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過年春聯，是家家戶戶除舊迎新必須要做的事。而家境稍微好點兒的，還會張門神畫。

最早的門神畫是神荼與鬱壘，唐代出現了新門神鍾馗，到了前朝，秦瓊和尉遲恭這兩個與民間傳說息息相關的門神開始流行。

這種門神通常都是請人來畫，只是簡單的黑白，要是印刷作坊能批量印製鮮豔的門神畫，必將開時代先河，引爲流。

至於彩大張且帶著故事的年畫，這個時代尚未出現。

眼下印刷作坊盈利主要靠印製並批發連環畫給外地客商，畢竟寧化縣的市場太小，以如今印刷作坊的規模，一天的產量寧化縣城以及周邊鄉鎮都消化不了。由於外地客商掌握了銷售渠道，那些人剛開始估計還沒什麼，時間久了一定會回味過來，慢慢地就會通過價等手段來印刷作坊的利潤。

按照沈溪的意思，如果出現這種況，必須堅決予以回擊，讓那些人知道，就算印刷作坊離開他們，仍舊能實現盈利。

惠娘聽到彩的年畫，不由帶著幾分希冀問道：“小郎，你快跟我們說說，這彩的年畫是何模樣？”

“彩的年畫就跟那些普通的門神畫差不多，只是富許多。而且我們可以改進，把連環畫的容加到年畫當中，一整幅年畫，上面五六，不僅有連環畫故事，下面配上文字，又或者年曆也行，普通百姓買回去後在牆上作牆紙。”

“你這憨娃兒，既然有這樣的好東西，怎不印幾張出來讓我們瞧瞧？”周氏一聽彩年畫這麼好，不由急聲催促。

“姐姐太著急了，這只是小郎提出的設想，現在咱們的印刷作坊生意好的，而且距離過年還早，不用急著做年畫生意。咱有了彩連環畫和彩年畫作爲未來經營的方向，就算那些外地商人想聯手打我們，咱也不怕了。”

惠娘本來因沈溪提到暴其短會被外地行商價的事而揪心，這時候終於緩了過來，臉上涌現輕鬆的笑容。

沈溪趕忙道：“孫姨，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單從生意講，咱是不怕蘇掌櫃那些人，但他們畢竟走南闖北遊廣闊，就怕他們背地裡耍謀詭計。比如說背後挖人，或者是給咱的作坊搗放火……不過最擔心的還是他們跟府的人勾連，或者乾脆就是達顯貴擺在明面上的代言人，到時候咱們就有麻煩了。”

權錢勾結之事自古有之，員手裡有了權力，便想以權生財，貪贓枉法並不是好主意，因爲按照《大明律》，貪是要遭剝皮酷刑的。

按照朝廷規矩，員不能經商，他們便會將權力出租，又或者把銀子給旁人，充當幕後金主，同時給與這些商人政治和政策上的便利，只要這些商人背後的員背景夠大，那他們無論把生意做到哪裡，都會有府支持。

民不與鬥，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原本不如農民和工匠，但由於員的庇護，實際上商人的地位要比想象中高得多。一旦真的與之對上，以藥鋪和印刷作坊的現狀，明顯是螳臂當車。

惠娘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我們以後防著點兒就是了，左右這單生意已經接下來了，還是先做著，畢竟這一萬二千冊的訂單也可以賺四百多兩銀子。”

惠娘和周氏將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把這幾個月來的盈利清點了一下。從創立印刷作坊開始，前後三四個月時間，帶來的利潤卻超過兩千五百兩，刨去之前買下藥鋪店面和印刷作坊場地以及後來連續擴充投的銀子，剩下的仍舊有兩千兩左右的淨利潤。

“姐姐，這筆錢實在太多了，你先把你那份拿走。”

按照之前的分比例，印刷作坊的利潤惠娘和周氏四六開，周氏出力但是賺得大頭。上次只是三百多兩分紅周氏已經覺得了不得了，這次卻是創紀錄的一千二百兩，已經沒法保持冷靜，怎麼也不肯收下。

“……你說手頭一下子多出這麼多銀子，我該如何置？要是被人發現，還不得充公給家裡？到最後討不了好不說，說不定反會指責我藏匿私產。妹妹，你先收著吧，擱你那兒我放心。”

周氏表現出對惠孃的充分信任，就算是大筆銀子，也更願意寄放在惠娘這裡。

惠娘略微有些迷：“妹妹本來是想，賺到銀子應該擴大經營，把印刷作坊做大做強，但以現在的規模似乎已經足以應付，再擴大反而有鋪張浪費之嫌……唉，這可真是愁煞人。小郎，你平日主意多，可以說說這筆銀子怎麼用麼？”

沈溪笑道：“孫姨和娘現在每天都那麼忙，爲何不找些幫手？至於這筆錢，本就沒必要馬上花出去，咱們先觀一下，若是有門路再投資也不遲。”

周氏擺手道：“還找門路啊？這同時經營藥鋪和印刷作坊，已經忙得不可開了，若是再經營別的行當，這子骨先垮了。”

