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前的枯樹被白雪堆積,本就發黑幹萎的枝幹此時看來更加脆弱不堪,樹上唯一剩下的葉子,還在風雪裡搖搖墜,每次以爲它逃不過那一次次的衝擊,最後卻堅韌地出乎意料。
卿黎手接下一片從樹上墜落的雪花,看它在手心慢慢融化,不知不覺被擁一個懷抱,悉的溫暖讓脣角輕揚,安心靠在後。
凌逸辰把手心化了的雪水掉,下抵在的頭頂,又擁了幾分。
醒來發現不在邊的時候,心臟猛然,而看到那個站在雪地裡孤獨的背影,又覺得中悶痛。
“黎兒……”他想開口說些什麼,這才發覺自己真的笨地不知該說什麼。
到後那人的侷促尷尬,卿黎轉回頭,那脣邊輕淺笑悉讓人心安,凌逸辰懸了幾天的心終於放下了。
微涼的手上他的臉頰,新長出的胡茬刺得手心有些疼,看著他,搖頭失笑,“我沒事了,你不用太張。”
失去親人縱然難過,可對於爺爺來說,那何嘗不是一種解?
在夢裡,他笑得那麼高興,也許真的如他說的,他現在很快樂……
卿黎將臉埋在凌逸辰的口,側耳聽著那腔裡砰砰的心跳,淡淡說道:“這個世界上,誰沒了誰不能活?難過是必然的,但,也是暫時的,爺爺他一定希我過得好,對不對?”
凌逸辰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沉默地抱。
誰沒了誰不能活?
他如果沒了,還能活得歡快嗎?
凌逸辰被自己這想法驚到了,趕忙搖了搖頭。用力地將擁,好像要用的存在安自己剛剛糟刺痛的心。
他,不敢想下去……
一陣冷風吹過,懷中的人瑟了一下,凌逸辰意識到大病初癒,本吹不得風,趕忙拉著要走回營帳。只是卻對上了迎面走來的高荏。
高荏的臉蒼白。看起來有些憔悴,顯然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卿黎拍了拍凌逸辰的手,他也只好替攏上的大氅。將空間留給們兩人。
高荏有些侷促,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卿黎。
卿翰的死,卿的死,都可以說是的師父間接造的。而,似乎也了罪人……
習慣地低著頭。習慣地攥拳,高荏又在用指甲摳著掌心。
走過去一掰開的手指,卿黎看著那又已經破皮的掌心,無奈嘆了嘆。“阿荏,你這個習慣真的很不好。”
仍然是那麼溫平常的語氣,高荏卻像是渾怔住了。呆呆看,那眼裡既有驚喜。又帶了彷徨。
從前像只刺蝟一樣的孩,這時候卻像是被人棄的小貓,脆弱的皮囊之下,藏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對不起……”哽咽著,低下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等著罰。
卿黎心中微嘆,阿荏,到底何錯之有?
都是上一輩子的恩恩怨怨,隨著那些人的離去,早就歸於塵土了,現在再提,又說得清誰對誰錯?
難過的傷心的罪的,永遠只有活著的人,而那些需要揹負的,也不是應該承的……
好笑地看,卿黎問道:“爲什麼道歉?你錯在了哪裡?”
“我……”高荏語塞,說不出個所以然。
卿黎長嘆了聲,握著的手,強迫擡起頭與自己對視。
那眼裡的暗沉晦已經褪下,只是增添的全然是無助與失措。
“阿荏,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不需要爲誰承擔過錯,也不需要爲誰揹負責任,什麼時候,你能爲自己而活,做真正的你啊!”
看不到高荏的歡樂,看不到這個年紀該有的一切,的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卿黎慨不已,而高荏腦中嗡嗡作響,訥訥問道:“你,不怪我?”
