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眼,仿佛長著鉤子一般,把宋寶蓮嚇了一跳。
隨即聽一個幫閑道:“衙,小人可曾吹噓麼?便是我那新的兄弟時乙,天未亮便來告小人,道這巷子中藏了一個絕,定能得衙的法眼,衙如今見了如何?”
那公子哥兒一臉浮浪之態,哈哈笑道:“雖不算絕,也堪稱小家碧玉之中的翹楚了,罷了,算你尋有功,你那兄弟時乙,回頭帶來見過本公子,便允他在門下奔走吧。”
說罷笑瞇瞇瞧向宋寶蓮,滿歪腔怪調:“小娘子,這可是本公子的不是了,日日在這江州打轉,枉自頂個‘尋芳蝶’的虛名,竟生生從眼皮下了你沒見,一會兒,你可要使出力氣,好好懲罰本公子才是呀。”
宋寶蓮聽了此話,只覺手腳冰涼:“你是尋芳蝶蔡松!”
一時間魂飛天外,腳都了,那真是哭無淚,心中暗媽的媽我的姥姥,怎麼竟撞上這個魔王!這廝仗著他父親蔡九知府的勢,欺男霸,閨媳婦不知害了多。
那蔡松見宋寶蓮臉兒都駭得白了,越發得意,歪起道:“啊喲喲喲,小人兒見識不淺,既然識得爺的大名,還不跟我去府中快活,更待何時?”
宋寶蓮滿手心都是汗水,強一提氣,扭頭就要跑,豈知蔡松手下一干幫閑,都是久隨他尋花獵艷的,經驗極是富,四下一包,頓時將宋寶蓮退路堵住,一個個怪笑怪,只待蔡松親自手尋樂。
宋寶蓮正生死兩難之際,忽然一個雷霆般大嗓門響起,那聲音便如晴空里炸個霹靂:“驢的鳥王八,安敢如此無禮!”
說話間,一個黑熊般大漢旋風般卷來,劈手先將一大把五六的山花砸在蔡松臉上。
蔡松只覺眼前姹紫嫣紅一片,正驚詫,忽然一個砂鍋大小拳頭,從那些花瓣中直沖而,正中面門。
這一拳,急憤恨之下,早使盡了平生力道,莫說是個做的人,石雕的菩薩怕都能砸碎,便如被撞城車撞個正著,蔡松鼻梁牙齒齊齊斷折,被酒淘空的小格直直飛出三四丈遠,落地時噴出幾顆牙齒,哼也沒哼半聲,歪頭便沒了聲息。
一干幫閑無不大驚,愣了片刻,有人尖聲道:“他敢打衙,兄弟們一起打死他!”
這些幫閑也是久慣斗毆的,聞言四五個壯些的率先撲上,各自抱住那黑大漢的腳雙臂,余下幾個幫閑,臉上出獰惡之,紛紛從懷里出短刀匕首。
宋寶蓮見了驚聲道:“是你!你、你快跑啊!”
黑大漢見宋寶蓮為他擔心,眼神頓時一亮,仿佛自心窩中涌出一子來,傻笑道:“不怕,不怕。”
這時幾個持刀幫閑已經撲來,說時遲那時快,黑大漢雙眼分明定定著寶蓮,雙連踢,抱著的幫閑便如鞋底泥般飛出,雙臂一振,抱著胳膊的幫閑便如服上的虱子般抖落,順手扯住一個幫閑腰帶,橫起一掃,撲來的幫閑們紛紛慘飛出。
從頭到尾,竟是看也沒看這些人一眼,便如撣了撣灰塵那麼利落。
那些幫閑們見這黑漢子如此怪力,誰敢上前討死?連滾帶爬逃開。
逃出老遠,那為首的回頭道:“我認得你!你是牢城營的黑旋風!你莫要狂,你打的乃是蔡九知府的獨子!蔡九知府不把你挫骨揚灰,他老人家就跟你姓!”
那黑大漢自然便是黑旋風李逵。
李逵眼里本沒有這幾人的存在,任他們跑去報信,一雙牛眼愣癡癡看向宋寶蓮,使勁了兩口氣,這才說出幾個近乎聽不見的字兒來:“那個,這個,你,啊,沒事,吧?”
黑黝黝的一張大臉,早已黑紅一片。
宋寶蓮視線微垂,卻見這李逵雙熊掌般大手,死命著子,兀自止不住兩條篩糠般抖,忍不住角一抿,暗自好笑起來:“這個力大無窮的黑熊,竟然還會害麼?”
