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道:“雨師大人!”
雨師騎在黑牛上, 昂首向他微微頷首。裴茗被載在牛後, 被大火燒過,又被大雨淋落湯,發型全,狼狽不堪。迷迷糊糊睜眼一看,居然是雨師接住了他。雖然對方正在全神貫注地騎牛, 本沒有看他, 但他此刻如此不英俊的模樣還是暴在了旁人面前, 頗為訕訕,立即起道:“雨……”
誰知, 一開口, 他裡就噴出一圈黑煙。容廣要氣瘋了:“居然要人來救,還是雨師篁, 裴茗你丟不丟人!”
裴茗惱了, 張口又吐出一串黑煙:“你能不能閉!”
那邊,裴宿和半月迎了從空中悠悠落下的雨師, 扶了裴茗;這邊,那魔火巨人上, 萬千落石滾滾而下。落石之上,還燃燒著熊熊烈火, 流星雨陣一般急速墜向地面。
漫天雨勢更大, 然而火勢不熄,看來,君吾強化了火中法力。而且, 就算雨水能澆熄火焰也沒什麼用,巨石依舊會落到地面上,只怕皇城瞬間就是千百個大坑遍地,死傷無數。偏生這巨石神像死死拉住巨人,謝憐不開,也不知在場有幾個武神,能不能一個不地截住。萬般焦急,謝憐轉道:“三郎,這個……?!”
花城站在他後,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道:“哥哥不必擔心,你這裡堅持住就好,下面的不用管。”
他聲音就在謝憐耳邊,吐息溫熱,微微一揚下頷,示意謝憐去看。謝憐向他示意的方向,只見人陣外側,慢慢走來了一個負手的紅影。謝憐瞇眼一看,心愕然。
那是……花城?
另一個花城??
怎麼回事?謝憐猛地轉。花城不是站在他後嗎?
花城輕笑一聲,道:“哥哥別被嚇到了。這裡的是真三郎,叟無欺,如假包換。”
那麼,下面那個是花城離開時留下的分|?難怪君吾之前沒有懷疑花城潛仙京了,謝憐還奇怪他難道沒有眼睛在下面盯著,恐怕他不是沒有監視,而是在他的監視裡,“花城”依然留守在皇城,他當然不懷疑。
師青玄沒空看天,也看不到上面的謝憐和花城,一見旁邊來了一個“花城”,忙道:“雨探花!!!你終於回來了!你搞什麼啊離開這麼久,有沒有想到連通太子殿下的辦法?不不不你還是先幫我應付一下這邊吧,你看到天上那些火石頭沒?快想想辦法!吹一口氣或者讓你那群花不完的小蝴蝶飛上去把它們趕走,不然就死了……”
“花城”一語不發,冷冷任他突突突突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最後似乎聽得不耐煩了,直接打斷他道:“你自己解決。”
師青玄道:“我自己解決?這個時候你就不要開玩笑了,我又不是太子殿下,領略不到你的笑點。我自己要怎麼解決那群石頭……”話音未落,“花城”一把抓住他後領,直接將他從人陣裡拎了出來。
師青玄反應奇快,一出陣立即把左右兩人拉攏,人陣這才沒破。誰知,“花城”把他拖出來還不算,反手就是一掌,打得他整個人橫飛出去!
眾乞丐大驚:“老風!?”
有的沖“花城”嚷道:“你幹啥打人?!”
師青玄雖然飛了出去,卻只是摔了幾個跟鬥,趴在地上,立即爬了起來:“沒事沒事,沒死!他不是真打我,只是借我法力!”
“是嗎……”
師青玄看看自己雙手,再看看自己,從頭到腳都冒著靈,道:“花城主,你見不到太子殿下也不用這樣吧。要借法力你就好好借,我不介意多吃幾顆那種怪味糖球的,用不著打人嘛。你要不還是先看天,天上還有那麼多石頭呢……”
這時,“花城”又是一甩右手,扔了一樣東西給他。師青玄不假思索,抬手一接,拿下來一看,臉刷的白了。
那東西,赫然便是風師扇!
看到這裡,巨石神像上的謝憐也忍不住了,道:“三郎,風師扇不是在……下面那個是……?!”
花城道:“不用在意。臨時來幫個忙的。”
師青玄握著那把自己悉無比的扇子,僵著脖子,緩緩轉向那個“花城”。
“花城”又冷聲道:“你自己解決。”
那火流星雨陣就快落到地上來了,人陣中的人們幾乎能到灼浪撲面而來,冷汗熱汗齊流,道:“老風啊,你說的是真的吧?真的沒事吧?”
眾神也道:“太子殿下,麻煩你能不能趕快想想辦法!”
師青玄握了扇子,手背青筋凸起,雙目微微爬上。
須臾,他猛一轉,揚手一揮!
平地一陣狂風沖天而起。火流星雨們登時拐了個彎兒,向天飛去!
眾乞丐原本嚇得半死,似乎已經準備好隨時跑路,都被這狂風吹得發飛天,瞠目結舌,驚呆了。半晌,才道:“……神、神仙?”
有人嚷道:“媽耶老風,你難不還真是個神仙!”
師青玄一扇子飛出去,手一直在抖,了幾口氣,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勉強道:“……廢、廢話!我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嗎。怎麼樣,我說我沒有吹牛皮吧!”
“沒有沒有,沒有吹牛皮!我信了!哇老風是神仙,就是說我們認識神仙,這下發達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風打個商量,什麼時候有空帶我們一起飛哈!”
