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聲大哭。
李開濟沒有理會陳昭儀,反倒手將推開,漠視被那士卒一刀斬殺。
到了這時候,即便是後宮中所有的人都堆在一起,隻怕都不如喬妍一個人有吸引力。
人沒了可以再娶,兒子死了可以再生,但皇位若是沒了,或許就再也拿不回來了。
他目森寒,盯著喬妍,怒聲道:“喬氏,秦王意何為?!”
“啟稟聖上,的確是出了大事。”
喬妍目和的看著他,語氣中甚至也帶著淡淡的恭謹,如若不看現下模樣,倒真同此前無甚分別。
“皇太子意謀反,大逆不道,秦王順應天意,已然將他斬殺,”輕道:“誰也不知道皇太子在太極宮中有沒有殘黨,所以我特意帶人前來,護衛聖上左右。”
如同一道炸雷在耳邊響起,李開濟的臉上瞬間失了,搖晃幾下,猝然栽倒在地。
“二郎死了……”
他神驚滯,痛哭道:“二郎!”
……
皇太子既死,東宮眾人的鬥誌也就散了,更不必說秦王府中銳甚多,又有李泓親自坐鎮,不過片刻,便將此清繳幹淨。
事進展的異常順利,但接下來,還有另一場仗要打。
李泓令人封鎖玄武門近半個時辰,已經到達了極限,東宮六衛已然被驚,正飛馬往此來,秦王府中數百銳,但在以千計量的東宮軍麵前,未免有杯水車薪之嫌。
東宮將領馮翊、馮立殺到玄武門,見宮門閉,便知事態已然失控,率眾攻打,奈何玄武門高聳雄偉,一時難以攻破,反倒死傷慘重,商議之後,索棄宮門於不顧,直奔秦王府與喬家而去,意圖以兩府家眷為質,換得皇太子平安。
李泓早有預料,並不慌張,令人大開城門,持李昌首級,往東宮衛陣前。
皇太子李昌已死,再行反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東宮衛的士氣遭到毀滅打擊,震驚惶恐之後,四散逃逸而去。
勝利的天平,已經徹底偏向於秦王一係。
李泓勒住馬,回過頭去遠眺雄偉莊穆的太極宮。
晦暗的武德年間就此遠去,玄武門前的跡很快黯淡,即將迎來的貞觀如明日高懸,芒萬丈,等待著他的,是一條注定輝煌的道路。
“宣明,你帶人往東宮去走一趟。”
或許是因為正午的日太過耀眼,李泓微微瞇起眼來,深的影子落在他後,約帶著肅殺:“斬草除。”
他後將領應聲,率隊往東宮去,馬蹄聲中,玄武門再度閉合,李泓不再停留,催馬往太極宮去。
……
李昌死了。
這消息對李開濟而言,無疑是重重一擊。
那是他最喜的兒子,也是他的接班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不是誰都能承的。
再則,他心裏很明白,長子掌控宮闈,並不是單純的想要除去李昌這個弟弟,他想要一直都很明確,就是自己屁下邊兒的那把椅子!
而且,他已經到了功的邊緣。
對於李開濟而言,這才是最大的痛楚。
喬妍靜靜看著李開濟,看他麵驚,看他痛哭流涕,看他神中慢慢浮現出一抹驚慌。
可是還不夠。
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所失去的東西,也遠不是他哭幾聲,落幾滴淚所能彌補的。
喬妍忽然笑了,提著刀,緩步近前。
李開濟掩麵痛哭,卻也注意著靜,見狀變,拔刀出鞘,道:“喬氏,退下!”
喬妍置若罔聞,神淡漠,大步近前,手中長刀橫劈而下!
李開濟並不意外於敢對後宮妃嬪手,卻沒想到連自己都想殺,匆忙舉劍對抗,然而從上及下用力,卻比他在下抵抗要順勢的多,他手臂被震得一麻,虎口作痛,手中佩刀不覺歪了三分。
蔣國公裴安在側,見狀驚駭,嗬斥道:“秦王妃安敢在君前無禮?!”
喬妍猝然冷笑一聲,見李開濟力難支,便順勢收刀,趁他未及坐起,又是一刀劈下。
李開濟方才跌坐在地,兩便失去了轉圜機會,現下躲閃不得,生生了這一下。
刀刃自他左肩劈下,飛濺,裴安隻聽刀刃破骨的悶響聲,便覺心頭戰栗,不忍再看,扭頭別過臉去。
這等痛楚遠非常人所能,李開濟也不例外,悶哼一聲,右手捂肩,勉強支撐。
喬妍抬起一腳,將他踢到一邊,李開濟腦袋撞到宮柱,發出一聲清脆的聲。
看也不看,提刀往裴安麵前去,對著看了眼,忽然拿那刀刃拍他麵頰:“蔣國公,你方才說什麽?”
那刀刃上尤且占著熱,現下尚未冷卻,裴安隻覺熱糊糊的染了一臉,心中驚懼,卻隻得強打著神,勸道:“王妃,何必如此……”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跟我講條件?”
喬妍笑微微的瞧著他,忽然抬,一腳踹在他腹部。
李開濟能征善戰,尚且吃不住力,更不必說裴安這樣的文臣,仰麵摔出去六七步,跌落在地,捂著劇痛的腹部,艱難的大口咳嗽。
裴安是李開濟的心腹,慣來於秦王作對,陳舒達與蕭禹卻是親附秦王一係的,方才見秦王妃辣手無,同覺心驚膽戰,現下見終於肯罷手,這才緩步到李開濟麵前去,規勸道:“秦王功勳卓著,聖上向來重,向來正是因此,皇太子方才坐不住了,意圖謀反。現下首惡已除,聖上何不冊秦王為皇太子,以安海?”
