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

　皇宮上層停泊區。

　蘇璇站在白給號的前艙門口, 端詳著這艘華麗閃耀的穿梭艦，發亮的漆層纖塵不染，顯然這些年來保養得當。

　去船里面轉了一圈, 調出日志, 發現這艘船每個月一次外維護，數年來一次不落, 都是由廠家那邊派人來完的。

　因此它現在也于完的待飛準備, 隨時都能啟程。

　蘇璇心滿意足地走出來。

　這一層的停泊區被修建得宛如庭院，除了三個被劃定的船位外, 其余的區域綠意盎然, 更遠則是層層紫紅燦金的花圃。

　看到有機人在打理那些植，它們的行非常安靜, 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三個船位，每個尺寸不同, 顯然是為了三艘特定的船量打造。

　蘇璇歪頭看著旁邊的殺號, 還有原本屬于賺號的停泊位，因為船被留在撒狄, 那位置上空空的。

　這兩艘都屬于中大型船艦, 白給號是比較標準的中型船, 所以它們的尺寸都大了不。

　它們一個是穿梭艦一個是游船，造型設計可圈可點。

　蘇璇：“你的殺號，灰角雕H系列的旗艦版, 我記得我走的時候這還是概念船，它的躍遷驅陣列是由專門的智腦負責計算吧？有過失誤嗎？”

　“沒有。”

　背后傳來低沉的回答聲, “但我用它躍遷的次數也不多。”

　蘇璇：“……那我倒是能理解。”

　秦梟沒說話。

　蘇璇轉過頭去。

　他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 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

　整個希爾崔斯是樹狀建筑, 停泊區是上層一片向外延的平臺。

　這里的上方毫無任何建筑遮蔽, 燦爛溫暖的傾瀉而下，灑落在外層姹紫嫣紅、層蔥蘢翠綠的庭院里。

　兩艘飛船的船漆層也被照耀得發亮，粼粼金芒如同水流般滾著，又折出七彩的暈。

　黑發青年一言不發地看著。

　他微微垂眸過來時，纖長睫羽上滾著細碎的金輝，在熾亮熱烈的線里，那雙深邃的眸子也被照得通。

　幽綠的虹變得淺淡，像是晶瑩的碧璽，那一層冰霜似的冷意仿佛也漸漸融化了。

　蘇璇不由多看了幾眼，“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秦梟沉默了兩秒鐘，聲音低沉地回答：“你可以問我任何事。”

　蘇璇：“……你為什麼會把我的飛船挪到這里？”

　考慮到剛剛從飛船里出來，而且還盯著船看了半天，這問題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了。

　然而秦梟卻沒有為這個準備答案，聞言還思索了幾秒鐘，“有人想你的船，發生過不止一次。”

　異能者用能力行竊的手段繁多，有無數種方法，小品有小品的法，飛船自然也有飛船的法。

　秦梟：“前兩次我把人殺了把船放回去。”

　他當然可以不驚任何人出阿爾卡迪亞的空港，然而第三次他改了主意決定直接把船搬走。

　之所以大干戈還上了新聞，只是他想讓這件事人盡皆知，等哪天回來的時候，也會知道這件事，而非是以為飛船在阿爾卡迪亞丟失了。

　至于有沒有迫去皇宮的意思——當然有辦法拿走船而不見到秦梟，所以也談不上。

　秦梟：“如果你想停到別的地方也隨你。”

　蘇璇：“當然隨我，這是我的船。”

　秦梟無言地看著。

　蘇璇嘆了口氣。

　并不奇怪有人想船，那個型號已經停產了，現在市價又翻了。

　船并不需要過分強大的異能，只要能力合適就能干，對于部分人來說，通過正經方式弄到這一筆錢的難度遠遠高于直接行竊。

　如今帝國星域的犯罪率連年下降，但主要減的是暴力犯罪，像是竊詐騙一類的案件依然是不的。

　更何況的白給號多年來一直停在原不，確實很容易被盯上。

　以前那是教團的地盤還好說，也是因為教團在那扎才將船放下的，誰知后來教團勢力撤走了，自然就不一樣了。

　蘇璇：“說實話，我以為你會說我的船能停在你的皇宮里是我的榮幸，看來你變了不，你做了功課嗎？”

