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跟著洪濁出來,一路上都在聽洪濁絮叨。
洪濁講述他與謝韻兒的過往,說當初洪、謝兩家關係是如何之好,訂親後他爬上謝家的院牆,遠遠朝謝韻兒打招呼,說什麼謝韻兒“回眸定”。
故事爛俗而老套,令前世看過太多狗言劇的沈溪不忍再聽下去。
“洪公子,你怎知這些人現在何?”沈溪打斷他的話問道。
“他們約我今日晌午到城北一家……酒樓飲酒,說是爲我求婚功慶賀,我本以爲他們是好意,誰知……”洪濁嘆了口氣,“是我識人不明啊。”
沈溪又問:“一會兒要是一言不合起手來,當如何?”
洪濁想都不想,回答:“那小兄弟就趕回去請人,順帶告訴謝家妹子一聲,我爲替撐腰被打,並非我有意跟那些惡人狼狽爲。”
沈溪本想說,讓我去找人恐怕一時也找不到,要知道此番面對的可是府城掛得上號的衙,我可招惹不起。可見到洪濁那副熊樣,沈溪心想還是讓他挨頓打吃個教訓,最好等洪濁被打了,他找幾個人把他擡到客棧休息,連謝韻兒那邊也不通知。
兩人一路從城西走到城北,那裡是城中宦人家聚居之所,老遠就看到一座二層小樓,一羣著長襟的年輕公子,正在臨街的二樓樓臺飲酒,旁有妙齡子作陪。
“真是有傷風化!”沈溪看到後不由慨。
這時代民風淳樸,男在外同行都非常見,而天化日之下,這些公子哥卻在臨街的酒樓上一邊飲酒一邊與妙齡子調笑,也算是奇聞一樁。
“雖是酒樓,不過也有暗|娼在裡面。”洪濁似乎門路,“到了晚上,留宿的人不,裡面花紅柳綠……那一個快活。”
沈溪瞥了洪濁一眼:“洪公子也在裡面快活過?”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聽這人說及,我心裡只有謝家妹子,怎會流連煙花之所?小兄弟回去可別對謝家妹子提及啊。”洪濁自知失言,忙對沈溪解釋。
沈溪撇撇,他連跟洪濁見面的事都不想提,至於洪濁是不是尋花問柳,他更懶得理會。
眼看到了樓下,沈溪躲到柳蔭中,對洪濁道:“洪公子這就上去吧,我在外面,如若發生衝突,我馬上回去人。”
洪濁有些遲疑:“此距離你家……是否遠了些?”
“無妨,這附近我認識些人,其中就有做力夫的,如果真手,我上他們,一起上去給你解圍。”沈溪笑著胡謅。
洪濁信以爲真,整理了一下衫,腰桿直,氣勢洶洶走進酒樓。
洪濁進去後直接上了二樓,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爲幾位公子倒酒的子看到後,招呼道:“喲,這不是洪公子嗎?又來顧奴家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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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聽到後撇了撇,看來洪濁不是一次兩次上門了。
洪濁微微清了清嗓子:“雲姑娘,今日我來不是爲買醉,而是……”
昨日帶頭去藥鋪調戲謝韻兒的高個子公子哥站起來,笑道:“洪兄,你來遲了……來來來,先罰酒三杯!”說著讓人把酒水滿上,親自把酒呈遞到洪濁面前。
沈溪本以爲洪濁會把酒杯扔在地上表示憤慨,沒想到他拿著酒,一仰脖子把酒全喝下肚。可能是酒勁兒跟心火相沖,臉通紅……居然一杯就上了頭。
此後洪濁又連飲兩杯,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洪兄好酒量,今日不醉不歸……雲姑娘,記得酒錢記在洪公子賬上,哈哈……”這羣公子哥找到冤大頭,洪濁送上門,不宰上一刀他們自個兒都覺得不好意思。
洪濁突然一拍桌子,怒喝:“結賬可以,不過要把話說清楚!”
言語怒不可遏,但咆哮中卻帶著些微懼……畢竟獨自一人上樓講理,氣勢沒那麼足。
“洪兄,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洪兄今日去見過謝小姐了?”高個子公子哥笑道,“這是好事……莫非在高某和何兄幾個說和下,洪兄與謝家小姐化干戈爲玉帛了?”
洪濁被人辱,熱上頭,拿起桌上的酒壺,把蓋子打開,直接把半壺酒潑到高姓公子哥臉上。
高公子臉大變,旁邊幾人見狀,上前把洪濁按到桌子上。高公子哥用妖豔子遞過去的手帕,了臉和領上的酒水,順手將手帕扔到地上:“姓洪的,我們給你臉,你可別不要臉!” щшш★ тTk ān★ Сo
洪濁是北方人,架子大,有點兒蠻力,可被幾個人按著,他掙扎幾下無濟於事。
沈溪在下面看了不有些著急,他不是爲洪濁著急,而是替那羣家公子著急。你說人家往你上潑酒水,你把他按在桌上就算完事了?怎麼也要打上一頓,不打個遍鱗傷,揍個鼻青臉腫總不過分吧?
