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聰明人,不會把其餘人當傻子,除非他也是個傻子。
李開濟設下此計,實為一箭三雕。
一來可將喬妍母子除去,切斷長子與喬家的聯盟;
二來,也可借機次子刷一刷聲,在軍中立威;
第三,這消息若是傳到前線,長子必然心神大,若真是忙中出錯,也可以借機將他手中軍權收繳。
他想的倒是,隻可惜最後飛蛋打,一個都未能如願,反倒惡了留守太原的將領士卒。
他們又不傻,許翎避開周遭駐軍,直撲太原,為何沒有預警?
即便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知道章夫人等人早就離去,隻留了李泓妻兒在此,也能明白個大概了。
他們有的曾經在喬家麾下效力,有的曾經在李泓帳下聽命,可是現在,他們都是李家旗下的人啊!
李開濟眼都不眨一下,就將他們賣給許翎了。
如何不人心寒!
李開濟聽聞失敗,連道了三聲可惜,隻是事已至此,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前去傳話的人抹著眼淚,哭道:“夫人何曾吃過這等苦頭,當場便暈死過去,當晚便發起熱來,大夫看過,說是傷了本,沒個一年半載,怕是將養不好,二夫人傷了,大夫說以後怕是要拄著拐了……”
李開濟心緒原就不佳,哪裏耐煩再聽這些:“誰們急著回去的?自作自!”
章夫人等人聽聞許翎潰敗,軍士四散,唯恐遇上軍,哪裏敢在外邊兒久留,這才匆匆趕回太原,尋求庇護。
們哪裏能想到,喬妍會下這等狠手呢。
那仆婦心裏這麽想,卻不敢宣之於口,見李開濟神實在不好,忙行個禮,悄悄退了出去。
剛走出幾步遠,就聽裏邊兒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轟響聲,像是連書案都被推倒了,心頭一,忙不迭走了。
……
李開濟與章夫人的心思,這會兒還不在喬妍的考慮範圍之,敢在月子裏出去折騰,一是仗著自己慣來強健,底子打的好,二來便是因為通曉醫,知道拿分寸。
這會兒許翎已死,太原平定,基本上沒什麽事兒了,專心調理,顧看小兒子才是要。
李昱是七個月出生的,跟個貓似的,小小的一團,連哭聲都很微弱。
這麽小的孩子,藥都吃不下去,喬妍是早產,又沒有水,隻能母多吃些藥膳補,化作,喂給這孩子吃。
李昱出生五天了,卻連眼睛都沒睜開,喬妍心疼他,又覺得對不住他,每天都守在旁邊,唯恐有個萬一。
李琰跟在母親邊,看著小床上邊的弟弟,小眉頭蹙著,低聲道:“娘親,弟弟好小呀。”
“他會長大的。”喬妍心裏有些難過,了他的頭,道:“你剛出生的時候,也跟他差不多大。”
“我會跟娘親一道照顧他的,”李琰認真道:“我是哥哥,要盡到哥哥的責任。”
“好孩子。”喬妍欣的笑,又聽外邊兒門扉“吱呀”一聲開了,白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低聲道:“夫人,高縣公前來探您和小郎君。”
“世南哥哥來了?”
喬妍聽得一怔,旋即笑道:“快快請他進來。”
正是初冬,蕭世南批狐裘大氅,手中握著暖爐,形容羸弱,麵竟比頸那圈兒白狐皮更見蒼白。
李昱這會兒還睡著,喬妍怕吵到他,領著李琰往前廳去,迎麵便見蕭世南緩步,心中慨翻湧,吩咐人看茶,笑著喚了聲:“世南哥哥。”
說完,又向李琰道:“這是你蕭叔叔,年前他來看你,那時候你還不會走呢。”
李琰好奇的看他一眼,乖巧的行禮道:“蕭叔叔好。”
“不知不覺,世子也這麽大了。”蕭世南目懷,寒暄幾句,又道:“我聽說太原事變,實在驚心,想著親自來看看你,才好安穩。”
“嗨,我好著呢,從小到大都沒病沒災,倒是你,”喬妍埋怨道:“人送封信來問候也就罷了,何必專程走這一趟?你原就不好,天寒地凍的,幹嘛這樣辛苦。”
“我這病是從娘胎裏出來的,壞也壞不了,但好也好不到哪兒去,”蕭世南不甚在意,目在麵上一掃,眉頭微微蹙起,擔憂道:“我聽說,你才七個月,便早產了?”
