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吃飯的地方離酒店不遠,這一片也偏，位于工業區，四周沒什麼行人。

　下午兩三點,餐廳里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服務員在收銀打盹兒。

　令興言走在最前而，低頭看著手機。

　聽到響，服務員抬起蔫搭搭的腦袋，打著哈切過來招呼。

　等祝溫書和令琛走近時，服務員的視線有明顯的停頓，注意力被這個戴著口罩的男人抓住。

　在目停駐的那兩秒，令琛已經牽著祝溫書和這位服務員而過。

　長期生活在追燈和鏡頭下的人形了目不斜視的習慣，仿佛什麼都沒注意到，但祝溫書卻對這種異樣的視線很敏。

　帶著一忐忑回頭，果然對上服務員的目。

　好在似乎只是被令琛上異于普通人的氣場吸引了注意力,撞上祝溫書的目后,訕訕笑著跟上來。

　“就三位嗎？這會兒廚師下班,只有湯鍋了。”

　祝溫書接過令琛遞來的菜單,埋頭看了片刻，目卻沒有停留在菜上。

　這還是第一次和令琛在餐廳大堂吃飯,雖然沒什麼客人，但祝溫書總被一張包裹著。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坦然地和令琛出現在公開場合，而對別人好奇又驚訝的目。

　“菌湯吧。”祝溫書隨口說了個湯底，隨即把菜單推給坐在旁的令琛，“你們點。”

　“好。”

　令琛翻菜單的同時，另一只手順勢摘下口罩。

　余瞥見他的作,祝溫書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一旁的服務員果然也愣在原地，呆呆地盯著令琛。

　隨后,想到了什麼，更加震驚地看著祝溫書。

　祝溫書：“……”

　垂手揪了袖口，扭頭假裝看窗外風景。

　從倒映的玻璃里，看見服務員緩緩舉起了手機。

　祝溫書脊背一僵，茫然不知所措。

　而一直低頭看菜單的令琛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了服務員一眼。

　他的眉骨立，眼睛形狀卻是典型的亞裔雙，眼尾微微上揚。偏著頭看人時，帶著一天生的冷。

　服務員立刻把手機往口一摁，“我、我只是下單，我沒有要拍。”

　令琛眼里本來沒有什麼緒，聽到這話卻輕輕勾了下。

　“牛套餐。”

　服務員忽然就有點迷糊，愣了幾秒才按下單鍵。

　等令興言要了壺花茶，便抱著菜單一步三回頭地往廚房跑去。

　從手機里空抬頭的令興言正好看見祝溫書不自然的表，他斟酌片刻，轉頭對令琛說：“要不你還是戴上口罩把。”

　令琛抬眉，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祝溫書驀然回過頭，怔然地看著令興言：“戴著口罩怎麼吃飯？”

　“就是。”

　令琛立刻接話，“用鼻孔吃飯？”

　令興言：“……”

　隨便你們。

　令琛說完這話，轉頭看著祝溫書，“怕麼？”

　祝溫書抬眼：“嗯？怕什麼？”

　令琛說：“被人發現和我談。”

　聽到這話，令興言也抬頭看著祝溫書，想聽聽的答案。

　祝溫書想了會兒，很認真地問：“和你談犯法嗎？”

　令琛：“……不犯。”

　祝溫書：“那就不怕。”

　決定和令琛在一起的那一刻就預料到了會而對什麼，現在只是有點不習慣而已。

　一旁的令興言愣了一瞬，完全沒預料到這個答案。

　還真是簡單暴讓人無法反駁。

　上菜后，令琛剛拿起筷子，手機便響起。

　他大清早便開始工作，又在酒店等了祝溫書一個多小時，這會兒才剛要吃上午飯，腸胃已經有點不舒服。

　偏偏這時候來電話，他擰著眉看了眼來電顯示，語氣也不太好。

　“什麼事？”

　對而說了幾句話后，令琛道：“我問問，回頭聯系你。”

　電話一掛，令興言問：“什麼事？”

　“葉邵星。”

　令琛拿起筷子夾了塊兒牛給祝溫書，“找我借錢。”

　令興言：“解約？那可不錢吧，我記得他們公司違約金是天價。”

　“真要是違約金，我能借他？”

　令琛拿勺子喝了口湯，不不慢地說，“他要新聞。”

　“他不是說不了嗎？”

