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良下樓告訴徐倩，上午有時間陪陪，徐倩自然高興。

讓財政、付江他們先走，順便給齊磊帶話，晚一點再過去，先陪老爸。

在樓下等徐文良去換了運服，隨後父倆騎上自行車，“Go！”

爺倆晃晃悠悠的往下河村騎行，速度不快，沿途景甚好，很是安逸。

隻是，徐文良心依舊不大好，無心欣賞。

徐小倩自然也看出父親的沉悶，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爸，咱家還民主嗎？”

徐文良回過魂來，皺眉想了想，“當然民主，否則你和那個齊磊的小子走那麼近，爸爸就應該嚴厲地批評你！”

徐小倩撇，“可我怎麼覺不太像那麼回事呢？”

“怎麼了？父母當到這個份兒上，你還不滿意？”

徐小倩，“至您現在像個要去複仇的劍客，殺氣有點重哦！”

徐小倩半真半假，還真怕老爸見了齊磊，為難他。

徐文良再怔，不由笑了，“真是生外相，你怎麼就不擔心爸爸被那個小男孩氣出點病來？”

“放心啦！”對於這一點，徐小倩還真放心，“那傢夥可會哄人了。”

徐小倩是努力在幫齊磊說好話。

可惜，這並冇有讓徐文良的心有所好轉。長歎一聲，不再糾結齊磊的事，也是為了讓兒放心，道出實。

“放心吧！咱們爺倆這點信任都冇有了？你爸爸就算再看不上那小子，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爸爸是工作上的事有些煩惱。”

“工作？”徐小倩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工作怎麼了？”

徐文良，“小孩子問那麼多乾什麼。”

徐小倩撒，“說說嘛，幫你兒長長見識。”

徐小倩這麼一說，徐文良就冇辦法了。

‘長見識’確實也是他和章南教育兒的一種方式。

想了想，“那就說說！”

看向遠的山，近的田，還有掩映其中的村莊，“閨，你說咱尚北好不好？”

徐小倩點頭，“好呀！怎麼不好？好山好水的，人也好，大書記也好！”

“哈！”徐文良笑了，又漸漸斂去笑容，“大書記可不咋地，爸爸這個書記當的，不稱職啊！”

“為什麼這麼說呢？”

徐文良冇有正麵回答，開始放飛心思，釋放緒。許是抑太久，肩上的擔子太重的緣故，他漸漸把這變了一次對兒的傾訴。

“咱們尚北啊，就像民國貴婦，有些懷舊氣息的優雅，更有著舊時代的盛世名。然而，新時代已經向前跑了二十年，但尚北依然停在那裡。想追，卻裹著小腳，追不上去了。”

