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瑯看他這幅忍的模樣立即猜到這人可能是認識玉哥兒的, 或者說是聽說過。但一想起桂花嬸子的那件事,安琳瑯對這種認人的戲碼就警惕了許多:“你問這個做什麼?”
柳豫章太激了,以至于沒發現安琳瑯的警惕:“安姑娘, 這件事對我來說或者對很多人都很重要。”
“你這話什麼意思?”安琳瑯眉頭蹙起來。雖然早就猜到周攻玉份不一般,但一直只以為他是個出顯貴的世家子弟。此時看這人的模樣怪怪的, 不像是跟玉哥兒有仇。安琳瑯警惕略微放下一些,“你是玉哥兒的親人?還是朋友?”
……都不是。他只是世子爺麾下一名不起眼的小營長罷了。
“姑娘,我對玉公子并無惡意, 你也不必如此防范我。”柳豫章這次是被家里急召回的, 為了商談娃娃親的未婚妻及笄和兩家婚事的相關事宜,母親的家書連去邊疆十來封, 催著他回來。但他卻生生在西風食肆里耗著沒走。實在是因為太在意了, 在意得夜不能寐。
眼下這位玉公子實在太像他們世子爺,世子爺的生死可比他的終大事重要得多。
安琳瑯懷疑地看著他, 并不會聽他兩句話就信了。
“安姑娘,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瞞著你。”
柳豫章這些日子在西風食肆四走,期能偶遇周攻玉, 順便能攀談兩句。奈何這位玉公子對他不假辭,也無與他攀談的。但即便如此, 他見得多便越看越覺得像世子爺:“這件事非常重要。若玉公子當真是我想的那位, 那必將是一樁事關大齊邊境的安危的大事。”
安琳瑯聞言并沒有高興,反而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你的意思是……玉哥兒是邊境的將士?”
“是。位置十分重要的一位。”
安琳瑯心咚的一聲沉下去。
并非那麼遲鈍的人。某種程度上, 安琳瑯可以算得上機警。玉哥兒的特殊和玉哥兒的出統統都看在眼里。但這些外部條件和將士的份一旦聯系起來,安琳瑯的腦海里立即浮現了一個人。
——安南王世子,周臨川。
憶起初初在方家村見到玉哥兒時的場景。重病纏,寡言語, 閉門不出,連眼神都是死的。安琳瑯雖然奇怪他皮相氣度與方家格格不和他麻木的狀態,但聽聞他是村里村外出了名的病秧子便也沒多想。哪怕后來聽說他是方老漢從荒郊野外背回來的,不是方家人,也沒有在意。
如今一旦回想,都有端倪。
等等,不是有端倪,玉哥兒對好像從未遮掩過。當初見得第一面,玉哥兒好像就跟說過自己的名字。姓周,名臨川,字攻玉。是當時沒想起來,兼之后來兩人朝夕相,安琳瑯本沒懷疑周攻玉可能是小說中已經死了的人才忽略了這件事!
安琳瑯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被自己蠢到的震驚。人家話都說的那麼白,居然沒想到!
吞了口口水,安琳瑯趕收斂了臉上的神。今日這個柳豫章公子的一番話點醒了,但這也不代表就會因此而相信他。口說無憑的事,沒那麼好糊弄。
再說就算玉哥兒當真是周臨川,周臨川既然在原書中早早死了,那必然是有原因。安琳瑯不懂世家勛貴部的司,但卻明白一個天之驕子死在邊疆荒野,用腳趾頭想都知這里面必然有貓膩。若眼前這個人裝模作樣,從這騙得玉哥兒的泄給什麼人,玉哥兒指不定要出事。
“你又是何人?”安琳瑯的目不聲地銳利起來,審視地打量眼前之人。
柳豫章生得一副書生模樣,穿綢,頭戴玉冠,看樣子出也是不錯的樣子。
“我姓柳,名云生,字豫章。”
柳豫章見神松,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沒有聽到肯定的話,他實在不敢妄自斷定。天知道當初聽聞世子爺戰死沙場將士們的天都塌了,如今重新把天撐起來需要多大的幸運:“我乃晉州刺史家嫡三子,也是那位公子麾下一員小將,因某些私事剛從邊境繞路回來。”
他話都說的這麼直白,安琳瑯倒也沒有再瞞:“確實是姓周,周攻玉。”
“啊……我就知道是的……肯定是他!”柳豫章一時間眼睛都有些紅,眼中的淚花若若現,“我就知道世子爺沒那麼容易戰死!我就知道!”
