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三郎石秀一生慷慨任俠,何曾見過這般溫陣仗?頓時連話都說不清了,兩只手更覺得多余之極,若不砍掉,竟不知該往何擺放?
還是曹大笑起,拿起他左手,搭在左邊子肩上,又拿起右手,搭在綠子上,噱道:“兄弟,孤不生,孤不長,調和才是造化之道,我看你武藝一味剛猛,招招搏命,須知你也就這一條命,拼完了還有什麼?你平時抬拳踢腳能碎木石,現今如何不了?這便是以克剛之理,領會到這一點,你的武藝當能再進一步。”
他這番話純屬歪理邪說,可憐明石秀,此刻滿腦子漿糊,哪里辨出歹好?竟覺得大有道理,連聲道:“多謝哥哥指點。”
云娘笑道:“親哥,你的兄弟已經陷溫鄉,你如何不人陪?難道奴的這些兒,竟都看不眼嗎?”
曹大笑道:“天上仙子,不過如此,豈會看不眼?只是你既然了我哥,和你兒們豈不差了輩分,再說妹子,放著你在座中,天仙也要減,你別人如何相比?”
作怪!客人們調戲之語,云娘耳朵也聽出繭子來,嗔怪罵隨聲附和,更是本能,心中卻如止水不。可偏偏此刻聽了曹幾句調戲,忽然說不出的又喜又,一顆本道早已枯死的心兒,便如澆灌了觀音菩薩凈瓶里的玉,早已卜卜跳一片。
兩朵紅霞飛上雙頰,只勉力說出幾個字來:“……妾殘花敗柳……客人莫要取鬧。”
哥哥也不喊了,直呼客,于而言,可謂失態。
一群孩兒個個看得驚奇,這些孩兒都是慣識眉眼的,都低低議論道:“云娘媽媽怕不是看上那客人也。”
“誰和你取鬧?”曹爽朗笑道:“云娘慧眼識英雄,難道在下這雙眼便不如你,識不得人麼?你這些孩兒,亦哉,便如初春花朵,可人,在我兄弟眼中,自是人間絕,但是在武某看來,呵呵,花之者,或如出淤之蓮,或如傲霜之,或如戴雪之梅,云娘可知,這三種花共通之何在?”
出淤之蓮,傲霜之,戴雪之梅……他這是……說我麼?我、我配麼?
云娘忽然自己斟杯酒飲下,強自按捺住那莫名的心慌,仔細想了想,搖頭道:“云娘是個無知婦人,只知這三般花兒,花期各不相同,或夏或秋或東,要說共通之,莫非是它們都不開在春天?”
曹搖頭道:“在我眼中,共通便是這三種花兒,都是一般的嫻靜安然。譬如蓮花,赤日高燒,它自婷婷照水,觀之生涼;又如花,秋風蕭瑟,它自凌霜獨放,觀之生定;再如梅花,天地皆白,獨它一點殷紅,觀之生靜;涼、氣定、心靜,則泰山崩于前又有何礙?此即我所謂嫻靜安然也,吾觀云娘,亦如蓮梅也!”
轟地一下,一種莫名而激的緒在云娘腦海里炸開,一時間悠悠如醉,幾不知何方。抬眼看去,只覺萬皆虛,唯有那并不俊俏、卻散發著異樣彩的漢子,如此真實可親。
一眾孩兒們都發出羨慕的驚嘆聲,有膽子大的便道:“這位爺說話忒也聽,若是有人這般跟我說話,奴家連度夜之資都不要他的。”令個孩兒嬉笑道:“呀,云娘媽媽發誓不嫁的誓怕要破了,大爺,你有福哩,媽媽可是個富婆。”
一群兒大概是首次見到云娘如此窘狀,加上覺得曹大方可親,嘻嘻哈哈鬧一團,再沒剛才那恭恭敬敬待人采摘的乖巧模樣兒。
石秀邊四個孩兒,更是借著笑意,伏在他上抖,石秀陶醉之余,對曹佩服之意越發大增:“大哥不愧是大哥,男子漢愿和他同生共死,人也一般為他傾心。”
羨慕之余,忽然福至心靈,舉起酒杯道:“諸位佳人,你們云娘得遇良人,何不一起敬一杯?”一時間不止他邊四個,余下一群鶯鶯燕燕也團團圍桌坐了,鬧哄哄要敬酒。
云娘終究是見多世面的,被眾人一鬧,反而鎮定下來,一拍桌兒,笑罵道:“沒規矩的小蹄子,我們怡樓是這等不講規矩地方麼?客人沒點頭,誰允你們坐下?”