　秦梟：“…………我看了一些書，其中有一本建議讀者尊重他人的想法，不要總是獨自做出決定。”

　蘇璇：“聽上去不錯，什麼書？”

　秦梟：“《如何與你的年齡差人無話不談》。”

　蘇璇：“？？？？”

　槽點太多了。

　蘇璇默默跳過了這個話題，“好吧，我想說，我其實沒指在會所見到任何一個朋友。”

　秦梟：“……”

　姜靨不算是朋友嗎？

　哦對，可能還真的只能算個半個朋友，另外半個是炮友。

　然后他意識到這話說出來就像是沒事找事了，因為蘇璇并沒有邀請誰，姜靨是自己跑去湊熱鬧的，而且最后跑得還那麼快。

　秦梟停了一下，終究什麼都沒說，“嗯。”

　蘇璇：“我大概猜到你可能有話對我說，所以我其實是想著過幾天主去找你，挑個更合適的場合與時機。”

　秦梟：“……更合適你拒絕我嗎？”

　“不。其實我還想過你會不會在我面前承認呢。”

　蘇璇詫異地說，“就像現在，如果你知道我會拒絕你，那你還會向我提出請求嗎？”

　秦梟微微搖頭，“我確實有話對你說，但我不會請求你或者要求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想把我的告訴你。”

　蘇璇挑眉。

　知道這不是因為什麼可笑的自尊心或者怕丟面子的撐，而且到了這個程度，他倆在對方那里都沒有什麼面子和格可言了。

　誰不知道誰的黑歷史呢。

　蘇璇抱起手臂，“我在聽。”

　秦梟凝視著面前的人。

　濃卷翹的黑鬈發糟糟地散在腰間，上掛著殘破的背心，輕飄飄的在前晃來晃去，出一截勁瘦的腰腹。

　的子倒是不再卷邊，然而那節得可憐的布料，也只勉強遮住了，線條流暢筆直的雙就幾乎完全暴著。

　如果上沾點，倒像是剛剛結束一場戰斗的狀態了。

　然而他知道若是真的戰斗，發生在這個宇宙里，反倒是不會造這種景了。

　如今這副樣子，倒是喚起了記憶里的許多畫面，關于曾經去完那些任務，最后殺出重圍時，總是看著很狼狽。

　衫不整都是輕的。

　很多時候上連片布都未必能留下。

　更多的都是和傷痕，深可見骨的傷，深及臟的傷，黏稠的鮮沾染著黑發，膩一縷一縷，臉上上全都被染紅，甚至看不到一寸完整的皮。

　他對此有什麼覺？

　好像也沒什麼。

　畢竟這幾乎是必經之路，他小時候也曾因為錯估對手而遍鱗傷，只是他的自愈速度更快，所以痛苦和狼狽的時間更短罷了。

　但那也不代表沒有。

　秦梟：“……抱歉。”

　蘇璇：“為了什麼？”

　秦梟：“你和比的決斗，那完全是我判斷失誤，而且我應該第一時間回去。”

　蘇璇聳了聳肩，“沒想殺我，而且那件事的結局是我出名了，所以我原諒你。”

　秦梟幻想過很多次今天的場景，在帝國建立之前，在他知道離開這個宇宙之前。

　那時他曾經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向表白，可能就發生在幾小時甚至幾分鐘之后。

　哪怕他們在茫茫星海里兩地，但那對于常人來說數日甚至數月的距離，與他而言或許也只是一瞬間。

　直至走了，他意識到那或許是數年甚至數百年，甚至他們是否有機會再相見都了一件渺茫的事。

　畢竟哪怕是融合了主君元能的人，也是有可能消散在其他宇宙里的。

　或者變生命形態與人類相差甚遠的存在。

　每當想到這種可能他就到恐懼——這個詞對他來說曾經是陌生的，后來卻漸漸變得悉了。

　等到他確信回到了這里，他忽然覺得表白與否都沒那麼重要了。

　只要還在就行了。

　當然，話是這麼說，他還是去找了，他還是在會所里看到那一幕而到憤怒了。

　秦梟：“還有每一次我并沒有立場向你表達憤怒時的語言上的冒犯。”

