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在家中待了一日, 宮中都未有消息傳來。他也讓歡瞳去胡吉府上打探了,胡吉遲遲未歸府,十有八/九還在東宮候著。
東宮出事的第二日晚上, 林清羽回到太醫院當值。當日去東宮的太醫已經回來了一部分, 他們各個行匆匆,對太子的況諱莫如深。林清羽幾番詢問, 他們都隻道太子是突發疾病, 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這是在把人當傻子。林清羽雖然看不到他們的藥方,但看藥櫃中了什麼藥就知蕭琤了嚴重的外傷, 流不止,極有可能是傷在肺之。
出事後的第三日,胡吉終於回到了太醫院。他上的服三日未洗, 袖擺沾滿了汙, 人已經疲憊到恍惚。
林清羽主提出送他回府。在馬車上,胡吉告訴林清羽,太子殿下並非染病, 而是了劍傷。
“當日我趕到東宮,太子已被抬到了床上。他隻穿著寢, 口一個窟窿, 全染,雙目大睜,神智還是清醒的,就是說不出話來。”回憶起當時的景,胡吉心有余悸,“我衝上前想為太子止,突然被他揪住了服,就聽見他說了聲‘回來’……後來太子便暈過去了, 直至我走時還未蘇醒。”
林清羽不關心蕭琤昏迷前說了什麼,他隻想知道蕭琤什麼時候死。“你有幾把握能讓太子醒來?”
胡吉苦笑著搖頭:“不足三。”
三……還是太多了。
胡吉又道:“不過,太子傷到了左肺,就算此次撿回了一條命,日後也恐怕要湯藥不離,活一個藥罐子了。”
林清羽還是覺得不甘。左肺算什麼,沈淮識的劍若再偏個幾分,一劍穿了蕭琤的心,這才是他喜聞樂見的。
林清羽遲疑片刻,道:“胡吉,是不是無論病人是誰,你都會盡心醫治?”
胡吉毫不猶豫道:“自然,這是我的醫道。”
林清羽未再多言。胡吉學醫是為了救死扶傷,哪怕病人是十惡不赦之徒,他恐怕都會先把人救了再送去府。而他學醫,學毒,學蠱都是因為喜歡,他也會利用這些去害人。他尊重胡吉的想法,也不想壞了胡吉的醫道。
最重要的是,就算胡吉有心做些什麼,別的太醫也不是瞎的。東宮的每一碗藥都會被試毒,稍有不慎,他就可能補刀不反其害。謀害太子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就算是為了家人,他也不能貿然手。
難道,只能聽天由命了麼。
胡吉疲倦得睜不開眼睛,還不忘囑咐林清羽:“對了,皇上下了死令,太子遇刺一事決不能外傳。這事,林太醫可千萬不要告訴旁人。”
林清羽頷首道:“放心,我自會守口如瓶。”
話雖如此,林清羽轉頭就把消息告訴了顧扶洲。
這幾日,顧扶洲沒事就往他府上跑,單說他們是義兄義弟的關系都要說不過去了,可眼下他也沒心思顧及這些。
顧扶洲得知蕭琤有三可能活下來,不容樂觀:“胡吉說三,那至有九了。”
“此話怎講。”
“蕭琤是原書的主角,主角都有環加。這麼跟你解釋吧,就算對著蕭琤萬箭齊發,他都有可能毫發無損。”
林清羽道:“簡而言之,他運氣非常好?”
顧扶洲笑道:“可以這麼理解。”
“沈淮識同是主角,他也會有環麼?”
“有啊。你別看他慘兮兮的,肯定也死不了。尋常人刺殺儲君最多搏一個極限一換一,他在蕭琤口刺了一劍還能全而退,這難道不是環麼?”
林清羽將信將疑:“沈淮識能逃出宮,難道不是因為他手好?”