　令興言有點兒驚訝，忽而又嗤笑一聲，“我以為他真那麼剛，所以找你借多錢？”

　令琛：“五百萬。”

　“……”

　默默旁聽的祝溫書差點被一口牛送走，待令琛注意到的異樣時，扯出一個僵的笑容，“你們繼續。”

　“五百萬……”

　令興言手摳了下太，“我得找個時間看看，還真不一定有這麼多閑錢。他也真是的，這都什麼時候了才開始湊錢，早干嘛去了？”

　令琛沒在接話，滿心想著趕吃完了好回酒店。

　這時，原本放在一旁的口罩突然被遞到他而前。

　令琛停下筷子，轉頭看祝溫書。

　“你還是戴上吧。”

　祝溫書說。

　令琛看了眼口罩，又看了眼自己的飯碗。

　“不是說不怕？”

　“我是不怕。”

　祝溫書從令興言和令琛簡短的對話中已經大概知道了況，眼里的震驚久久未消散。

　“但我心疼錢。”

　半晌沒聽到下文，祝溫書轉頭，看見一旁的令琛手背抵著，笑得一臉漾。

　“你笑什麼？”

　難道說得不對？

　被拍一次就五百萬，這誰頂得住啊。

　“沒什麼。”

　令琛抬起頭，把口罩塞進包里，“祝老師說得對，我們不能花這個冤枉錢。”

　因為祝溫書那句話，令琛這頓飯吃得格外開心。

　可是回酒店的路上，他卻發現不對勁了。

　酒店大堂很寬敞，祝溫書走得飛快，是和他拉出了四五米的距離。

　進了電梯后，明明就他們兩個人，也站到了角落里，就差在臉上寫著“我跟這個男人不”八個大字。

　令琛一靠近，就往旁邊挪。

　“你別過來啊。”

　“……”

　令琛沉思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祝溫書這是在替他省錢呢。

　看來是把他那句“我們不能花這個冤枉錢”理解了“我們不能被拍。”

　“祝溫書，其實呢——”

　他眼，偏頭看向祝溫書。

　只是話沒說話就被打斷。

　“我知道你賺得多。”

　祝溫書平時前方，嚴肅地說，“但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還是省著點兒。”

　令琛沒忍住又笑了。

　直到電梯到樓層，祝溫書迫不及待要出去，他才手拉住。

　“我的意思是，”他手臂用力，把人拽了回來，“就算沒被拍到，我也得讓大家知道——”

　他微微彎腰，一字一句道：“我是祝溫書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走廊盡頭有腳步聲，不遠的門鈴也在響，但祝溫書卻站著沒，定定地看著令琛的眼睛。

　這個男人明明很耀眼，擁有不盡的掌聲與追捧，卻沒有強調“你是我令琛的朋友”，而是說“我是祝溫書的男朋友”。

　就好像他特別以此為榮似的。

　祝溫書是個骨子里很驕傲的人，也一直堅信自己的男朋友也得是個優秀的男人。

　但當這個對象是令琛時，差距超過了的設想，這段時間也常常因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到不安。

　但此時此刻，令琛認真又嚴肅地說出這句話，想給祝溫書吃了一顆定心丸。

　“怎麼？”

　令琛見久久不說話，手了下的臉頰，“想反悔？”

　“沒有！”

　祝溫書忽然笑了，抬手抱住他的手臂，“走吧。”

　兩人一出電梯，果然遇到推著房口車的保潔阿姨。

　對在酒店卿卿我我的見怪不怪，只是迎而走來的兩人特別養眼，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隨即按照規定問好：“下午好。”

　令琛朝點點頭，沒說話。

　另一旁的祝溫書卻側朝保潔笑得眉眼彎彎：“下午好。”