　這話聽起來相當奇怪，但是神奇的是，蘇璇立刻就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蘇璇：“你是說你那些看上去像是胡吃醋嫉妒羨慕恨的表現，針對我和其他人關系親，或者我對某個人有意思的時候嗎？”

　秦梟微微搖頭，“不是‘看上去’，那就是嫉妒。”

　嗯。

　他承認得相當利索。

　蘇璇點了點頭，“出于什麼？”

　秦梟：“很復雜。”

　蘇璇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秦梟：“但無論是從哪一種份的角度——”

　朋友或是暗對象。

　他有任何負面緒，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是的。

　秦梟：“——我都不該向你宣泄那些緒，那是錯的。”

　蘇璇試圖回憶這段經歷，發現自己仍然能想起許多細節。

　那肯定是不太愉快的。

　他是合伙人，這意味著他們要經常見面，他暗卻不表白，并且會因為吃醋而怪氣。

　怎麼說呢。

　不會因此到傷害，但當時他的一些表現確實讓很煩，只是時隔這麼久，其實覺得無所謂了。

　蘇璇聳了聳肩，故意說道：“這個過分的，我接道歉，但我暫時不太想原諒你。”

　秦梟似乎也接了這個回答，并沒有出任何不忿。

　蘇璇：“所以，還有你想要為之道歉的事嗎？”

　秦梟想了想，“抱歉打斷了你之前的事？”

　在那家會所里？

　打斷喝醉的覺和給舞男撒錢？

　蘇璇笑瞇瞇地看著他，“這個更沒關系了，如果我想的話，我可以隨時重新開始。”

　像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然而秦梟只是平靜地看著，“我知道。”

　蘇璇：“說起這個，如果我在我們的對話結束之后回去，或者換個地方繼續的話，你會怎麼樣，痛苦？憤怒？無所謂？想和我決斗？”

　秦梟：“…………我知道那是你的自由，至于我的覺，我大概是到慶幸？”

　蘇璇能解讀出好幾種答案，懶得去細想，干脆直接問了，“哪方面？”

　秦梟：“慶幸那些都是仿生人，不是你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蘇璇：“？”

　果然。

　秦梟接著說：“幾年前我見了你的‘家人’，他們描述你和師在一起*。”

　蘇璇：“然后你一怒之下把他們全殺了？”

　秦梟：“……”

　他沒這麼做，他只是洗掉他們的記憶讓他們滾蛋了。

　秦梟：“我知道你在意他，我到——痛苦，還有懊悔，然后我再次到慶幸——”

　他這話說得相當艱難，像是不習慣使用這樣的句式和措辭以及語氣，又像是在斟酌用詞以免讓聽者到不快。

　秦梟：“因為你和斯通，和姜靨，你們之間發生的事，讓我意識到，和你有關系的人越多，你就越是沒那麼在乎他們。”

　在乎嗎？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在乎的程度絕對會因為人數多而遞減。

　蘇璇：“…………”

　蘇璇知道他說的沒錯。

　他們每個人給的覺不一樣，在乎的程度也不一樣。

　可能對邵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但那是外在和在共同的吸引，然后止步于他無法給更多的回饋。

　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然而秦梟作為一個暗、而且是對有些獨占的那種暗者，能說出剛才那些話，就讓人覺得有點驚悚了。

　蘇璇：“你真的覺得慶幸？”

　秦梟：“相比起你專注地著某個人？當然。”

　蘇璇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瘋了。”

　秦梟：“……不，我只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