見狀,“花城”輕哼一聲,轉離去。師青玄在那邊握著風師扇,胡應答著旁人的玩笑,面卻紅白錯不止,冷汗也一滴一滴從額頭落,抬頭似乎要問話,人卻早已不見了。
這時,人陣遠的黑暗之中,卻傳來了新的怪聲。
吱吱吱,吱吱吱。有眼尖的道:“那是什麼?黑……老鼠?”
“還有後面是什麼?人?怎麼有灰白的人……”
“不像是活人啊……”
謝憐道:“什麼?”
是食鼠,和空殼人。銅爐山裡的那些怪們,也被傳送到這裡來了!
那些空殼人歪歪扭扭、肢僵地向這邊走來,以人為食的食鼠們更是如黑一般湧來。看來,君吾是什麼也不管了,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毀壞人陣,要這人間大一番不可!
那邊,雨師對半月等人道:“你們看好裴將軍。我去守陣。”
裴茗躺著吐了半天黑煙,聞言又道:“我沒事,我去守就是了。”又想掙紮著爬起來,卻再次倒了回去。連裴宿都看不下去了,道:“算了將軍,你……好好養傷吧,讓雨師大人去就好了。”
裴茗大概是第一次在子面前如此丟臉,也是第一次被子救,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麼自尊心作怪,面皮發漲。雨師漠視了他的意見,微微一笑,道:“將軍不必勉強。”騎著黑牛離開了。裴茗道:“雨師大人!”
這時,又一只手爬了上來,圈住他的脖子。一個聲音幽幽地道:“裴郎……”
裴茗還在努力掙紮,一聽這個聲音就沒好氣:“你怎麼還在?”
宣姬其實從一開始就在,半月把被容廣打傷的和刻磨也順帶捎下來了,聽裴茗口氣不善,陡轉狠:“我怎麼還在?我一直都在!你幹什麼看著雨師?你移別了是不是?你想去追上去是不是?有什麼好的!我不許!”
“……”
裴茗終於忍無可忍了,一把將掀開,怒道:“宣姬,都這個時候了,你腦子裡為什麼還是只想著這些?!不關什麼移別的事,我跟雨師都沒說過幾句話!”
這是他第一次對宣姬出手,宣姬被他狠狠掀到地上,整個人都愣了。
良久,才不可思議地道:“裴郎,我想你是因為我你,我有什麼不對嗎?你從沒對我這麼兇過,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
裴茗用劍撐著站了起來,道:“我跟你說不通。”
宣姬還是不死心,道:“你說啊!你真的不要我了?我為你做了這麼多,變這個樣子,你都一點都不?一點都不覺得愧疚?”
裴茗道:“我不幾百年前就跟你說了嗎?!”
宣姬突然茫然無措。
不知道該怎麼辦,但雙手還是死死抓著他的後擺,斷在地上一蹦一蹦的,道:“裴郎……裴郎……你等等,要不然我們再說說……”
半月看這樣,雖然知道是裴茗拋棄在先,這鬼後來也殺人無數,還一直想對他們下毒手,但這幅樣子,又有點可憐。
裴茗回頭看,最終,還是道:“宣姬,你也該醒了。”
宣姬道:“醒什麼?”
裴茗道:“你變如今這個樣子,有我的原因,但大部分是因為你自己的選擇。你做這麼多,只能你自己,而我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你來我,不如你自己。”
他回了宣姬手裡自己的擺,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人陣那邊,師青玄一扇子上去,法力就沒多了。急一陣,只能讓雨師並幾個武神先出去抵擋了。誰知,正在此時,四面八方響起了許多糟糟的聲音:
“嘎嘎嘎,這裡就是皇城了嘎,好大的屋子嘎!”
“大驚小怪什麼,又沒有城主的屋子大!”
“就是,也沒有城主的房子漂亮!”
街頭、巷角、屋簷邊,冒出許多奇形怪狀的頭來,熱鬧不已。突然之間,鬼市的妖魔鬼怪們都湧出來了!
人陣裡天眼開等人一看,無法忍地大起來:“這都是些什麼鬼!去去!回去!這可是天子腳下,你們怎麼敢到皇城來撒野!”
“你這個豬,居然敢在我面前顯形!”
“我沒看錯吧……那是鴨子……鴨子打老鼠?”
登時劈裡啪啦一陣墳頭果砸去:“閉臭道士!給臉不要臉!”
“要不是城主的命令你們當誰想來!”
“還不快跪下來謝我們!”
那群黑浪般的食鼠眼冒紅,豈料形和他們想象的不一樣,甫一殺到就見一群比它們更大只的妖魔鬼怪迎了上來,抄著叉子桿子爪子如似一陣,眼冒更兇的紅:“好多老鼠啊!”
“來來來,嘻嘻嘻,等你們好久了,我還沒吃過兩千歲的下酒菜,一定很補!”
“這麼多吃的完嗎。”
“城主說了,吃不完可以拿來賣!”
那群食鼠見勢不好,又被嚇退了回去。空殼人被了陣腳的食鼠們絆倒了。危機登時化解,謝憐又松了一口氣,回頭道:“多虧三郎了。”
花城微微一笑,道:“他們自己想來的,不關我的事。比起這個,哥哥,小心。”
最後二字,他語氣陡轉嚴肅。謝憐目移,只見那魔火巨人有了新的作,把手放到腰側,似乎,要拔出什麼東西。
他心一。
那是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