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仔細觀察,那年約莫七八歲,長得脣紅齒白,劍眉星目,手上拿著細直的竹,立在門口像是樽門神一樣,英氣畢。他上的服料子很新,錦袍上罩著藍布罩袍,一看派頭就非普通人家出,非富則貴。
沈溪料想這位應該就是主家的小公子,可惜老爹之前沒介紹過王家的況,不知是哪一位。
小孩子生調皮,男孩欺負孩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其中貪玩好耍佔了大多數,沒什麼壞心思。
沈溪既要給林黛出頭,又要考慮自的狀況……他父親沈明鈞只是王家的長工,現在王員外暫時把院子給他們一家住,那是恩賜,這頭要是把主家爺給打了,不但他們孃兒倆不能在城中久留,可能連老爹的差事都不能保。
年見沈溪迎上前,連忙比劃手中的竹。
雖然比起沈溪高壯幾分,但年臉上卻帶著幾分畏懼,因爲沈溪的眼神很犀利,出一凌厲的殺氣。
“閣下,哪一位,報上名來!”
沈溪沒有按照套路出牌,走上前抱拳行禮,一副江湖豪傑的派頭。
年怔了一下,這種說話的方式他從來沒見過,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是我打的,你有本事,來找我報仇呀!”
說著年拿起竹往前揮了一圈,形同擊劍,以竹爲屏障,彷彿警告說你要是上來連你一塊兒打。
沈溪一臉桀驁之,手背在後,頗有幾分高手風範:“師傅教誨,武林中人不能欺負弱小,而今你打了在下的家人,若是願意道歉的話,在下便原諒你,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
年皺著眉頭,沈溪的話他雖然聽不懂,但也覺得有些新奇,嚷嚷著壯膽:“你嚇唬人,我纔不信你是什麼武林中人,看你那模樣,本就是個小慫瓜,我一拳就能打趴你!“
沈溪沒跟年計較。
他知道就這麼上去,以他的狀況本沒機會贏,就算他可以憑藉反應力和投機取巧取勝,最終把這年痛毆一回,但只要年回去告狀,事將會變得更糟。
其實應對眼前的況並非一定要拳腳,七八歲大的孩子,只要聽過書便一定會嚮往《吳越春秋》、《甘澤謠》、《傳奇》等故事裡那些飛檐走壁的大俠,都以爲自己有人教導的話也可以有那能耐。
看這年拿著子耀武揚威,就知道準是聽書聽多了想找個人練練。
沈溪道:“那你見過這等招數嗎?白鶴晾翅……”隨著一聲暴喝,沈溪突然張起雙臂,單膝擡起,擺出一副頗爲牽扯眼球的姿勢,雖然他子瘦弱矮小,但卻使得有模有樣,連泫然泣的林黛看到也吃了一驚。
年打量沈溪的作,發現有板有眼,非常驚豔。但他還是不相信一個比他個頭還小的男孩會是武林中人,手裡的竹“唰唰”比劃幾下:“看,我也會,這是……劍法,比你那個白鶴什麼的厲害多了。”
沈溪收起姿勢,突然原地狠狠將右手推出,不是打拳,而是勾著手掌擊出,同時大喝一聲:“黑虎心!這招可厲害了,若是我使上十功力,保管把你的腸子打出來,到時候你就死定了……你信不信?”
年一下子慫了,要說上去打一架,就算是被打個鼻青臉腫也算不得什麼,可要是真跟沈溪說的把腸子打出來,那就註定死翹翹了。
一個小孩子在知道“死亡”這個概念後,幾乎將其當做最恐懼的事。沈溪把招式演示得惟妙惟肖,再加上說話的語氣以及全散發出來的氣勢,完全是說書人裡那些武林高手的風範。
沈溪最後作出氣沉丹田的姿勢,長吁一口氣,道:“師傅教導,我等要行俠仗義,不可欺弱小……你走吧,切記以後不可再爲非作歹,否則的話,我要遵從師傅教誨,替天行道。”
說完沈溪不再理會那年,轉就走。
年一看沈溪離開,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人矇騙了,拿著子就向沈溪衝過去,裡喊道:“吃我一招……啊!”
其實,這本就是沈溪的敵之計,覺背後的年衝過來,沈溪忽然一個轉,輕易便抓住竹,順勢往後一扯,年腳下一個踉蹌,這時沈溪一把拿住年的手腕,按在其脈門上,反一擰,將年的手擰過來按在背後。
雖然沈溪力氣不大,可年也只是比他大一兩歲,手臂被沈溪擰到背後,別說反抗了,連一一毫的力氣都使不出。
沈溪以江湖俠客的口吻道:“我本放你一馬,未料你竟執迷不悟,看來我要好好收拾你。”
年這時候終於相信沈溪不是泛泛之輩了,嚇得戰戰兢兢地道:“你……你不要打我……否則,我……我讓我爹找人揍你!”
“你爹是誰?”
