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一直覺得新任汀州知府安汝升是個清，可當真的按照沈溪的提醒，派人把銀子送上門，安汝升還真如沈溪說的那樣“笑納”了。

惠娘這才知道天下烏一般黑，當的就算外表看起來清廉自守，到了私下裡，同樣骯髒齷齪。

不過有安汝升從中打點，的確省了商會不事。

小財不出大財不，只要能打點好省城那些員，就會給商會發展帶來益。

但從最初的況看，省城的大商家，尤其是那些老字號，對於汀州府商會不屑一顧，他們覺得自己有關係有人脈，還有老主顧，本不需加一個從閩西偏僻地區發展起來的商賈組織。

但商會到了府城後，馬上就給這些老字號生地上了一課。

價格戰。

商會的貨，基本都是商會從各地採購而來，省去了中間商環節，從進貨價格上來說，比府城商家足足低了兩。

價格優勢擺在那兒，再加上商會有意要彰顯其部價格優勢，以商會爲基礎所開的幾家店鋪，直接都是以低廉價格出貨，有些甚至比省城商家的進貨價還要來得低。

那些商家一看況不對，本以爲商會使壞，故意價打他們，但在詳細打聽後得知，商會進購的貨，確實價格低質量好，怨不得人家。

有的商家頭腦靈活，一看勢不對，馬上跟商會接洽看看是否能加，而有些頑固自守的則在苦苦支撐。

九月底，謝韻兒請假去迎接出獄的祖父謝寧育和父親謝伯蓮。

謝寧育和謝伯蓮是在京城犯的事，謝韻兒原本以爲要到京城去接人，後來得到確切的消息，原來兩位長輩是在淮安府服刑。

本來謝韻兒一介兒，不方便遠行，加上藥鋪這邊也需要，完全有理由留下。但謝韻兒很孝順，惠娘和周氏也都支持親自去接人。惠娘特別爲準備好馬車，又找來商會到江北採購的商隊沿途護送。

爲了照顧謝韻兒起居，惠娘甚至讓寧兒一路作陪。

臨走時殷殷叮囑，惠娘和周氏都捨不得這個好姐妹。

謝韻兒走後，惠娘對謝家那邊照顧有加，知道謝家都是老弱婦孺，經常讓秀兒送些菜米糧過去。周氏平日了個說話之人，只能自言自語，晚上吃飯的時候總唸叨了雙筷子。

謝韻兒去了一個多月，冬月初四的時候，消息傳來，說是兩天後人就會抵達汀州府城。

惠娘和周氏都很高興，先派人去通知謝家那邊，提前一日就派人去城門迎接，怕謝韻兒早一日抵達。

冬月初六中午，謝韻兒終於把祖父和父親接回汀州府城，謝韻兒先陪同兩位老人回家，一家人團聚。臨近黃昏，謝韻兒陪同父親謝伯蓮到藥鋪這邊來，謝惠娘和周氏對謝家人的照顧。

這算是禮節上的拜會。

謝伯蓮四十歲上下，青白臉，瘦削的臉頰上，顴骨高聳，脣時常抖，加上頜下花白的鬍子，看上去人有些迂腐。十一月的天氣，早晚有些天涼，他兜著手好像個不得志的窮酸秀才，見到惠娘點頭哈腰，一點兒沒有京城名醫的作派，這跟謝韻兒之前形容父親儒雅的氣度大相徑庭。

沈溪站在旁邊，目睹這一切後慨：“這牢房可真是禍害人的好地方。”

“大恩不言謝，以後還陸夫人多多照顧小，老夫激不盡。”謝伯蓮差點兒就要跪下來給惠娘磕頭了。

謝家人蒙難後，連曾經的親戚和世都冷眼旁觀，使得謝韻兒只能千里迢迢帶著家人回到故鄉，回來後又壁，卻是素不相識的惠娘，給予謝韻兒和謝家人諸多幫助。他的謝不是多禮，若非惠娘這兩年來對謝韻兒的“收留”，謝韻兒帶回鄉的那點盤纏早就用了，到那時，謝家老小真不知去何落腳。

在惠娘相勸之下，謝伯蓮才收起謝的禮數，謝韻兒本要送父親回家，但離開這些日子，有很多話想跟惠娘和周氏說，便讓秀兒爲謝伯蓮指路，則坐下來，跟兩個心目中的好姐姐敘敘話。

“……韻兒妹妹，你走這些日子，我們不知多想念你，回來就好。看你父親，神很好，不知祖父那邊況如何？”

謝韻兒微微搖頭，顯得有些悲切：“家祖年老弱，經不起牢獄之苦，如今人都快癱瘓了，需要祖母和家人照顧。”

周氏嘆道：“人平安無事就好，回來就好啊……你以前總說，家裡沒有長輩不會言嫁，現在令祖和令尊都回來了，你也該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將來也好有個著落。”