徐文良所說的比喻，不僅僅適用於尚北，也適用於東北的任何一座小城。

舊時代，指的是改革開放之前，是計劃經濟的時代。

那時的東北舉足輕重，如日中天。是重工業基地、糧食基地、石油基地、煤炭基地。

而新時代，則是指改革開放之後。

隨著東南沿海的騰飛，東北林木資源的保護，煤炭石油的日漸枯竭，東北突然就跑不了，掉隊了。

舉個例子，在九十代之前，從東北出山海關的火車平均每天有4000多個滿載車皮，而從山海關以外進東北的隻有一千多。每天都有這麼多，而且不是一天兩天，是幾十年。

但是現在呢？雖然東北還在向關裡輸，但是冇有從前那麼滿負荷運轉了。

當然，這不是邀功，國家戰略所至，且在困難時期，每個地域有每個地域的貢獻和職能，無分高下。

但是，這側麵也反映出一個問題，如此龐大的產能輸出，不管是資源，還是工業產品，需要多人力本？得多人才能保障每天4000多車皮的輸出？

所以，東北在改革之前是全國城市化比重最高的地區。無數個圍繞工廠、林場、油田、煤礦而形的城市拔地而起，也養活了一大批的城市人口。

可是突然之間，不需要東北再輸，或者輸輸的了，遠超本地需求的產能無釋放，過度城市化的問題開始顯現，原本滿載負荷的工廠、工人，卻了製約東北發展的累贅。

再加上東北的氣候劣勢、地域劣勢、通劣勢，就如徐良所說的小腳貴婦，放不下包袱，也邁不開步子。

為一個東北人，徐文良是看著它一步步慢下來，甚至停下來的。而為尚北的一把手，他著急，空有一抱負，無施展。

可他不想迷迷糊糊的混完這一任，他想有所作為。

但著急有什麼用？尚北的問題，不是他一個人，或者一屆領導班子就可以改變的。

現在尚北，正如他所說，有些懷舊。

你能從它上，在臨近二十一世紀的1998年，看到九十年代初，甚至八十年代的影子。

不僅僅是城市麵貌，更是百姓的神麵貌。

然而，在這樣一個大刀闊斧的改革年代，“懷舊”！可不是一個好字眼。與南方日新月異的變化相比，東北是應該檢討的。

但是，徐文良始終認為，那隻是一部分的客觀原因，主要責任還是他們這父母能力不夠，魄力不夠。

就像現在，中央調研組下到基層，多好的機會？為什麼就不能當一個會哭的孩子，要吃？

可是，偏偏你就不能。

這不是一個被查出病的責任員應該哭的時候，更不是基層領導乾部的工作態度。

誰都不想讓徐文良開口，大家都怕，怕惹麻煩，怕當那個出頭鳥。

這是位置決定的。

以至於他隻能在空無一人的鄉間公路上，向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倒出苦水。

徐文良憋屈！

然而，徐小倩聽了父親的這些工作苦惱，其實是似懂非懂的。

確實比較早，但還遠冇到父母那般通，但有一點聽懂了。

那就是，父親所說的那些問題父親是不能說的，說了會有麻煩。

本能的抓了徐文良的角，“爸，我有點怕。”

徐文良一怔，兒這麼一句話，比郭昌存、管建民他們勸一百句都要管用。

徐文良腦袋嗡的一聲，心說，我在乾什麼？我還有家人啊！

安徐倩，“彆怕，爸爸不會多這個。”

是的，徐文良最後還是放棄了希，也許對兒倒出苦水，就是他最後的倔強。

“嗯！”徐小倩安心地應著，是不希父親冒險的。

不到十裡的路，爺倆騎行了半個小時就快到了，和付江他們其實也冇差多一會兒。

隻是徐文良冇注意到，就在離齊磊四姑家還有不足兩百米運的時候，一輛掛著哈市牌照，0字頭的中車後來居上。

此時，郭昌存坐在車裡，離的老遠就看到公路上騎行的徐文良，不由生疑，“那不是老徐嗎？”

車上付長河、管建民聞聲去，也是意外，“他不是去陪兒了嗎？”

車在徐文良車邊慢了下來，郭昌存拉開車窗，“文良同誌，你怎麼...”

好吧，郭昌存可不知道徐文良的兒是到下河村出遊。

而徐文良倒有幾分鎮定，指著村頭第一家，“前麵就是我家倩倩同學的親戚。”

此言一出，車上的郭昌存，還有中央調研組的同誌都表怪異起來。

有人歡喜，有人愁了。

因為，就在剛纔，遠遠能看到下河村的時候，郭昌存就向他們介紹過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把著村口的第一家。

這讓郭昌存有點哭笑不得，半開玩笑道：“文良同誌啊，看來你是冇這個好運，休息這半天嘍！”

車上的人都在笑，倒是讓徐文良有些莫名奇妙。

......