縱然心裡其實有了答案,可仍一瞬不瞬看著面前那人清澈的眼。
卿黎靜靜看著,沒有恨、沒有痛、沒有憐惜、沒有同,就像是世上最沉靜的湖泊,在那裡面,倒映這的形容,薄脣輕啓道:“皆是前事。”
前事?
高荏鼻頭一酸。
曾經聽父親說過,的名字是師父起的,給起名爲荏,便是希能纖弱溫一點,不需要如何了不起,只要能平平凡凡安安穩穩過一生……
突然憶起年之時,在山上無憂無慮的日子,那開心快樂的,被丟到哪裡去了?
自從邊的事一件件發生,也和從前的自己越走越遠了。
因爲那些該死的前事,執念作祟,放不下上的枷鎖負擔,造就瞭如今的自己,與師父最初的期相悖離,能夠怪誰?
高荏哭了,幾天來一直憋著沒哭,卻在這時淚如決堤。
一把抱住卿黎,就像小時候了委屈,和大姐訴哭一樣,裡呢喃的不知道是什麼,聽不懂,辨不明,只是那發泄般的哭聲,還是驚擾了他人。
南宮越在遠呆呆看著高荏,那樣放聲大哭的,和以前倔強要強的姑娘很不一樣,可,卻是更讓他心疼不已。
不知不覺穿雲層,高荏吸著鼻子,歉意地看著卿黎前被弄溼的,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那彆扭的樣子當真可,卿黎忍不住笑了,拿出帕子遞給,輕聲問道:“有什麼打算嗎?”
哭過的眸子乾淨清澈,猶如鉛華洗淨,圓融如意。
高荏隨意抹了抹淚,長嘆了一口氣,“我現在無牽無掛,只想回家陪著母親,年紀漸漸大了。子也不大好,從前未能好好承歡繞膝,今後想盡盡孝道。”
頓了頓,又笑道:“也許過兩年,還會親生子,我心太累,以後只想安穩過平凡日子。”
卿黎挑眉。睨了眼那遠頻頻眺的人影。附耳說道:“將軍其實人不錯的……”
覺到高荏子有些僵,那神似乎不大自然,頓覺有戲。
高荏窒了窒。乾笑道:“我,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那天在皇陵裡笨拙地安,在捲寒潭後死死抱著不肯送手。還有時不時湊到面前傻笑兩下,雖然很欠揍。但……也很讓人。
揚起大大的笑臉,“黎,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才發現有些想家了。想趕快回去。”漂泊孤零的心,只有到了家,才找得到依託。
卿黎自然說好。祝一路順風。
後來,見高荏好像走到南宮越面前說了什麼。惹得那個人像個呆愣的木頭,很快又歡欣鼓舞地一躍而起,跟在高荏後屁顛屁顛。
卿黎擡頭看了看,閉上了雙眸。
一切,都在按著好的方向發展嗎?爲何,會漸漸不安呢……
高荏離開之後沒有兩天,西川再次出兵討伐,這次他們在全國範圍徵兵,很快集齊了十萬,又一場大戰開始。
不過畢竟是民兵,比起那軍營出的將士自然各方面差了許多,年近花甲的袁老將軍重新披肩掛帥,凌逸辰當仁不讓迎戰。
爲了以絕後患,這一戰水墨搶佔先機,更是憑藉著炸通的地道直敵方老巢,後更是要進西川京都,直搗黃龍。
凌逸辰的目的很簡單,儘快結束這場戰爭,平定紛。
他從沒想過要吞併了西川,這個國家既然存在了數百年,自然有它的強悍之,並不是他們這短短時間裡可能攻下的。
他並不希戰爭帶來更多的傷亡,無論是己方還是敵方,在這持續了十多年的大大小小的戰役裡,都已經疲憊不堪。
可是西川榮親王的攝政,就註定了這場戰爭的曠日持久,凌逸辰要一勞永逸,只有攻皇城,脅迫他們簽下和平相的條約。
