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蓮已非當年譽滿京城的名醫,在經過幾年的牢獄之苦後,他似乎已不再備行醫的能力,人也變得極度不自信,再加上手不由自主哆嗦,不過四十歲出頭,卻如同飽經滄桑行將就木之人。
最後謝韻兒跟惠娘、周氏商量一番,還是讓謝伯蓮回家休養,看看他何時能恢復過來,至於在陸氏藥鋪坐診的差事,繼續由謝韻兒親自擔任,很多人也認準了謝韻兒的金字招牌,就算謝伯蓮是謝韻兒的父親,顧客也不買賬。
這年的冬天算是個暖冬,雖說不是很寒冷,但出門還是要多加件服。
沈溪在府試中案首後,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學塾,待遇都不一樣,他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大孩子,別人都覺得很多事他可以獨立自主,日常起居不會過多幹涉,可對學習的督促卻毫沒見。
冬月下旬,沈溪跟幾個同窗一起去拜會府儒學署的教諭,這純屬一次禮節的拜訪。
就算府、縣兩級儒學署並不負責教導生的學問,可那到底是生員的就學之所,來年院試,沈溪若能一舉考上,若績優異,便可在汀州府學和寧化縣學間自主選擇其中之一學。
拜訪府儒學署,有話語權的永遠是那些年歲大的生,他們畢竟無數次參加生月考,廝混得比較悉了,懂得如何迎合儒學署教諭、訓導和囑託的喜好。最後把禮留下,一衆人就打道回府了。
從儒學署出來時,沈溪覺得有些冷,擡頭一看,天沉沉的,寒風呼嘯中,枯葉簌簌而下,沈溪了脖子,一路小跑回家。
接下來幾天,沈溪不用去學塾上課,因爲馬上就要到年底的月考。沈溪先有兩天自由複習的時間,再有三天時間用來答題,冬月最後幾天就要這麼平淡地過去。
“……看那混小子,平日裡進進出出,對弟弟妹妹連個招呼都沒有……”
“唉,若是我和他爹不在了,別說讓他照顧弟弟妹妹,恐怕連他自己都照顧不了。”
沈溪一進門,就聽到周氏在謝韻兒面前數落他。
對此,沈溪習以爲常了。
周氏是舊思維的文盲婦,認爲孩子都是管教出來的,雖然不至於到吃飯睡覺都要打兒子的地步,可自家的娘,在別人面前說兒子的病已是習慣。在當孃的心裡,就算兒子有出息也是不能捧的,要貶損,纔能有效起到督促兒子上進的作用。
“娘,我去做功課了。”
沈溪沒打采說了一句,正要往樓上走,周氏一把扯住他。
周氏道:“你這小子,今天不是跟同學一起去府學了嗎?怎麼著,耷拉著臉回來,甩臉給你老孃看?”
沈溪笑了笑:“沒有啊,今天見了教諭,過兩天就要月考,學大人讓我們回來多溫書……馮先生也說,考試之前在家裡溫書就可以了,不用每天去學塾。”
周氏臉上帶著疑:“別是你小子傳瞎話吧……哼,若是明年院試你考不上,到時候別怪老孃心狠!”
沈溪灰頭土臉上了樓。
不知是否天氣影響,他緒低落,心俱疲。剛上樓,就聽到謝韻兒的聲音:“小郎還小,沒必要對他太苛刻。”
周氏刻意低聲音說道:“小孩子家不能太寵,就算不他明年能考上秀才,可到底也要時刻督促不能放鬆,妹妹,我聽說城南的孫員外家的小公子……”
沈溪嘆了口氣。
周氏也是百無聊賴,越來越像個嘮嘮叨叨的婦人,閒著沒事除了數落他,就是鼓謝韻兒早些嫁人,擔著三姑六婆的心給謝韻兒介紹婚事。
之前謝韻兒的確是有嫁人的打算,可在祖父和父親回來後,家裡的生活力突然變大,的弟弟妹妹又都沒有年,家裡只有這一個“勞力”賺錢,如何出嫁?
“不知道洪濁現在怎麼樣了……”
沈溪突然想起那個爲了謝韻兒千里迢迢過來找尋,最後鎩羽而歸的京城宦子弟。
洪濁臨走時曾說,只要他中了舉人就會回來娶謝韻兒進門,沈溪對此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洪濁一去沒了音訊,連封信都沒有,沈溪估著洪家人對洪濁應該跟沈家人對沈明文一樣,有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把人抓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關起來,在學業有之前不放他出來。
而且多半洪家早就跟洪濁重新張羅了婚事,可能洪濁如今已經爲了別人的新郎、父親。
沈溪進到陸曦兒房間,這是他在藥鋪溫書的書房,平日周氏不允許兩個小蘿莉上來打擾,可今天不同,林黛正蹲在地上瞅著水盆裡來回遊的大紅鯉,陸曦兒則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
“呃?”