李開濟肩頭劇痛,後腦勺也鈍鈍的難,試探著了一下,卻已經滲出來。
他癱倒在地,鮮順著額頭,蜿蜒著沾了麵龐,顯得更加狼狽不堪,而那目,卻是怨憤仇恨的。
陳舒達見他不做聲,便知是恨極了秦王,搖頭輕歎,沒再言語。
喬妍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來,仔細將刀上跡拭幹淨,終於歸刀鞘。
“聖上,我真的很想殺了你,但現在還不行。”
到李開濟麵前去蹲下`,看著他目猝然一亮,又微笑道:“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要放過你。”
有些事李泓不在乎,不在乎,可天下人在乎。
弒君弒父這樣的事,隻消攤上一個,就能人臭萬年,如果一道攤上兩個,那真是任什麽都洗不清了。
李泓心裏未必在意這些,可他終究要在意天下人的眼。
突厥未定,海戰已久,各方仍有軍閥割據,他若是殺掉李開濟,那便是自毀基了。
再則,秦王一係控製住了太極宮,控製住了皇城,並不意味著也控製住了李唐江山。
在這種時候,李開濟也還能發揮一下餘熱。
“宇文長史,你去傳令。”喬妍微微一笑,站起來,凜然道:“聖上敕曰,廢太子李昌謀逆,罪該萬死,今廢其儲君之位,不複為李唐太子。但大逆之罪,止於廢太子昌,赦隨行之人無罪,令東宮軍立停刀兵,既往不咎。朕染沉珂,不便理政,軍政諸事,盡數付於秦王泓。”
李開濟麵惶然,約帶著幾分淒楚與不甘:竟連問一聲都不肯,直接假借天子名義,發出這樣一道敕令!
隻是到了這種時候,已經沒人在意他的想法了。
天策府長史宇文士及領命而去,喬妍又向陳舒達與蕭禹道:“宇文長史畢竟出自秦王一係,東宮衛未必盡然相信,請二位將黃門侍郎裴矩前來,將聖上敕令曉諭東宮。”
那二人見說的頭頭是道,顯然早有計策,又兼的確可行,對視一眼,行禮離去。
偌大的殿之中,便隻剩下破風箱一般倒地熄的李開濟與同樣痛呼不止的裴安,此外,便是恍若羅剎的喬妍與秦王府上一眾士卒。
“皇太子死了,的確是有些憾,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總得往前看。你我們殺一個舊太子,再賠一個新的過來,就當是以舊換新了,聖上,高不高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喬妍溫聲勸李開濟一句,又建言道:“我覺得秦王便很不錯,像是能做皇帝的樣子,我呢,也秉嘉,未嚐不可混個皇後當當。”
臉上笑意淡去,拔刀出鞘,生生將李開濟前桌案斬兩截。
“聖上,你怎麽看?”
第67章喬妍(終)
事已至此,李開濟難道能說“不”嗎?
除非他想即刻駕崩。
劇痛使得李開濟的輕輕戰栗,他深吸口氣,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這也是朕心中所想。”
喬妍雖然早就猜到李開濟會做怎樣的選擇,然而真的聽到了,心中仍覺有些惋惜。
如果他真能梗著脖子,死不點頭,那才好呢。
李泓不想背上弒父的惡名,但這並不意味著,在任何局麵麵前,他都不肯背負這樣一個惡名。
倘若李開濟執意不肯配合,那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隻可惜……他太識時務了。
喬妍心中暗歎,臉上不覺帶出了幾分,李開濟與裴安看見,齊齊打個冷戰。
“宮中人多眼雜,許會生變,謹慎起見,還是往海池中去吧,”喬妍左右看看,吩咐道:“請聖上與蔣國公登船。”
說完,便先一步出了大殿。
士卒們既跟隨秦王造反,且已經臨近功,自然不會再在意李開濟的態度,至於裴安,便更加不放在心上了,三兩下將人架起,一路拖著出了太極殿,抬手丟到了畫舫上邊。
繩子解開,船槳前擺,畫舫慢悠悠向前去。
李開濟隻覺左臂都失了隻覺,又不曾經過包紮,鮮順著手臂流到手背,又“吧嗒吧嗒”的滴到了船板上,他勉強支撐起,扯下袖,艱難的幫自己包紮傷口,裴安見狀,強撐著近前幫忙。
“真人,”喬妍靜靜看著這一幕,微笑道:“我聽說蔣國公與聖上相多年,深厚,不遜於兄弟……”
裴安方才挨了一腳,現下腹腔仍覺鈍痛,跌坐船頭,央求道:“秦王妃,得饒人且饒人,聖上已經到了這境地,你又何必再提舊事。”
“不提?憑什麽不提?”
喬妍猝然冷笑,手扶刀柄,近前去道:“聖上,你可還記得我叔父?他枉死時,正當而立之年,豈不可憐?我叔母因此傷心染病,沒多久也隨丈夫而去,隻留下一個,難道不可憐?”
李開濟神疲倦,無甚神,辯解道:“事發之後,朕也曾後悔過,可是……唉,朕當時也是不得已。”
喬妍不聽他這般推諉之詞,繼續道:“聖上,你可還記得劉文靜,可還記得聶良弼?”
目痛恨,眼中出刀劍一般的鋒芒:“他們死了!你明知這二人無罪,卻還是先後將他們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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