孟牧丞,孟昭遠在這時沖到了自己弟弟邊,不由分說地把他拉走了。
他把孟牧丞拉到了書房,反鎖上房門后,轉怒斥:“你瘋了吧?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麼?”
孟牧丞懶洋洋地往真皮沙發里一窩,翹起了二郎,語調悠然地說:“什麼日子?當然是好日子啊,不然我干嘛要帶著未婚妻上門?”
孟昭遠雙手掐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制著怒火:“那個人是什麼德行你心里不清楚麼?”
“那都是外人瞎傳得的,”孟牧丞出右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經地說,“好不好,只有我知道!”
孟昭遠怒極:“胡鬧!音音還在呢!陳叔和秦姨也在呢!”
孟牧丞輕笑一下:“那又怎麼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孟昭遠手指著他的鼻尖,再度怒斥:“就你這幅德行,我要是音音,我也看不上你!”
“無所謂了。”孟牧丞依舊在笑,笑意中卻浮現出了萬般無奈,“我不是這幅德行也看不上我,得是英雄,我是狗熊。”
或者說,連狗熊都算不上。
是過街老鼠。
但他也曾短暫的擁有過,在十四歲那年,喜歡過他,他能覺,但是,那年的他實在是太調皮了,調皮到不怕死,敢往他爸的酒窖里安裝針孔攝像頭——他們家曾經居住的那棟老別墅里,有一座裝修華麗的地下酒窖,收藏在里面的每一瓶酒都是稀世珍品、彌足珍貴,是上層人士夢寐以求的高雅殿堂。
但是他卻從未進去過,因為他爸不允許他進去,只允許他哥進去,家中偶爾還會來幾位客人,和他們一起去酒窖談生意,卻始終鎖著門,覺神極了。
酒窖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即便把耳朵在門上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酒窖的門上還安裝了指紋鎖。
年時代的他好奇心很強烈,勝負也很強烈,叛逆地想:憑什麼我哥能進我不能進?我比我哥差哪了?你不讓我進去,我就偏要進去。
于是,他悄悄地搜集了他爸和他哥的指紋,弄了套指紋,然后,又買了套針孔攝像頭。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某天家中無人,他終于等到了東風,功潛了那個神的酒窖,把針孔攝像頭安裝在了一個的角落中。
等了有三個月之久,他終于等到了答案,所有的盡數水落石出:他爸和他哥,在利用自家集團幫助境外的犯罪團伙洗錢,這些臟錢的來源不僅僅是販毒、還有賭博、嫖娼、販賣軍火。
看完錄像的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他那對看起來嚴肅正派的兄父,竟然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們滿口的仁義道德全是假的,是偽裝的,是虛偽的;他們看似高高在上,看似高雅肅穆,實則骯臟不堪,做盡了下三濫的事兒。
他的心世界在瞬間崩塌,靈魂被烙上了“屈辱”的烙印。
自那之后,他就開始覺得自己是骯臟的,是卑鄙的,是人人喊打的過街鼠,遲早會被人逮到,會被釘在恥辱柱上,會接世人的指點和審判,會被所有人瞧不起。
他開始戰戰兢兢,每天都如履薄冰。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別想堂堂正正地做人。
但他也不是沒想過擺命運,可他生來是他爸的兒子,是他哥的弟弟,是他們的緣至親,是用臟錢長大的孩子,他該怎麼擺?他注定了要深陷泥潭中。
不對,他是生來就在骯臟的泥潭里,本無法擺。
既然如此,不如放任自如。
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墮落,開始放,開始縱聲,開始自我麻痹,開始和他爸還有他哥對著干,他們越是表現的高尚,他就越是要低俗。
他想通過放浪形骸的方式暫時忘卻自我的骯臟,但卻收效甚微,短暫的沉迷過后,還是會清醒,會回歸現實。不過,在聲犬馬的溫鄉中,他多還是能到幾分藉,絕又欣地想:我生來就是個爛人,就該爛得徹底。
他們父子三人,誰也不比誰清高。
但即便他再爛、再不堪,也不敢去指染陳染音。
因為不是爛人,干干凈凈清清白白,他不能拉下泥潭,他滿手滿都是骯臟的泥,會弄臟,所以他只能遠離。
他這輩子,是注定得不到了,因為他不是一個英雄。
上了林宇唐,得是英雄,即便林宇唐死了好幾年了卻依然著。
他也想為林宇唐,但他沒有一個英雄父親。
他生而是螻蟻,是過街鼠。
他也沒有勇氣反叛命運,沒有勇氣指認兄父。
他什麼都知道,包括哥哥和父親協商派人去跟蹤林宇唐的事,因為他從未撤銷過那個針孔攝像頭,但他看到那段錄像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后了,事已經發生了,或者說,是事發生后,他才察覺出了一端倪,立即去翻看了過往的錄像,然后才知道是哥哥在去接他放學的途中偶然見到了林宇唐他爸,并認出來了他是一位被緬甸販毒集團設定為追殺目標的緝毒警。他們家就是在幫那個販毒集團洗錢。是他哥和他爸向那個毒梟曝了林宇唐他爸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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