惠娘淺淺一笑，出兩邊的小酒窩：“姐姐不覺得忙也是有福氣的事？還是小郎說得對，咱有錢不急著花，或者回頭去城外買些田地也可。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去找牙婆買兩個丫頭回來，早知道上次多買一兩個，這些日子也不用這般勞累了。”

惠娘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一旦決定做什麼便會雷厲風行實施。

第二天惠娘去找牙婆，經過上次沈溪提醒，要去見這些人，首先要僱幾個力夫隨行，免得出什麼意外。

以惠娘現如今在城中的地位，幾乎所有生意人都要逢迎結，無論是做藥鋪生意，還是做米糧生意，甚至是經營文房四寶，見到惠娘都客客氣氣。因爲惠娘不但是藥鋪商會的當家人，還是炙手可熱的印刷作坊掌櫃，更加重要的是，惠娘手頭有不外地客商資源，跟惠娘搞好關係，他們以後做生意會方便許多。

地位高了，連買賣人口的牙婆也恭恭敬敬把惠娘供著，上次去買丫鬟，有什麼好貨都要給豪門大戶留著，這次惠娘去，牙婆幾乎將所有好人家的閨都找了個遍，甚至有寧化本地的丫鬟。

這年頭娃子地位低，很多人家養不起，就想送到大戶人家做事，賣投靠，以後在大戶家當個滕妾，或者是幾年後當家人恩許嫁給府裡的家丁或者夥計，算是恩典。

惠娘選了兩個時辰纔回來，這次帶回來兩名。

跟之前秀兒三人來的時候不同，這兩名上的著雖然破舊但很乾淨，並非是從災區逃難而至的難民，卻是寧化本鄉本土人。兩名看上去都很瘦弱，目不識丁，但模樣卻清秀可人。

“看著喜歡就把們買下來了……其實也不算買，最多是過來幫著做幾年工，等們長大些，我一定給們選戶好人家嫁了，還要嫁得風風的。”回到藥鋪，惠娘打量兩個新丫鬟，越看越喜歡。

周氏瞅了一眼，嘆道：“就怕兩個丫頭片子中看不中用。”

“沒事兒，咱也不用們做重力活，妹妹我就是看中們腳大，這樣走路什麼的也方便，能稍微幫咱分擔些活計就好。”惠娘說著，心裡有些慨，因爲是纏過足的婦人，平日裡進出多走幾步就會累，自己也會到這份苦楚，就算陸曦兒到了纏足的年歲也沒去勉強兒。

弘治年間，並非所有子都會纏足，尤其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兒需要從事農活，很多都是天足。沈溪知道，從宋朝以後纏足便開始流行，但不同時期社會的開明程度決定了纏足人的多寡，要到全民子都纏足，那是清朝鼎盛時期的事。

“小郎，現在到你了。”

就在沈溪看著兩名的腳發呆的時候，惠孃的一聲輕喚讓他回過神來。

“嗯！？”沈溪不解地看著惠娘。

惠娘邁著的三寸金蓮，來到沈溪面前：“你忘了？上次秀兒們來，是你給起的名字，我早前也問過，這兩個丫頭在家裡沒個正式的名字，還是你來取吧。”

沈溪沒多想，口而出：“就綠兒和紅兒吧。”

惠娘看了看兩名上的舊服，的確是一個綠一個紅，只是因爲褪基本看不清楚本來的。笑著點頭：“好的，很切。你就是綠兒，你就是紅兒，以後這家裡，除了我和你們這位沈家嬸嬸做主外，小郎……你們可以稱呼小爺或者小掌櫃，他的話也必須聽從，明白嗎？”

“奴婢知道了。”

兩名都是十三四歲，聞聲低著頭應道。

惠娘把們的包袱拿了下來，給旁邊的寧兒幫著收好，隨後又道：“家裡的屋子不多，你們過來，一個先去藥鋪那邊跟秀兒一起守夜，每天晚上一個人總要有個伴兒才行，另一個，我會給你們再添置一張新牀和被褥，回頭每一季都會讓你們回家看看，到底是咱寧化人，離家近也方便。”

綠兒有些著急：“夫人，我們離家時，爹孃說走出家門就跟家裡無關，要是回去會打斷我們的。”

“哦，這樣啊……”

惠娘想了想，“那也無妨，等你們長大幾歲，婚生子以後，家裡對你們的態度就會淡下來。你們跟秀兒們一樣，也是每個月一百文月錢，吃住不用你們發愁。但若誰懶的話，我可不會輕饒你們。”

惠娘平日裡好說話，但依然在新丫鬟面前表現了一下的威儀。

“奴婢不敢。”綠兒和紅兒一起行禮。

等說完事，惠娘讓寧兒帶著兩個新來的丫鬟去後院悉環境。

目送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惠娘搖頭慨：“年輕真好啊，什麼都不懂，什麼事都不用發愁，想想不過才幾年時間，已經回不到當初的心境了。”

惠娘懷世，話語中帶著幾分悽楚。沈溪看了大憐惜，可惜現在的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心裡暗暗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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