就在沈溪幸災樂禍的時候,昨天與高公子一起去藥鋪的何公子道:“高兄何必怒?可能是洪公子在謝小姐那裡了氣,所以有此過激之舉。不如我等飲酒後,一起去把場子找回來如何?來來來,喝杯酒化干戈爲玉帛。洪公子,還不幫高兄把酒滿上?”
在何公子說和下,旁邊人把洪濁鬆開。洪濁得來,馬上朝高公子撲了過去:“高崇,你個毒小人,我請你喝酒,與你訴說心事,你居然帶人去調戲我的謝家妹子……我……我跟你拼了!”
這下矛盾激化,沈溪看到也就放心了。
上面稀里嘩啦打了起來,洪濁心頭的怒火徹底點燃,豁出老命也要跟高崇“講理”。但畢竟是一個打一羣,而且洪濁子骨單薄,也就最開始抓住了高崇的領子,很快就被一羣人按倒在地上,旁邊人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今日我等詩作賦,飲酒消遣,上好的心都被你這渾人給攪了!”
高崇把服整理好,上去提著領子把洪濁從地上“拎”起來,臉冷,“你說,怎麼賠?”
洪濁被打得呲牙咧,眼睛不住往窗外瞟,像是要找什麼人。
沈溪心想,此時不溜更待何時?正要逃跑,卻聽洪濁嘶啞的聲音傳來:“小兄弟,幫幫忙啊!”
樓上幾個人同時朝樓下看來,正好瞧見沈溪立在樹蔭下瞧熱鬧。
高崇昨天去過藥鋪,曾見過沈溪,一看之後登時明白了什麼,喝道:“快,把人抓……請上來!”
沈溪拔就跑,可惜他子骨太弱,還沒等跑出一條街,就被高崇的幾個家僕追上,幾人把沈溪架到了樓上。
洪濁見到沈溪,臉上帶著些許期冀:“小兄弟,你可算來了。”
沈溪怒罵:“姓洪的,說好了事跟我沒關係,你真是害人不淺啊。”
高崇一掌打在洪濁臉上,喝道:“聽到沒,連個小孩子都瞧你不順眼。”說完轉過,笑盈盈對沈溪拱手道,“這位小公子,我們又見面了,昨日在陸氏藥鋪你我有一面之緣,可有印象?”
沈溪一臉孩的純真模樣,點了點頭:“我見過公子,公子高大英俊,卓爾不凡,一見難忘啊!”
高崇一聽別人贊他“高大英俊”,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個子高再加上有一副俊朗的外表,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事。
“小公子,不知你今日過來是要作何?你與這位……洪公子,是何關係?”高崇慈眉善目問道。
沈溪沒好氣地道:“這個姓洪的,總是到我們藥鋪去糾纏謝家姐姐,謝家姐姐都說跟他一刀兩斷,他還不死心。我娘說,讓我見到他就趕他走,以後謝家姐姐要找婆家,一定要找汀州府本地的家公子,好像公子這樣潘安再世的。”
說兩句好聽的也不用上稅,這羣人再不講理,沈溪不信還能打他一個小孩子?
高崇高興道:“說得好。來,賞你兩文錢,拿去買零吃。”
沈溪拿過錢,可憐兮兮地道:“謝謝公子,我……我可以走了嗎?”
高崇想了想,怎麼說沈溪也是陸氏藥鋪之人,不看僧面還要看佛面呢。聽家裡說陸氏藥鋪創立的種牛痘之法活人無數,皇上龍大悅,叮囑福建和汀州地方暗中關照。這陸孫氏在朝廷掛了號,輕易不要招惹。
不過,昨天高崇被陸孫氏當衆喝斥,面子上終歸有些掛不住,但若是跟一個孩子置氣未免有失份。
“小公子,昨天罵我的那位……可是你娘?”高崇神轉冷。
沈溪故作不解,想了想:“那是我們掌櫃,也就是聞名汀州的神醫。我娘一直站在櫃檯後,沒跟公子說過話啊。”
“那沒事了,你可以走了,這姓洪的……”高崇怒喝道,“把他從樓上扔下去。”
何公子有些不願:“高兄,這麼扔他下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洪濁這時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艱難道:“高兄,饒命……”
“想讓我饒你?容易。”
高崇把放在桌上的筆提了起來,“這春日將盡,我等今日在此詩作賦,未曾想爲你所擾,這頓酒錢你是不了了,就罰你作首詩出來,若做的好,我們就放你一馬。否則,閣下就自己從這裡跳下去,摔不死事就作罷!”
洪濁從二樓樓臺往下看,雖然不是很高,但以他現在這副模樣,跳下去最後半條命能不能保住著實難說。
本來南下是來找他的謝家妹子再續前緣,現在不但人沒原諒他,還無端惹上這麼一羣惹是生非的“知好友”,純屬自討苦吃。
“寫不寫?”旁邊的人押著洪濁,喝問。
“筆……給我筆,我這就寫。”
洪濁接過旁人遞來的筆,連筆都拿不穩,更別說是作詩了。
沈溪看到這一幕心裡有些發怵,要是洪濁寫不出來,從樓上跳下去,估計真會一命嗚呼。
沈溪不由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怎麼說也是他把洪濁害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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