喬妍做出無甚大礙的樣子:“其實也還好……”
“你啊。”蕭世南歎了口氣,起道:“我去看看小郎君吧,才七個月就出生,若是不好生顧看,將來會落下病的。”
“他太小了,”說到此,喬妍眼眶有些發燙,努力不自己哭出來,但語調還是出三分哽咽來:“我不敢給他喂藥,也不敢下針……”
“阿妍別怕,”蕭世南溫和道:“先我去看看他。”
喬妍將眼角淚痕拭去,又引著他往李昱那兒去,那孩子剛吃過,這會兒還睡著,臉蛋兒小小的,著不正常的白。
蕭世南將他的小繈褓解開,了脈,又去探他脖頸的管跳,原本蹙著的眉頭,微微鬆開了:“有些弱,但能將養過來。我來給他下針吧。”
喬妍再三謝過他,激道:“不怕你笑話,我原先也想你來瞧瞧他的,隻是想著你不好,路上舟車勞頓辛苦,終究沒好意思開口。”
“我一醫,原本就來自喬家,你又何必言謝。”
蕭世南的祖母要喚喬妍祖父一聲表哥,也是正經親戚,他胎裏不足,剛落地便開始吃藥,家裏人實在沒法子,知道喬家夫人於醫,六七歲的時候,便將他送到喬家去了。
久病良醫,較之喬妍,還是他醫更勝一籌。
喬家與蕭家世代好,同居江南,昔年喬家起兵,便是蕭家持政,運籌糧草,現下喬家投到李家麾下,蕭家仍舊坐鎮江東,主持政錢糧。
現下正值戰事連綿,糧草之重不言而喻,蕭世南居要職,真不知是如何,往太原來的。
喬妍念他的恩,再三挽留他暫且停留一日,略盡地主之誼,卻被蕭世南婉拒了:“見你無恙,我便安心了,江東事多,即刻便要返程離去。”
喬妍見狀,也不好再多留,送他出門,卻被攔住了。
“回去吧,阿妍,”蕭世南回看,目溫煦,頓了頓,又輕聲道:“你也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別太為難自己了。”
喬妍聽得一怔,旋即又笑了:“謝謝你,世南哥哥。”
“還有這個阿琰,”蕭世南低頭去看李琰,笑道:“你是男子漢,要照顧好你母親。”
李琰鄭重道:“嗯!”
喬妍給逗笑了,笑完之後,又悄悄道:“我都有兩個孩子了,世南哥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婚等你有了兒,興許咱們還能做兒親家呢。”
蕭世南搖頭失笑,道:“我這樣的,何必拖累別人家郎?你這樣的傻姑娘,可不好找了。”
“我那時候小,不懂事嘛。”喬妍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末了,又認真道:“邊有個人知冷知熱,也不是件壞事,慢慢調養著,總會好起來的。”
蕭世南含笑謝過,道:“快回去吧。我走了。”
喬妍目送他瘦削影離去,再想起被他診治過的小兒子,心頭暖熱之餘,又微微鬆了口氣。
李琰蹙著小眉頭,一直到跟進屋,都沒能鬆開。
喬妍在綿地毯上坐下,見他小大人似的,忍俊不道:“阿琰,你怎麽了?”
李琰近前去了母親的頭,憐道:“蕭叔叔說的不對,娘親才不傻。”
嗯?
喬妍楞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蕭世南前不久說的那句“傻姑娘”。
“噗嗤”一聲笑了,親了親兒子的小手,道:“悄悄告訴你,娘親從前還打算嫁給你蕭叔叔呢,要是真嫁過去,那可就沒有你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琰呆了一下:“嗯?”
“娘親跟你蕭叔叔也算是青梅竹馬,那時候,真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的人。生的好看,人也溫,對我也好。他十七歲生日那天,我不小心給忘了,也沒準備禮,就厚著臉皮說:世南哥哥,我嫁給你吧,好不好?他愣住了,大概是怕我尷尬,最後還是點了頭。”
喬妍神中流出幾分懷念,失笑道:“後來娘親要嫁給你爹那個王八蛋,這婚約就沒辦法履行了,又厚著臉皮去找他,哪想他本就沒放在心上,還說我想起一茬是一茬,他以為是開玩笑的,早就忘了。”
李琰疑的眨眨眼,糯糯道:“娘親,我沒聽懂。”
“沒聽懂就算了,”喬妍原本也就是見了蕭世南,心中慨,才說上幾句,了兒子的頭,道:“天不早了,去泡泡腳,準備睡吧。”
……
滎之戰,在李泓的戰役生涯中是見的艱難。
戰場上七進七出,刀口殺的卷刃,袖灌滿鮮,跟隨他出征多次的那匹戰馬,也倒在了這場戰役之中。
而他為主帥,夜間睡時,甚至連鎧甲都不敢下,唯恐戰鼓擂響,卻來不及出陣。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滎這塊兒骨頭,終於被他啃下來了。
李泓手臂上挨了一刀,這會兒還吊著繃帶,臉頰也凹陷下去,唯有一雙眼睛鋒銳如刀,經過鮮磨礪之後,愈加鋒芒畢,英氣發。
“經過這一戰,關中平定,唐王或許就要更進一步了。”
參軍魏玄目凝重,道:“隻是這對於國公而言,卻未必是個好消息。”
喬瑁也道:“唐王若是登基稱帝,其後便要立儲,屆時唐王世子之名傳揚海,實在令人擔憂。”
李泓對此早有預料,現下聽聞,也並未顯異。
從一開始,李開濟就是奔著那個位置去的,現下天下過半臣服,他卻沒有登基稱帝的意頭,那才是奇怪呢。
至於李昌這個弟弟,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即便前者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他也有法子將人給拖下來。
隻是不知怎麽,近來他心裏總有些不安。
這覺很微妙,沒有任何預兆,卻李泓的心提了起來,好像有什麽壞消息正等著自己似的。
他有些煩悶的了眉心,就聽外邊士卒來報,來自太原的急傳書,送到滎來了。
李泓心頭一跳,忽然間明白了那種不詳預來自哪裏——
他的阿妍!
匆匆將那短短書信翻閱一邊,李泓麵轉為鐵青,拔刀出鞘,劃破空氣,徑自將麵前書案斬兩截!
諸多臣屬齊齊變,卻不知書信中說了些什麽,李泓隻是冷笑,眾人拿去傳閱,眼底是巖漿般灼燙的恨意與憤懣。
天下間竟有這樣的父親!
天下間竟有這樣的主君!
他在外征戰,九死一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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