說著,都顧不上安琳瑯還看著他,他轉便有些腳步踉蹌地跑開。
當日下午,在西風食肆耗了十三日的柳豫章匆匆就結了賬離開。
臨行之前特意找安琳瑯,言辭懇切地請求務必好好照顧周攻玉:“世子爺看起來清減了許多,興許是重傷未愈。安姑娘,不管如何,多謝你們救了世子爺一命,請務必好好照顧世子爺,柳某激不盡。”
安琳瑯目送他的馬車走遠,回頭看了眼二樓書房的方向心中沉甸甸的。
猜測玉哥兒份不一般和確定玉哥兒份遙不可及是完全不一樣的。若玉哥兒當真是周臨川,安琳瑯突然不知該以何種心態去面對他。小說中穩坐神壇的人,被當使喚來使喚去的工人。安琳瑯沒忍住一掌拍向自己額頭,要回屋里冷靜一下。
時間轉眼就過,眨眼間到了八月份。
周攻玉近來格外的忙,總是在書房一呆就是半日。偶爾也會出門,一出去便是一整日。安琳瑯偶爾看他神凝重,心里想問又不知從何問起。
食肆里的生意因為那群書生的推崇,越發的紅火。但安琳瑯這幾日的心思全被行為有異的周攻玉占據,倒是沒有太多心思盯著日常進項。周攻玉其實也發現了安琳瑯的別扭,不過他如今剛跟北疆的部下搭上線,很多事亟需解決,暫時沒有辦法跟琳瑯解釋清楚。
兩人這般莫名地僵持住了,半個月終于在一個傍晚,一個人出現在西風食肆的門前才被打破。
鄒無背著個藥箱站在食肆大堂,那雙貓兒似的鴛鴦眼盯著墻壁上懸掛著的畫。安琳瑯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桌邊,握著周攻玉的一只手腕替他把脈了。
安琳瑯將到邊的話咽下去,悄無聲息地坐過來,等著他的脈案。
“恢復得不錯。”大夫就喜歡聽話的病患,只有聽從醫囑才好治療,“多一子,增強質,是必然不會錯的。再吃一個月的藥,就可以進行初步拔毒了。”
省城到武安縣坐車要一日半的路程,鄒無特意過來一趟就是看看周攻玉的恢復況。如今看況大好,他那臉也好看不。松開周攻玉的手腕,他抬眸看了一眼安琳瑯:“丫頭,老夫千里迢迢趕過來看你未婚夫的份上,是不是該殷勤些?”
安琳瑯本還在等著他說,可他這一張口就給說的心里一咯噔。往日安琳瑯對外人聲稱周攻玉是未婚夫的事并不在意,如今卻有種自己占便宜的心虛。
忍不住瞥了一眼周攻玉,這廝卻笑瞇瞇地應承下‘未婚夫’的稱呼:“琳瑯,麻煩你多擔待了。”
安琳瑯:“……”
“拿手好菜都給老朽上一份,”老頭兒昂著下態度頗有些頤指氣使,“那個什麼東坡,小炒,還有什麼酸菜魚。老朽暫且不走,這幾日你可得好好招待。”
“……馬上就晚上,晚膳吃太油膩小心消化不良。”安琳瑯倒不是舍不得,就是提醒他一下。
“那不用你擔心,老朽只有分寸。”
鄒老頭兒當日就住進了食肆,人就住在二樓章家祖孫倆的旁邊。說起來,章老爺子當初來晉州武安縣還是打聽到一個西域的神醫在這里活,特意趕過來治病的。只不過找了許久沒有找到人,反而在安琳瑯這學會了吃,厭食癥就這般不藥而愈。
兩老頭兒都不是那等慈和的子,這邊鄒大夫才上樓就跟章老爺子上。
老爺子沒認出鄒無,跟在他邊的章謹彥一眼看鄒無給認出來。他連忙住開門準備進去的鄒無,在老爺子詫異的眼神下兩步上前:“請問,閣下可是鄒無鄒大夫?”