本來很怕李逵,但此刻見了李逵手足無措的慫包樣子,自家膽氣頓時大壯,忽然往前走了幾步,直走到李逵前兩尺。
李逵只覺兒家的淡淡香氣沖鼻孔,甚至能察覺到對方的溫,不由越發慌,下意識退了兩步,左右腳拌起蒜,一個屁墩坐倒在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宋寶蓮先是嚇得一聲低呼,隨即回過神來,咬住,手捂著,逐漸抖起來。
李逵驚道:“你、你莫不是傷了?”手忙腳便要爬起,宋寶蓮見他慌神,再也忍耐不住,咯的一聲笑出聲來,便如花枝。
“啊,你在笑啊。”李逵松了口氣,忍不住出些憨憨笑意:“那你是沒傷,那,太好了。”
宋寶蓮笑了一會兒,自己覺得這般大笑不雅,強自忍住,咳嗽一聲,愈發大起膽子,盯著李逵眼睛,低聲道:“你折這些花來,原是準備送給我的麼?”
李逵臉上剛剛褪下些的紅頓時泛起,撓著頭道:“啊,是,那個,昨天無禮,傷了姑娘,和你道歉,我大哥說,說那個,什麼人如花,我便起早去折、折些花,給、你道歉。剛才一急,扔出去了。”
“哦。”
宋寶蓮低聲應道,彎腰撿起地上一朵的花兒,輕輕嗅了嗅,臉上也不由紅了一紅。
李逵兩眼不眨地著,角越咧越大,呵呵傻笑出聲。
“傻漢子。”宋寶蓮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一事,皺眉道:“啊喲,那姓蔡的來頭很厲害,咱們傷了他,麻煩可大了,你、你快看看他怎麼還沒醒。”
“奧、好。”李逵滿耳朵就只有“咱們”兩個字回,口中呆呆應了,走過去蹲下,出蘿卜般手指,在那蔡松的鼻子前探了一會,又在口了一會兒,扭過頭一臉無辜道:“這廝竟比你還不打,卻是死了。”
“死了?”宋寶蓮嚇得形一晃,連連躲開幾步,不看再去看尸,甚至沒注意到這廝的前半句。
“是死了啊。”李逵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以為宋寶蓮不信:“不信你,氣都沒了。”
“這、這是大禍事啊!這可怎麼辦!”打死了知府的獨子,太師蔡京的孫兒,宋寶蓮雖然是個賣唱的小子,也知道這是傾家滅門的大禍事,急得原地團團轉了數圈,忽然立定腳,堅定看向李逵:“你快逃!”一邊說,一邊就把簪兒釵兒墜兒紛紛解下,拉過李逵的手,往他手心一放:“我、我上也沒錢,這些首飾好歹能換些錢當盤纏,你拿了快逃,不然被府抓住,定要殺了你頭。”
“哼,誰敢殺我兄弟的頭?”
李逵正捧著一堆小首飾不知所措,忽然曹帶著欒廷玉、石秀、蔣敬、陶宗旺幾人,從側面巷子里閃了出來。
“哥哥!”李逵頓時大喜。
曹點了點頭,看向宋寶蓮:“宋姑娘,我兄弟為你打死了江州知府的兒子,這可是彌天大禍。”
宋寶蓮一聽眼中泛起淚來:“我、我正勸他逃走,大人,你也勸勸他好不好?我知道你了不起,可是我爹常說,民不與斗,你們雖然是英雄好漢,又如何斗得過堂堂知府。”
“你這小子,識見倒是不凡。”曹夸了一句,隨即嘆氣道:“我們倒是無妨,大可一走了之,可是若是那蔡九知府知道他兒子是為你而死,怕是不肯放過你一家三口。”
宋寶蓮聽了微微一愣,立刻想明白的確如此,越發驚懼起來:“啊!那怎麼辦。”
曹嘆口氣:“以我之見,只怕這江州你也留不得也。這樣吧,讓我鐵牛兄弟帶了你一起走,我帶著兄弟們去找到你父母,送他們去和你們團聚,然后大家一起去山東,自然可以消災免禍。”
宋寶蓮聽了,下意識看了李逵一眼,一張俏臉頓時通紅。
“難道!”曹忽然驚道:“姑娘竟是嫌棄我這兄弟丑陋?”
李逵頓時出自卑、難過的神,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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