調研行程徐文良是爛於心的，也知道今天調研組要到下河村的張貴林家進行走訪。

但他還真不知道，張貴林就是齊磊的姑父。

本來還慶幸，上午過來下齊磊四姑盛款待，順便看一看那個讓他惱火的小男生。之後就可以直接歸隊，展開下午的工作。

現在倒好，一塊兒了。

此時，徐文良也是苦笑，郭昌存說的對，他這個陪兒的上午看來要泡湯了。

其實，這也不是郭昌存想要看到的結果。

當中停在村口，郭昌存下車，對上推車到近前的徐文良，兩人相視一笑。

意味深長。

郭昌存沉了一下，“既然上了，那就一起吧，畢竟你在這個位置上。”

語帶雙關，位置...更深層的意思是，你在這個位置，就要說這個位置的話，不要惹麻煩。

對此，徐文良通過一路上兒的開解，也想開了不。

給了郭昌存一個肯定的答覆，“郭廳放心，本來休這半天就不合時宜。”

郭昌存點了點頭，拍了拍徐文良的走臂，引著眾人迎向等在路邊的齊玉華，還有下河村的乾部。

...…

齊玉華作為白河子鎮，乃至整個尚北市最大的農業承包大戶，接調研組走訪是一個必然的行程。

這可能也是尚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績了。

畢竟，這種集中農業的模式，在當下的時間節點，放眼全國也屬於比較超前的思維。

尤其是齊玉華和張貴林的背景更值得深挖。

張貴林是某野戰軍旅參轉業，齊玉華則是是盪年代之後的第一批大學生，慶城油田采油二廠主管後勤的副廠長。

89年辭職下海，經營起一家油田設備公司，96年又毅然回到家鄉做起了新興農業。

目前已經在白河子鎮承包了1000多晌水田，並帶領下河村民試驗地搞冬季木耳養。

這樣有看識，有能力的模範農戶，在尚北已經算是門麵了。

調研組在經曆了兩天的煎熬之後，也終於看到了一點尚北的“誠意”。本定半個小時的走訪，卻是足足呆了一上午。

詳細瞭解了齊玉華一家的況，包括大規模種植的經驗，還有遇到的問題，也算是寶貴的經驗了。

最後，調研組員以及省市領導，就在齊玉華家的院子裡圍坐一團，算是展開了一次臨時的談話會，主要還是聽取基層百姓的心聲。

其間，上麵的領導問到齊玉華夫婦有什麼困難需要政府層麵的幫助。

對此，齊玉華也隻能暗自無語。

困難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就白河子到尚BS區的那條路，就是阻礙發展的最大的問題。

但是，做為一個過來人，齊玉華也懂什麼“位置”。

這就不是一個提困難的場合。

在98年，人們的觀念，包括膽量，和二十年後可是冇法比的。

後世有自，是個無比開放的資訊時代，一點點小事就可以被放大，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

以至於百姓敢說話。

但是在當下，真的冇用。

儘管中央調研組是帶著誠意來的，想聽取意見建議。但是......誰也說不準......

所以謹慎起見，閉是穩妥的選擇。

其實，這也是郭昌存、付長河他們不讓徐文良開口的原因。

穩妥，穩妥纔是最重要的。

最後，齊玉華也隻是說了一些場麵上的話。

包括在坐的下河村支書以及村民，也都被人提前打過預防針。

這是一個很怪異的畫麵，甚至可以說違背了普羅大眾的基本認知。

中央調查組想聽真話，想發現問題，可是他們......看到的畢竟是數。

到底有什麼問題，隻能由地方員來給他們答案。

地方員也非懶政，不想去解決問題，但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心存顧及，又不好開這個口。

到了下麵的基層百姓，更是惹不起任何人，不到萬不得己。

這讓帶隊調研組的農業部陳副部長很是苦惱。

其實，調研組也知道，東北的這些問題，有一些責任確實不在員。他們下來也並不是興師問罪，真的就是想辦點實事。

但是，冇法開誠佈公。

你說一萬遍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困難趕提，冇人搭理你，你怎麼搞？

就像昨天發現那個違規的木材加工廠，本來調研組想以此為契機，打開閘門。

可是，他們還冇表什麼態，更冇說什麼批評的話......

不但冇達到目的......今天一早就把尚北的.....那個唯一看起來有些膽的年輕乾部給支走了。

這是個信號啊！

現在聽著齊玉華隻唱讚歌，更是讓陳副部暗自搖頭，苦於找不到一個突破口。

怎麼辦？陳副部在想辦法。

然而，他萬萬冇想到，這個突破口，會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給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