林黛聽到腳步聲,一擡頭看到沈溪,子了,想把水盆捧起來出門,可水盆太沉,稍稍提起又放到地上。
“哪兒來的魚?”沈溪把書包放下。
林黛道:“是娘讓寧兒買的,說是晚上做魚湯。”多餘的話沒有,林黛憋了口氣,猛地把水盆端起來往外面走。
家境好了,連帶吃喝也好了許多,這樣的紅鯉,只有大戶人家的水池裡纔會養。
沈溪一直覺得林黛近來變化不,或者是因爲青春期到來,小妮子高猛躥,有了月事後第二徵更加明顯,前微微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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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起來,便是林黛長大了。
本來小妮子心裡就藏著許多,而今了他的開導之後,小妮子更多了幾分多愁善,還沒長大人,就已經是個小怨婦。
沈溪坐下來想看看書,卻怎麼都看不進去。就在他要去窗口氣時,林黛穿著木屐“吧嗒”“吧嗒”走了回來。
沈溪轉過頭,正好看到林黛站在門口幽怨地著他。
“怎麼了?”
沈溪打量林黛,覺得今天格外不正常。
“嗯……”
林黛支吾一聲,才問道,“我娘……我娘是不是死了?”
沈溪皺眉:“你從哪兒聽說的?”
林黛有些失落地低下頭:“你以前說幫我找娘,可後面就沒消息了,如果我娘……真的死了,你要告訴我。”
果然有小怨婦的潛質,這纔多歲就開始胡思想?
一個小姑娘,遵從子無才便是德的教條,每天無所事事待在家裡,除了發呆想事,似乎也沒別的事可做,可不就胡思想?
“只是暫時沒你孃的消息,吉人自有天相,你娘現在應該過得好好的,也在時刻盼能見到你吧。”
沈溪說了一句,坐下來想溫書,林黛突然走近,雙手環著沈溪的脖子,把頭靠過來,倚在沈溪的肩膀上。
小妮子突如其來的親暱舉,讓沈溪有些不適應,他想推開林黛,可林黛卻抱得更了。
“跟曦兒吵架了?這兩天都沒見你們一起玩……”
“嗯。”
林黛有些委屈,“老發小孩子脾氣,可娘總讓我遷就,我忍不了,就跟吵了幾句,你……說故事給我聽好不好?”
沈溪搖頭道:“我要讀書呢,哪裡有時間給你講故事?”
林黛撅著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在這兒裝樣子給娘看,沒人的時候老懶,考校你卻全都會。哼。”
小妮子有些不滿,本來還對沈溪親暱,此時卻把手鬆開,立在那兒氣鼓鼓的,像是在生悶氣,也不走,就等沈溪哄。
沈溪卻坐在那兒,半天都沒理會,這下小妮子更生氣了。
“你……你不哄哄我嗎?”林黛鼓起腮幫子問道。
“爲什麼要哄你?”
“因爲我是孩子啊,娘說,等孩子長大以後,就會有心的男孩子哄。怎麼跟娘說的不一樣啊?”
林黛略微帶著些不解。雖然已經開始懂事,但對於****還是懵懵懂懂。
沈溪轉過頭來,看著小妮子委屈的模樣,笑著的面頰:“那你是不是想說,我就是你心的男孩子?”
林黛面頰頓時紅一片,拳捶了沈溪的肩膀一下,故作兇惡地罵道:“不理你了!”
還是不走,只是轉去,半晌沒聽到靜,忍不住回頭看,正好跟沈溪看了個對眼。第二次轉過頭,再怎麼也不回頭來了。
小兒家初解溫,沈溪其實並不懂得如何安,加上他個子矮,只能把林黛的纖手抓過來,笑道:“好啦,過些日子,咱就要搬到新家去,到時候我跟娘說,咱倆的屋子靠在一起,到了晚上,你可以過來,我跟你講故事。”
“嗯。”
林黛又又喜,不過目中出一些慧黠。
“到時候我們兩家人分開住了,讓曦兒那小壞蛋沒得聽,哼,讓說我沒娘。”
沈溪搖搖頭,小姑娘吵架,本來就是稀鬆平常之事,沈溪相信們用不了幾天就會和好如初,畢竟平日裡兩個小妮子再吵架還是會睡在同一張牀上。
還沒等沈溪跟林黛多親熱一會兒,周氏匆忙上樓來,沈溪趕鬆開林黛的手。
“黛兒,怎的這般不懂事?說了多次了,憨娃兒讀書不能打攪,快跟娘出去。”
林黛被周氏拖著手,三步一回頭出了門口,等腳步聲下樓,陸曦兒從隔壁屋子跑出來,探頭往樓梯口看了過去,臉上帶著壞笑。
沈溪不由搖搖頭,不用說,是這小丫頭告的。
“唉!這麼小就勾心鬥角,長大了可怎麼辦?”
沈溪嘆了一句。
陸曦兒本想進門來跟的沈溪哥哥撒撒,但剛把腳邁進,被沈溪一,小丫頭好像做錯事被抓了現行,咧一笑,一溜煙跑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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