先前那個膽最大的孩兒笑道:“媽媽還兇我們呢,眼看怡樓都要當嫁妝給這位爺了,爺,你以后就是我們的爹爹了麼?”另個孩兒慣和打配合的,立刻接上一句:“爹爹肯定不會趕兒們下桌!”
曹骨子里本就有幾分浪拓不羈,加上此前有些抑,如今被這些妙齡孩子的歡樂氣息一引,暫將煩惱拋卻,更是放浪形骸,大笑道:“乖兒說得不錯,世間豈有爹爹趕兒下桌之理?”
懷中一,掏出兩個大大的元寶,砰地拍在桌上,映著燈火燭金閃耀:“今夜都不許去見別人,我們一家人好生喝酒說笑。哈,人生苦短,難得如此良宵,不可辜負了它也。”
說罷一探手,拉過云娘坐在自己上,大笑起來。
云娘束手束腳,哪有平常煙視行風姿?又見孩兒們一個個眉弄眼起哄,越發赧,低聲道:“親哥呀,你放著年輕貌的小娘子不要,拉著我一個半老徐娘,還講出那般聽話哄我,不會是真看上我這怡樓了吧?云娘自思,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能招人眼的了呀。”
曹樂得大笑:“你這什麼樓在我看來,不值你一頭發。我亦不是哄你,你雖長得一副妖模樣,言語也風流,卻有至十年不曾讓男人近,以你容貌,在這場合,做這事業,能做到這一點,如何不能比之為蓮、、梅?”
云娘吃驚道:“你、你又如何得知?”
曹大笑不答,一雙怪手只在蔽施展,口中道:“兒們,今天沒人要爾等伺候,只顧高樂。”
這時候大門一開,的菜肴一道道端上來,那些孩兒歡聲大呼,也不顧形象面,爭爭搶搶吃起來。
這些菜按理們也不吃,但平日接客,十分注意力九分半都在客人上,忙著斟酒夾菜逗笑取樂,只要客人開心,自己哪里能這般自在吃喝?
待大家喝了幾杯酒,石秀漸漸放開懷抱,顯出平時靈氣,與這些子自在耍笑,甚至被蠱的了上,出小牛犢子般健的肢,有那膽大的手便,口中稱贊不覺,石秀越發得意,口中道:“哥哥,我素不知子竟是如此有趣。”眾聽了大笑。
又吃喝一陣,酒勁兒上涌,有子忽地拍著桌道:“沒曲沒音,喝什麼鳥酒?”
站起,歪歪倒倒去取了蕭來,大剌剌笑道:“都聽我吹這鳥蕭!”鼓起腮幫就吹,嗚嗚咽咽,果真悅耳。
石秀對曹笑道:“鐵牛沒來,不然聽了這孩兒說鳥,必然歡喜。”
曹臉一擺道:“你回去記得和兄弟們說之,鐵牛是要家的人,以后去秦樓楚館,誰也不許教唆他去。”
石秀聽了奇道:“哥哥你不是也家了,如何又來?”
曹收起嚴肅神,嬉笑道:“我自把持得住,與鐵牛不同。”
那簫聲仿佛啟了什麼機關,孩兒們爭相站起,有拿出諸般樂弄的,有翩翩起舞的,有擊節而唱的,們這不是為了給客人助興,而是純粹取悅自己,音樂歌舞,皆出于心,表現更是自然,染力自也更強。
曹聽得大喜,雄飲數杯,站起到窗邊,淋淋的手推開窗,卻見滿天黑云都消,大半個月亮明晃晃掛在天上,雅興忽起,拔出寶劍,擊欄而歌。
“為青云登小樓,人間大夢夢從頭。
山河如舊非如舊,日月不留還不留。
酒至酣時思故友,歌當罷起新愁
英雄浪跡江湖上,不是人不轉眸。”
他的音質本不聽,但氣宏聲高,曲調悲慨,自有一番人心,唱到第二遍,一眾“兒”們鼓瑟吹笙,跟著伴奏,云娘著那并不高大的背影,眼中款款深,心想此人定是英雄無疑,他說我是人,是因為我肯為他轉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