在老爺子親自來西域邊界尋醫之前,章謹彥就已經打聽鄒無好一段時日。自然知曉這位脾氣古怪的神醫有一雙異于常人的異瞳,常年背著一個黑的藥箱,邊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藥。如今眼前這人符合他打聽的形象,自然是鄒無無異。
“你是……?”鄒無現在心好,態度可以算得上和藹。
“我是荊州人士,這些年因為家中長輩抱恙一直打聽閣下的下落。”說著,章謹彥連忙將老爺子拉過來,雖然老爺子如今能吃能睡,但畢竟厭食癥荼毒了好幾年。若是能請神醫號脈也不枉此行,“今日有幸在此遇上先生,不知可否給在下祖父號個脈?”
章老爺子突然被扯過來眉頭皺一團,但一聽這個話,立即就站直了子。老爺子能穩坐大齊三朝元老的位置,如今功退還依舊深圣上戴,自然就不是個單純怪脾氣的老頭兒罷了。他想好好說話的時候,姿態自然會做到令人如沐春風。
鄒無扭頭上下打量了章老爺子,古時候大夫看病講究一個聞問切。第一步自然是,他見這老爺子雖然材清瘦,但雙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間一神清氣爽,一看就子沒有大問題的。
“他不用太著急,”鄒無推開了門,“實在不放心,明日再給你號個脈。”
說罷,他進了屋子就關上了門。
章家祖孫倆看著閉的門,對視一眼,老爺子著胡子就笑起來:“看來我的恢復得不錯。”
章謹彥嘆了口氣:“運道好,沒有看大夫就遇上了琳瑯,不藥而愈。”
可不是?指不定吃了藥也沒有琳瑯做的飯菜效果好。章老爺子自己的子自己知道,說到底,是琳瑯救了他一命。一手著胡子,章老爺子搖搖晃晃地下了樓穿過大堂徑自往后院去。今兒瞌睡大了些,一覺睡到這時候,也不知琳瑯晚膳做什麼好吃的。
祖孫倆一前一后得到了后院,安琳瑯正在做紅燒。跟東坡相似又不全相同,就是最普通家常的紅燒罷了。用得瘦相間的豬五花,切指節的厚度。
“這又是在忙什麼?”老爺子悠閑得不像是出來干正事兒的,“豬?”
安琳瑯燒這個還是鄒無老頭兒想吃。瞥了一眼安靜地在一邊洗菜的周攻玉,點點頭:“嗯。”
“好好好,”老爺子原先是從不吃豬的。自從遇上安琳瑯,每日被克扣著嘗一點葷腥,他如今對豬的熱可是高得離譜。一聽安琳瑯燒,他說什麼都要捧場,“多燒點,多燒點。剛好這回過來就一并帶了些果酒和青梅酒,最適宜子和老人飲用,晚上用來佐吃正好。”
晚了一步跟上來的章謹彥立在門邊就輕輕笑起來。他目落到煙火氣里頭忙碌的纖細影上,克制不住的似水:“祖父當真舍得?祖母一下都不行的酒你愿意拿出來?”
“去去去,你在這多什麼。”章老爺子如今底氣足得很,“琳瑯啊,晚上不若再做一條魚。”
安琳瑯白了他一眼,從灶臺里頭端了一碗橙黃的東西出來。
這會兒其實已經是傍晚,不過夏日里晝長夜短,天黑的晚。周攻玉從角落里走出來,默默將洗好的菜拿到安琳瑯手邊的笸籮里。他什麼話也沒說,章謹彥角的笑容就默默地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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