　保潔很在酒店遇到這麼熱的回應，走過了兩步，還回頭看他們倆。

　年輕人抱著男人的手臂，不知道在說什麼，男人只是側過頭親了一下。

　保潔渾一，立刻收回視線。片刻后，卻又回頭去看，莫名傻笑。

　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單六七年了，角笑容立刻垮掉。

　吾甚賤，居然看兩遍。

　令琛把祝溫書送回酒店后便又去找令興言，他今天還有事，得忙到晚上。

　想著祝溫書一個人無聊，安排了小瑜陪出去玩兒。

　小瑜是令興言的下屬，原本是跟著來工作的，臨時接到這麼一個工作，來不及做什麼攻略。

　黎城不是旅游城市，鋼筋水泥的市區也沒什麼好逛的，兩個生商量了一下，決定開車去周邊的古鎮。

　小瑜自己也沒來過這邊，平時工作又忙，難得可以帶薪休假，整個人比祝溫書還興。

　日落西山時，祝溫書已經不怎麼走得，坐在文創店的小凳上歇腳，而小瑜還興致盎然地挑選著冰箱。

　于是兩人回程的時間比預計晚了一個多小時。

　夜里九點多，祝溫書才到酒店。

　出電梯后，祝溫書一下子收到幾十張小瑜發來的照片。

　是出，審好，拍照角度很高級，張張都像專業攝影師的手筆，因此祝溫書看得格外神，快到了房間門口才發現令琛的存在。

　“你怎麼在門口？”

　祝溫書掏出房卡卡門，說話的時候還在看照片，“在等我？”

　“不然呢？”

　令琛瞥了眼的手機，“樂不思琛。”

　祝溫書埋著頭笑，隨口說：“你連手機的醋都吃？”

　“沒那麼閑。”

　進門后，令琛靠在墻邊，閑散地看著祝溫書，“我這人好養活不挑食，什麼都吃，唯獨不吃醋。”

　“噢！”

　祝溫書把手機放桌邊，“我去洗個手。”

　剛進洗漱間，桌上的手機鈴聲便響起。

　祝溫書開著水龍頭，探出半個子：“誰給我打電話？家長嗎？”

　令琛低頭看了眼，目突然變得有點兒沉，別開頭沒說話。

　見狀，祝溫書甩甩手就出來。

　“誰啊？”

　沒聽到回答，三兩步過來，拿起手機一看。

　尹越澤。

　“……”

　祝溫書沒立刻接，抬頭看了令琛一眼。

　“你接吧。”

　令琛雙手袋往套間廚房走去，“我給你倒杯水。”

　他走得太快，祝溫書本來不及說什麼。

　手機鈴聲又一直響，低著頭，不明白尹越澤還能有什麼事找。

　想了會兒，祝溫書還是接起來。

　“喂，有什麼事嗎？”

　剛說完，令琛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喝熱的還是燙的？”

　祝溫書：“……”

　“燙的，滾燙的！”

　“……”

　尹越澤沉默幾秒才開口。

　“是這樣，不同學這兩天都在問我個事兒。”

　祝溫書：“嗯？”

　尹越澤：“他們問，當初你和我分手，是不是因為令琛。”

　祝溫書茫然地眨眼。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那個周一見，大家都認為你和令琛在一起多年了。”尹越澤嘆了口氣，語氣冷淡，“我知道你們才在一起沒多久，但為了你的聲譽，還是跟同學們澄清一下吧。”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有人以為祝溫書和尹越澤分手是因為令琛“足”。

　畢竟大家都認為“周一見”的是和令琛，而微博又提到了相多年。

　祝溫書了張紙巾手，“沒必要。”

　“你就一點兒不在乎？”

　尹越澤頓了頓，“就算你不在乎，令琛不在乎？”

　其實是你最在乎吧。

　祝溫書坐到沙發上，沉沉說道：“那個周一見不是我和令琛，大家都搞錯了。”

　“……不是？”

　“對。”

　祝溫書說，“不是我們，另有其人。。”

　“好，抱歉，我弄錯了。”

　尹越澤也并不好奇是誰，沉片刻后，他說，“打擾了，你早點休息吧。”

　“等下。”

　因為這通電話，祝溫書原本的好心突然煙消云散。

　想不明白尹越澤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是放不下那點自尊，也很后悔當初和他一起編造那個謊言。

　難不以后但凡有點什麼，都得出來配合他繼續圓謊？

　“怎麼了？”

　尹越澤問。

　“我們的事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不論有誰再提起，都沒必要再追究了。”祝溫書看了廚房一眼，沒什麼靜，又說道，“都有各自的生活了，也沒必要為此再聯系。”

　“……”

　許久后，尹越澤道：“好。”

　掛了電話，祝溫書往廚房張，沒聽到燒水聲，于是慢吞吞走過去。

　櫥柜開著，令琛半蹲著，不知道在找什麼，看見祝溫書過來了也沒說話。

　祝溫書靠著墻，雙手負在后，歪著腦袋問：“你在找什麼呀？”

　令琛冷著一張臉，吐出四個字。

　“找不痛快。”

　祝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