“我爹……我爹是王昌聶,這院子就是我家的。”
沈溪冷笑一聲:“武林中人可不管誰是誰的爹,是條英雄好漢,就把自己姓名報上來。”
年擰到背後的胳膊越來越疼,苦著臉道:“我……我王陵之。”
“好,王兄弟,你冒犯我妹妹在先,襲在後,總歸不是什麼明正大之舉!我們武林中人最講求公道,現在我擒住你,你若是英雄好漢,就跟我妹妹道歉,我放你一馬,如何?”
王陵之支支吾吾:“對……對不起……我……我道過歉了,你……你該放開我了吧?好……好疼啊!”
沈溪一把將王陵之推開,順手將對方的竹在手上。有竹在手,他相信王陵之不敢再上來跟他糾纏。
果然,王陵之恢復自由後,扭了幾下胳膊,覺得舒坦了些才滿臉忌憚地看向沈溪:“你說你是大俠,哪門哪派的?我回去苦練武藝,回頭找你報仇雪恨。”
沈溪心想果然小孩子好騙,才這麼幾下連咋呼帶一點兒投機取巧,就讓對方相信有武林高手存在。
沈溪道:“我師傅乃世外高人,他的姓名不能說與你聽。你說要回去練武,可有名師教導你武功?”
王陵之怒瞪沈溪:“沒有。”
沈溪昂著頭,不屑一顧:“既然沒有名師教導,靠自己是不可能練出上乘武功的,就算你以後來挑戰,我也不會應戰,因爲勝之不武。”
王陵之滿腹懊惱,打架輸給一個個頭比他小,而且還是在他手持利襲在先而對方空手背對他的況下,他不由憧憬,要是自己也有個像沈溪的師傅那樣的高手教授武功該有多好啊。
王陵之道:“那你讓我見見你師傅,我也拜他爲師,這樣我學好了武功就能跟你比試了。”
“我師傅神龍見首不見尾,你以爲任何凡夫俗子都能見他老人家一面?連我也不過是機緣巧合才見到他老人家,經過點撥而今略有小,將來或許可以爲濟世爲懷的大俠。”
“不過,我看你骨不錯,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教給你幾招。”
“真的?”
王陵之目中出神采,顯然已心,但最後卻帶著幾分不屑道,“我纔不要拜你當師傅呢。”
此時的沈溪,最想得到的是文房四寶,眼前這個王家爺應該很容易接到那些東西。念及此,沈溪道:“我自己也沒有學,就算你要拜我爲師我也沒資格。但我可以教授一些師傅傳授的武功給你……”
“你不是說要苦練武藝嗎?看來你是不敢學了跟我一戰!”
王陵之果然被沈溪用激將法給激怒,大聲道:“要是我來學,一定比你學得好。你……你教給我。”
沈溪見事差不多也該到談條件的時候了,便道:“想學武功,又不想拜我爲師,那接下來你要聽我的……”
“等我把師傅傳授的武功教給你之後,我們名正言順比試一場,你不得襲,而且,你得拿東西跟我換,這樣我才答應傳授你‘白鶴晾翅’、‘黑虎心’、‘泰山頂’以及‘猴子摘桃’這些上乘的武功。”
對於孩子來說,做個高來高去的大俠便是畢生的夢想,聽名字就很酷炫的武功,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王陵之有些眼饞:“那好,我答應你。”
沈溪走過去,出拳頭:“武林中人,最重要的是講究一個‘信’字,‘信用’的‘信’,誠信爲本,一諾千金。你切不可將今日之事說與旁人知曉,連你的父母和親人都不能說,知道嗎?”
王陵之年紀雖小卻有幾分傲骨,撇撇道:“我以後註定會是英雄好漢,行走江湖的大俠,不說就不說。”
沈溪點點頭:“我教你武功的話,以後我就是你師兄了,是你師姐,在你學之前不可欺師滅祖,同門相殘。而且我教你武功是有要求的,你要拿紙筆來跟我換。”
王陵之一臉無所謂:“還以爲你要什麼貴的東西,原來是要紙筆啊……我家書房裡有的是,平日裡先生來教我讀書也會用許多,給你就是了……你什麼時候教我武功?”
果然是擁有便不知道珍惜!
沈溪心想,自己夢寐以求,而王陵之有那麼好的條件卻不好好讀書,只想當大俠。以後由王陵之提供筆墨紙硯,那自己的賺錢計劃就可以啓了。作出幾幅名家贗品字畫,再看看找什麼法子把字畫賣出去換筆錢解決燃眉之急。
“那好,過來先給師兄和師姐請安吧。這是我們門派的規矩。”沈溪道。
沈溪唬得王陵之一愣一愣的,林黛卻不吃這一套,見剛纔還欺負的人居然跟沈溪作了師兄弟,不滿地撅起:“我纔不要當什麼師姐呢……原本一個壞蛋,現在變兩個,不理你們了。”
說完林黛頭也不回進屋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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