兩人正說著,歡瞳跑來告訴他們,說有一個不知道是誰家的小跑來敲門。他開了門後,那小二話不說就塞了張紙條給他。等他反應過來時,小已經跑沒了影。
“紙條呢?”林清羽道,“拿來我看看。”
紙條上只寫了簡單幾個字。林清羽瞧見後,立即吩咐:“備車。我要去趟長生寺。”
林清羽換了常服,和顧扶洲一同來到長生寺。下馬車之前,林清羽道:“要不,你在車上等我。”
“嗯?為什麼。”
“此地人多口雜,你願意讓旁人見到你和一個‘寡夫’同進同出?”
顧扶洲裝模作樣地想了想:“我有點願意哎。”
林清羽失笑:“那一起走罷。”
外頭正下著秋雨,飄飄灑灑,沾。顧扶洲率先下了車,撐開傘,再去扶林清羽。林清羽將手放在他掌心之上,借力落了地。他剛站穩,手一松開,就聽見後傳來一聲冷哼:“不統!”
林清羽回頭一覷,就見一個老頭義憤填膺地瞪著兩人,表像是瞧見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顧扶洲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史中丞,楊耕。”
顧扶洲悠悠道:“一把年紀了,還和你一樣是個五品文,我若是他,就用把‘慘’字寫在自己腳上了。”
楊耕見他們同撐著一把傘,還在傘下竊竊私語,裡不知念叨著什麼,以袖遮臉,似想眼不見為淨。
顧扶洲住他:“楊大人。”
當史的都有幾分倔脾氣,楊耕也不例外。他臭著一張臉,走到顧扶洲面前行了個禮:“下參見大將軍。”
顧扶洲問:“你方才在說誰不統?”
“下說的自然不是大將軍。”楊耕看向林清羽,凜然道,“林太醫,若老夫未記錯,陸小侯爺走了才不到一年,你應當還在孝期,怎能和其他男子如此親?”
顧扶洲道:“林太醫是本將軍的義弟。”
“義弟那也是外男啊。”
“照你這麼說,皇上也是外男,林太醫每日還要去給他請脈,皇上也不統了?”
楊耕瞪直了眼,氣急敗壞道:“大將軍是在強詞奪理,這哪能一樣——”
“如何就不一樣。”顧扶洲淡道,“林太醫的職是皇上給的,皇帝都不介意他男妻的份,楊大人意見倒這麼大。不如,你去說給皇上聽,讓他免了林太醫的職?”
“這……”楊耕被堵得啞口無言。宮裡誰人不知皇上能醒來多虧了林清羽,讓他上奏免林清羽的職,就是在和皇上的龍過不去。雖說大瑜不因進諫殺言,也沒人敢在這時同皇上說這個。
林清羽道:“將軍,正事要。走罷。”
兩人朝正殿走去。顧扶洲剛要罵罵那個楊耕,就聽林清羽冷哼一聲:“傻。”
顧扶洲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剛罵他什麼?”
“傻?”
顧扶洲震驚到語無倫次:“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
“跟你學的。”林清羽斜眼看他,“你可以說,我不可以說?”
“當然,大人是不可以口的。”
林清羽不屑道:“我就要。”
顧扶洲痛苦自責:“是我帶壞了你。”
雨日,長生寺的香客比平時了不,金佛像前只有寥寥數人在焚香祈福。林清羽四瞧了瞧,沒見到什麼異樣。
寫字條的人約他來長生寺相見,應該不會是在正殿。這時,一個小僧走上前,問他們可要上香,林清羽便要了三柱香。
顧扶洲問:“你要祈什麼福?”
即便是在佛祖面前,林清羽也沒有掩蓋自己的惡意:“祈求蕭琤早點死。”
顧扶洲笑道:“這麼可的嗎。不過,在長生寺祈願好像不怎麼準。”
林清羽點燃香,隨口問道:“你試過?”
“是啊。”顧扶洲漫不經心道,“要是準的話,你也不會有不開心的時候了。”
林清羽口撞了一撞,抬眼看向側之人。顧扶洲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對上林清羽的視線,問:“幹嘛這樣看著我。”
“……沒事。”林清羽垂下眼簾,“我去偏殿看看。上一回我同他在長生寺相見,就是在偏殿。”
顧扶洲點點頭:“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他這個份,還沒有和沈淮識混,不宜在這個時候見面。“我去趟後廂房,看看徐君願在不在。”
“國師?”林清羽眉間輕蹙,“你要告訴他……你的事嗎?”