謝韻兒堅定地搖搖頭道：“嫁了人，如何出來坐診，照料一家人？”

周氏被問得啞口無言。

嫁出去的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只要謝韻兒出嫁，那就要隨夫姓，三從四德必須得遵守，將來生兒育，連孃家都輕易不能回，更別說是賺錢養活謝家人。

就算夫家那邊開明，允許出來坐診賺錢，那賺來的錢也不屬於謝家，而是夫家的，周氏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惠娘笑道：“韻兒妹妹不用太擔心，這不令尊回來了嗎，以後這藥鋪讓他老人家過來坐診，或者再開一家醫館。到那時，你不就可以嫁人了？”

謝韻兒這才稍稍釋懷，點頭道：“姐姐說的是。如果父親過來坐診，還兩位姐姐能收留他老人家……至於開醫館，妹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兩位姐姐的好，妹妹來世結草銜環也會報答，怎會開醫館來搶藥鋪的生意？”

惠娘和周氏都笑了，其實對二人而言，這藥鋪就是個包袱，藥鋪裡賺的那點兒銀子已經不算什麼，但這生意還不能丟，一來周氏是以這個名義來賺錢給沈家人，二來這是惠娘死去丈夫留下的產業，是割捨不下的。

但現在又多了第三個理由，爲了謝韻兒，這生意也得繼續做下去。

笑言一番後，惠娘道：“那回頭，就讓令尊過來試試。”

謝韻兒臉上帶著欣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

……

……

進冬月後，沈溪要爲府儒學暑舉行的第二次月考進行準備，功課有些忙，以至於蘇通幾次來邀請出去飲宴，均被他謝絕。

沈溪可不想再陪蘇通去教坊司花天酒地，這事尚未被周氏知曉，否則他不知要到怎樣的懲罰。

小小年歲就在風月場所跟裡面的頭牌鬧“緋聞”，長大了不是要反天了……

謝韻兒回到汀州府後，一天都沒休息，次日就過來坐診。用的話說，惠娘連缺診這個月都沒給一文錢，回來自然得加倍彌補。

至於父親謝伯蓮到藥鋪坐診之事，回去後跟家裡人商量了一下，謝伯蓮終歸是謝家之主，他這個大老爺們兒回來，自然不能再讓兒出來拋頭面，不過他需要幾日休整，恢復下神再說。

藥鋪在沒有大夫坐診這一個多月時間裡，生意也沒差多，這主要是因爲藥鋪都是據大夫開出的方子拿藥，又或者乾脆賣藥，而謝韻兒坐診其實等於是額外的增值服務，謝韻兒不在，影響不大。

但謝韻兒回來後，前來顧藥鋪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大多是之前來看病沒找到謝韻兒的，還有些是在大水後得到謝韻兒救治沒來得及親自謝的。

幾天時間裡，藥鋪都很熱鬧。

冬月十五這天，謝韻兒終於陪著謝伯蓮一起到藥鋪來，這也是謝伯蓮第一次以坐診大夫的份上工。

提前兩日，惠娘已經跟周氏商量，準備請個掌櫃回來看著藥鋪，反正年底就要喬遷新居，事繁忙，現在謝伯蓮又過來坐診，藥鋪上下都是人，多有不便。

當時周氏便答應下來。

現在每月賺那麼多銀子，實在沒必要爲了些許銀子出來拋頭面。一直想開個裁鋪，讓沈明鈞當掌櫃，而自己則跟一羣工做紅。這樣照顧起沈溪和剛出生的兒子、兒，方便許多。

但謝伯蓮第一天坐診後，惠娘和周氏就不得不打消了這念頭。因爲謝伯蓮剛坐診不久就發生了一點兒小“意外”。

卻說這天來藥鋪的顧客，還是跟以往一樣，病患家屬直接去櫃檯買藥，而患者則會到門診的地方，讓大夫聽聞問切。

或者因爲謝韻兒是兒家緣故，以前來問診的人中，不但有男子，婦孺也很多，主要是被大夫診斷，於婦人聲名不會有損，雖說諱疾忌醫不太應該，但這年頭保守的社會風氣使然，令大多數婦人只能躲在閨房中，得了病也得不到很好的醫治和照顧。

這天來的客人裡，就有許多婦人，們一看是個滿臉滄桑的老者坐診，便打了退堂鼓，直接轉而去。

本來這沒什麼，卻說後面來了個得急病的患者，是被家人背來的，一看就是心臟出了問題休克過去。

但謝伯蓮把手指頭巍巍搭上去，半晌也沒診斷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閣下……你們家……”

或者是因爲之前爲達顯貴誤診，而令自己和老父坐牢，給謝伯蓮造的影太大，他已失去作大夫最基本的權威，說話支支吾吾，吐詞不清。

“閨，你過來，有個病人。”

最後謝伯蓮知道不能耽誤患者病，只好把在布簾後面看得乾著急的謝韻兒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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