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清晨只要破曉,惠娘一定早早地便起牀做事,要麼在院子裡篩藥曬藥,要麼準備開鋪子,可這天早晨卻不見惠孃的人。
沈溪問過正在做早飯的寧兒才知道,原來惠娘昨夜熬到很晚,寧兒半夜起夜聽到四更鼓響,惠娘都還沒睡。
賢惠勤快的惠娘居然破天荒睡懶覺到日上三竿,還是周氏過來開鋪子的聲音稍微大了些,惠娘才扶著頭從房間裡走出來。
“辛苦姐姐了,沒想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惠娘臉上帶著些許歉意,坐下來後整個人仍舊沒打采。
陸曦兒走過去拉住惠孃的手搖晃:“娘,娘,您是不是生病了?”
沈溪把拽回來,道:“你娘不舒服,別去煩,吃過飯跟黛兒姐姐玩,等我下午放學回來一起玩丟沙包好不好?”
陸曦兒剛萌生的孝心,迅即就被玩耍的心給取代。
等陸曦兒跟林黛手牽手去了後院,惠娘才輕嘆道:“昨夜看書看得太晚了,故事正到彩的地方卻沒了,讓人好生著急,心裡想著一時難以眠。”
周氏馬上一掌拍在沈溪的後腦勺上:“都是你這小子沒事印什麼書,讓你孫姨沒休息好。”
“怎能怪小郎?是我心裡想著故事,還有別的事才睡不著。小郎,這第一冊印完,下一冊快些印好纔是,不然姨心中總有個疙瘩。”
沈溪搖頭苦笑:“姨,這第一冊剛印出來,還沒拿到書店去試賣,這就印第二冊是不是快了些?”
惠娘這才反應過來:“說的也是,那今天咱就去書鋪看看,每家都放上幾本,希能多賣些出去。”
惠娘心中牽掛已到夜不能寐的地步,等書肯定來不及,沈溪笑道:“姨既然喜歡看,其實不用等第二冊印好,我以後每次先把稿子給姨看過就是了。”
“對啊!”
惠娘臉上出一驚喜,“還是小郎聰明,不過就怕翻看的時候把稿子弄髒,影響後面排版。”
沈溪咧笑著:“沒事的,弄髒了再鐫寫一份就是。”
惠娘想到晚上回來就能接著看故事,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雖然昨夜看書看得很晚,白天不怎麼有神,但惠娘是個勤之人,說到做到,藥鋪生意忙卻猶記掛賣書的事。因爲沈溪要上學,去書店談寄賣之事只能惠孃親自出面,按照計劃,每家書店放上幾本看看行。
但涉足一個新行當,剛開始的時候很容易釘子。
這時候的書店,大多是讀書人顧。他們到了店裡,大多是爲了買跟科舉有關的經史子集以及時文,自然不會主去問說本。沈溪下午放學後,先去各家書鋪看過,送去的《說岳全傳》第一冊都原封不擺在那兒,都沒人。
這天黃昏的時候,沈明鈞終於回來了,與他同時歸來的還有李氏和失蹤了十多天的沈明文。
沈家院子裡,沈明文蓬頭垢面一邋遢站在那兒,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斯文,而李氏也顧不得統了,坐在井沿邊一句話不說,臉上的怒已說明此時的心境。
“大哥,要不您給娘陪個罪,娘或許會原諒你。”沈明鈞本來就不太會說話,見母親跟兄長不言不語,便想說和一番。
李氏怒斥:“這個孽障,我怎把他生下來?不顧禮儀統,居然因盜竊而被人毆打,可是想把咱沈家的臉丟盡?”
沈溪剛進門就見到這一幕,突然覺似乎來錯了地方,周氏趕過來把沈溪拖了出去……祖母要教訓父輩的人,必須得先把孩子帶走,免得影響父輩在孩子心目中崇高的地位。
沈溪沒走遠,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這才知道原來沈明文離家出走早有預謀,他進城之前跟妻子要了一點碎銀,說是進城後準備買些東西回去。結果歲考結束次日,他就拿著這筆錢離開寧化,想一走了之。
可能是沈明文沒有太多見識世面的機會,爲人又摳門小氣,一路上都靠兩條走路,餐風宿,就連什麼時候別人將他上的錢給走都不知道。沈明文飢不擇食,在建寧南部的鄉鎮別人賣的饅頭,被人當街毆打,好在李氏和沈明鈞趕到把他救了下來。
“你說,你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回去後給我好好反省!”李氏教訓完就準備收口,畢竟不是什麼面的事。沈明文做得再不對,也要回到桃花村以後再罰,現在得先待完這邊的事趕上路。
沈明文卻支吾幾聲,最後用堅決的口吻道:“我……我不……不想回家。”
沈明文婚生子多年,大兒子都快長大人了,但他依然活在母親的影下,這是他第一次喊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沈溪過門看了進去,此時李氏老臉氣得通紅,苦心培養出來一直都是引以爲傲的兒子居然公然跟頂。
這種場面多看無益,沈溪決定還是趕回藥鋪那邊。
到天完全黑以後,沈明鈞到藥鋪跟周氏簡單待兩句,他要陪李氏到長房那邊,以他爲難的臉看,問題並未得到解決。
“……大哥賭氣去城裡客棧暫住,房錢我先給他出了,娘氣得說不出話來,看樣子娘明天回鄉不想再管大哥了。”
沈明鈞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無奈,其實整件事都跟他沒關係,李氏進城,茶肆的生意他沒法打理,王家那邊也沒去上工,甚至連家都不能回。到頭來,他卻兩邊不討好,老孃不領,兄長又覺得他是母親的幫兇。
周氏這時候沒潑冷水,甚至連句抱怨的話都沒說,叮囑丈夫要保重,然後溫順地送他出門。看到沈明鈞走遠,周氏才突然來了氣,把手上的簸箕重重扔在地上。
“姐姐,好端端跟簸箕置什麼氣?姐夫不過是爲家事所累,他也不想冷待你,姐姐還是看開些。”惠娘勸解道。
不勸還好,一勸之下週氏抹起了眼淚。
過了好一會兒,周氏緒才稍微緩解,姐妹二人相攜進到後院堂屋,坐在飯桌旁,周氏卻沒有提筷子之意。
惠娘往周氏碗裡夾菜,勸道:“小郎現在逐漸長大了,夫妻間再有什麼不快也不該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唉,咱們還是焦心一下新的營生吧,書都送到幾個書鋪一天時間了,可一本都沒賣出去,實在愁煞人。”
周氏無打采地搖搖頭:“賣不出去也罷,這麼多糟心的事,哪裡還有心思管這些?”
“瞧姐姐說的,不是姐姐出的錢?別忘了這營生姐姐可是佔大頭,要實在是咱做得不好,生意虧了,妹妹也認了,可若是因爲姐姐心不在焉不搭理生意而蝕本,妹妹還不依呢。”
惠孃的話很管用,周氏想了想覺得沒必要生氣。沈明鈞雖然聽老孃的話,但平日裡對也是千依百順,希李氏明天就走,最好是別回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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