“那倒不至於,我最多找他算一卦。”
林清羽和顧扶洲分開,獨自來到偏殿。偏殿比正殿還要冷清,連個看守的僧人都沒有。此供奉著陸晚丞的牌位和長明燈。林清羽為長明燈添燈油時,余瞟見石柱後有一個人影。
林清羽回過,道:“只有我一個人。”
沈淮識從石柱後走出來,神麻木道:“林太醫。”
沈淮識穿著尋常老百姓的,臉上了一層灰,胡渣遍布,眼中滿是,極是落魄頹廢的模樣,也不知多久未曾合過眼了。
林清羽問:“這幾日,你去了哪裡。”
沈淮識像是聽不到林清羽的問題,自顧自地說:“天獄門一事,多謝林太醫告知。”
林清羽追問:“蕭琤重傷可與你有關?”
聽到“蕭琤”二字,沈淮識眼睛了一,仍是答非所問:“請林太醫好生安頓朱大哥,放他回徐州,還他平靜的生活。”
“那你呢?你準備去哪。”林清羽道,“你逃得過天機營的追捕麼。”
沈淮識扯了扯角,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是在關心我嗎?”他緩緩低下頭,“除了家人,沒有人關心過我。林太醫,我如果不犯賤了,你會把我當朋友嗎?”
林清羽輕輕吐出兩個字:“或許。”
沈淮識眼中閃過一亮,很快又恢復麻木:“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林清羽不置可否,從袖中拿出一早準備的藥盒,“這個,你且收下。”
“……是什麼?”
“假死藥。必要的時候,你可借其。”
沈淮識收好藥盒:“多謝。那……”他深深地注視著林清羽,“我走了。”
林清羽看著他離開,忽然道:“那一夜,你究竟是失手,還是心。”
沈淮識腳步停了一停,沉默著搖頭,一步步走出偏殿,直到最後也未告知林清羽答案。
林清羽獨自待了片刻,出去的時候看到顧扶洲在房簷下站著,看著朦朦朧朧的雨幕,似乎也有什麼心事。
雨滴從簷上滴落,碎在青苔石階,將顧扶洲喚醒:“完事了?你見到他了嗎?”
林清羽點頭:“說了一些沒用的廢話。”他頓了頓,又道,“也不完全是廢話。總之,沈淮識應該要離開京城了。”
顧扶洲笑道:“蕭琤醒來後肯定要去找他。他逃,他追,他們都翅也難飛。”
林清羽不悅道:“你還覺得蕭琤會醒?”
“無論蕭琤最後是死是活,我們都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最壞的況,無非是他活著,還坐著太子之位。那我們也不了皇帝。”
可皇帝對他明顯了點心思,說不定哪日就會要他留下來侍寢。不僅是顧扶洲需要二婚,他也需要。
“然後二婚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顧扶洲又一次確認,“清羽,你真的不想娶我?”
林清羽權衡再三:“不娶。”
別說他不想娶,他就是想娶,一個一品的大將軍下嫁給五品太醫,這是在向整個大瑜朝的言挑釁。
顧扶洲不死心:“真的不娶?寧死不娶?”
“……嗯。”
顧扶洲不準林清羽的意思:“難道你願意嫁?不應該啊,你不是一直覺得男子穿嫁上紅妝是屈辱嗎。”
林清羽淡道:“屈不屈辱的,都已經穿過兩次了。”
“兩次?”顧扶洲驚訝道,“哪來的兩次?”
林清羽愣了愣,輕笑一聲:“是我記錯了。”
“清羽……?”林清羽不是冷笑的笑,總帶著幾分溫沉靜。可不知為何,顧扶洲卻覺得他此刻笑得有些傷。
作者有話要說: 氣氛有一點點傷啊,那就來道娛樂題搞搞氣氛。
鹹魚攻是哪裡人?(純娛樂題,但後文也會揭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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