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正自不解,便見有煙氣自屋外飄來。
這煙氣有一種奇香,輕輕嗅聞,便有一種飄然仙的醉意。
香煙繚繞間,紫英只見煙氣中一個個穿著寬大袖,看不清面目,狐首人形的白影捧著金盞銀碟陸續行來。
有健壯的狐首武士抬來桌椅,秀的狐首侍捧著花籃布置廳堂,小可的狐首子漂浮起來點燃燈籠。
日昏昏,斜灑落在大堂之中,似乎是仙境,又滿是奇詭昳麗。
這大堂轉眼之間,便了宴會之所,煙氣之中,那金盞銀蝶由虛化實,溫暖的燈照亮廳堂,那些狐貍的影子揭開蓋子,出金盞銀碟之中的酒佳肴。
紫英瞠目結舌,老夫人亦心頭直跳。
妖耶?仙耶?
眾多借著煙氣凝聚的白影之中,有一個玉冠深、手持折扇的狐首白影走到紫英近前,問道:“可否借姑娘一用?”
紫英心中突突直跳,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問道:“與可有妨害?”
那狐首人影微微一笑,明明是煙氣所化的狐貍臉,卻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可怕魅力。
“只有好,并無壞。”
老夫人再問紫英:“紫英,你怎麼看?”
紫英是知道府中有狐仙的,但也不曾料到,竟是這樣的狐仙。
紫英不由自主地看向狐首人影,但他已經舉起折扇,擋住了臉,只出一雙細長的狐貍眼。
紫英似是被那雙碧眼蠱,又似乎是心頭忽然涌起了沖,道:“奴婢可以的。”
狐首人影便抬起紫英的手,道:“多謝紫英姑娘了。”
紫英心中竟泛起一喜意:“無妨,無妨。”
下一刻那白影便落在紫英上,紫英眼中閃過一碧,而后便恢復原貌。
紫英對老夫人道:“一切就緒,請老夫人不要出馬腳。”
老夫人定了定神,道:“有勞狐仙了。”
紫英只是款款笑著,那煙氣中的白影大部分都散去了,只留下幾個迅速凝實,化作家丁、侍。
紫英道:“老爺回來了,老夫人,我先去了。”
紫英先去迎接,留下老夫人在堂中等候。
老夫人走了幾步,平緩了心神,便走到門邊,只見紫英在前頭帶路。
紫英笑意盈盈:“半仙,這邊請,老夫人盼您多時了。”
老夫人笑臉相迎:“可是徐半仙來了?”
紫英回道:“正是徐半仙來了。”
沈山帶著徐半仙到了近前,道:“我原本還準備請徐半仙去一品居吃酒哩。”
老夫人笑道:“你呀,請徐半仙指點迷津也不知道請人來家里坐坐。”
沈山連忙叨擾:“是兒子思慮不周了。”
老夫人也沒有怪罪:“徐半仙,里面請。”
待請徐半仙座,老夫人才面帶悲,訴苦道:“我家子嗣素來單薄,我只這兩個孫兒。如今孫兒不見了,老婆子心里都要急死了。”
“徐半仙,您是神仙中人,能掐會算,請您算一算我那兩個孫兒現在何啊?”老夫人抹著眼淚看向徐半仙。
徐半仙心中一定,知道多半是事了,連忙道:“老夫人不必憂心,我已算過,兩位小公子如今安好,并無命之憂。”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嘆了一口氣,“不知人在何啊?”
徐半仙道:“您府中有貴氣,兩位小公子更是貴命,有天妒,故有劫數。如今是被人所劫,是為財而來,并無命之憂。”
這話倒聽著耳。
老夫人想起來了,是昨日沈山見完狐仙之后,轉達了狐仙的警示,如今在這倒對上了。
老夫人道:“既是為財而來,怎麼還不見信?半仙,您否算一算那賊人在何,我好想辦法營救。”
徐半仙搖了搖頭:“我知道那賊人在哪里,卻不能說。”
“如今那賊人只是求財,可一旦了行藏,那就不是求財,而是害命了。我不說,不過是一場小劫,我若說了,頃刻便是大難。”
老夫人道:“那半仙以為,我們當如何是好?”
徐半仙道:“且看老夫人舍不舍得財了。是破財消災,還是……”
他轉過話頭,道:“若是舍得財來,安心等待,至多明日便有信了。”
老夫人道:“有什麼舍不得?家財萬貫,不還是要留給那兩個孽障,人都沒了,要錢有什麼用?”
“聽了你話,老婆子心里才安定了一些。快快用膳,邊吃邊聊。”
宴席開始。
大事能,徐半仙心中既定,便有幾分得意,著宴席中的酒佳肴。
老夫人和沈山連連勸酒,徐半仙抵擋不住,未幾,喝得爛醉如泥。
紫英在一旁給他斟酒,見他倒了,便抓著他的服推了推:“半仙,且再飲一盞,祝您早日仙。”
徐半仙掙扎著坐起來,眼歪口斜,咕噥道:“好,仙,……”
話尚未說完,便仰倒在地上,半句話也沒了。
紫英手在他口推了推:“半仙,半仙!”
徐半仙沒有靜。
又抓著他袖子,扶著他的胳膊搖了搖:“半仙!”
徐半仙勉強了胳膊,好似癱瘓了一般。
紫英只好又搡了搡他的腰:“大仙,再飲一盞。”
話未說完,便自他的腰帶上下一枚師刀。
這師刀手生寒,乃是金鑄就,師刀上有五枚銅環,每環上各有符咒。
紫英拋了拋手中師刀,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徐半仙爛醉如泥,還不知大難將至。紫英肅容道:“老夫人、沈老爺請先退去。”
沈山連忙扶著老夫人離開了大堂,而后便見門窗無風自,通通關閉,化作一間室。
紫英吹了一口氣,室那無形煙氣便再度顯形,這煙氣往紫英手中聚斂而來,最后化作一枚香丸。
煙氣消散,原本的金盞銀碟就通通顯出原形。
什麼酒佳肴,不過是院中沃土、池底污泥罷了。
徐半仙吃得滿腹泥沙污水,撐得口角流出黃湯。
隨著幻解除,徐半仙的酒勁也隨之消散,他睜開眼睛,便瞧見溫勸酒的紫英姑娘睜著冷漠的碧眼,一轉不轉地看著他。
徐半仙腹中疼痛難忍,口中更是惡臭難言,他頭上青筋直跳,如何不知道是中計了。眼前哪里是溫可人的紫英姑娘,分明是一個同道!
“你是何人?敢壞我好事?”
紫英幽幽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綁我的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徐半仙掙扎著站起來,看著一桌污泥濁,更是憤死,眼中冒火:“三鬼何在!”
直到此時,依附在徐半仙上的三鬼才幽幽醒轉,顯出白面、黑面、黃面的惡相來。
白面鬼死于刀兵,數劍,污不斷。
黑面鬼死于沉河,渾腫脹,黃水流淌。
黃面鬼死于活埋,遍泥土,長青苔。
三種命格,三種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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