西川因瑯琊雪山的阻擋,從未有外敵侵,而這次水墨的突襲,無疑給了個措手不及,只得堪堪應付下來,戰事,正在持續之中……
卿黎被留在營帳,百無聊賴地翻著書冊。
凌逸辰當然不會把帶在邊,倒是留了幾個護衛,讓好好養傷。
那肩頭的傷早已癒合結痂,尋常作毫不會有所障礙,只是某人仍然杞人憂天,結果便是,餘了在這明顯了人氣的軍營裡,只得跟安寧說話解乏。
寧靜的午後,照在積雪上,亮燦燦的極爲刺眼。
漫天遍地的白,新鮮時候看看是極好的,整日對著,也會倦乏。卿黎正想回帳中,卻忽的有一行人衝到側,甚至驚擾了暗的子芽和王搏,一左一右護在邊。
自從傷,不止是凌逸辰萬分小心,就連子芽王搏二人亦是,只是那前來的人似乎並沒有惡意,卿黎示意他們不用如此張。
在那慌的幾人中,倒是看到了一個悉的,是留營的韓副將,記得是個莽撞豪放的漢子,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類,只是而今行匆匆,可不知是何急事。
韓副將匆忙趕來,拱手說道:“世子妃,皇上口諭。”
一提那皇上二字,卿黎直覺不好,微瞇了眼看向他後,只見是一個面容白淨材微福的侍,還跟了幾個護行侍衛。
那侍見了卿黎,忙上前一步,“世子妃,咱家奉皇上口諭,太后病重難醫,特請世子妃回京診療!”說著,還掏出了金牌,以示所言非虛。
凌逸辰剛好在外行軍,留了在軍營,又正好這個時候傳了口諭,卿黎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凌初不是算計好的吧……
卿黎目微瞇,而那個侍未得到迴應,霎時急了,板著臉說道:“世子妃!太后的病刻不容緩,皇上命你即可,若是延誤了救治。可是大罪啊!”
好大一頂帽子……
卿黎勾起脣角,“有勞公公了,容卿黎去收拾收拾,即刻隨公公啓程。”
“不用收拾了!世子妃還是儘快出發的好!”那個侍好像一刻都等不及。
卿黎的眼倏地冷下來,嚴肅說道:“公公,卿黎是去給太后治病,若是不收拾藥用。又該如何治理?到時耽誤了。可是公公負責?”
那侍一下子被唬住,垂了眸便不說話。
卿黎進了營帳,沒急著收拾。反而提筆寫了信,一封接著一封,用了紅漆封住。
凌初這個時候招回京,只怕看病是假。其他爲真,爲了什麼有點頭緒。不過卻不能讓他這麼容易得逞。
那幾封信,一封給了王搏,讓他給夕,一封給了凌逸辰爲留下的暗衛穆倉。讓他等戰事結束後給他,一封則給了子芽,讓他回了京城給鍾叔。
匆匆安排好後。卿黎這纔跟著那一行人離去,甚至還告知了韓副將。不要將這事告訴凌逸辰。
如今戰正是最激烈的時刻,也不想他分心。
只是這次,要想全而退,恐怕有點困難了……
十多天的趕路之後,終於到達京都,卿黎直接進了皇宮,因爲侍衛丫鬟不得跟隨,安寧回了王府,而子芽和王搏則去做其他事。
太后的慈瑞宮,與往常比起來似乎更爲沉重,滿園梨樹沾了雪,好像真的是春日千樹萬樹盛開一般,只是卿黎已經沒有心去欣賞了。
只來過慈瑞宮一次,那次還是和凌逸辰一起來的,何況那時候並不經心,所以如今只覺得還是一樣的陌生。
剛踏大門,一個嬤嬤便出來迎接,見了卿黎立刻像見了祖宗一樣又哭又嚎,卿黎沒放在心上,但也發覺,跟著走進去了一路,並未見到李嬤嬤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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