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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師妹》 第196章 十萬重山十方星。

 山海沉寂, 萬復蘇,又是一載。

 長淵赤星城通往萬靈境的山路上,不知幾時開了家小酒肆, 酒肆草棚子遮子,擺幾張八仙桌和條凳,跑堂的就是老板本人, 一個年輕的小道士。酒肆雖然簡陋,但食客卻總是坐滿, 小道士每每抱著酒葫蘆,一邊給食客倒酒,一邊唾沫橫飛地說起玉昆和赤冕的鏖戰。

 一個故事, 說了一年仍未說夠。

 “赤冕三千化神戰修沖我玉昆仙境,彼時玉昆眾仙尊們正于仙萊島與芝惡苦戰, 被困于梵天困生陣中不得, 只能眼睜睜看著赤冕戰修殺進玉昆……”小道士說話間就給邊的修士倒了杯酒, 中斷了故事,道, “一枚下品靈石, 盛惠。”

 灑是渾濁的普通酒,一枚下品靈石的要價貴了,但酒客們并不在意。

 “快接著往下說!”堂間眾修紛紛催促道。

 “玉昆仙域只剩筑基低修與些許高修,還有無數凡人, 如何應對那化神期修士的殺手?眼看著河, 生靈涂炭, 正是天天不靈, 地地不應的絕之刻, 突然天搖地, 十方山神齊出,你們是沒見過那場面……”

 “見過,怎麼沒見過!”當下堂便有人不滿地起來,“在場的哪位道友沒見過?我們這些散修當時不都加了那場廝殺?”

 堂的散修紛紛附和——十萬筑基修士,這其中就有他們的影。

 “別說那廢話,我們想聽你們長淵虞尊的故事!說,快些說!”

 “好好好!”小道士抬手安,又將目遙遙向長淵萬靈境的方向,“話說近百年前,眠龍浮凌山重虛宮前前掌門座下有六個弟子,其中有位弟子行五,后來嫁予掌門師兄為道,足三十年后解契離派,便是如今咱們長淵的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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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師妹也好,五師叔也好,掌門夫人也好,最終都褪去記憶。

 “虞南棠。”

 ————

 南棠站在萬靈殿外的飛巖之上,龍影劍已飛在半空,正嗡嗡輕震,等著主人馭劍而行。緹煙、嫣華、鐘俏并陸卓川等一眾人站在畔,眾人剛剛在殿聽完南棠的指派,知道馬上要遠赴浮鯨海,便都送出殿外。

 “長淵之事暫托諸位,多謝。”南棠朝著眾人抱拳。

 風將的長發揚起,愈發顯得眉目中帶威,英姿颯爽。

 大戰停歇迄今,基本都留在長淵脈,親自主持長淵的興建恢復之事。

 和赤冕的那場戰,雖然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卻在整個玉昆造災難的破壞,不止長淵,幾乎九宗門轄下的城池、門派、山頭,全部遭到損毀,故在這一年,各大宗門都忙于修復重建,這其中也包括長淵。

 “只是去赴梵天盛會,商討要事而已,說得好像你又要走很久似的。”緹煙擺擺手,不以為意道。

 杜一壺卻忽然張起來:“師父,該不會你這一去,又會發生什麼大事?你可別瞞我們!”

 南棠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看起來,他們是被一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戰嚇怕了。

 “倒真有件事,本來想回來再告訴你們,既然你問了……”看了眼面前這幾張悉的面孔,淡淡道,“此去浮鯨再歸,長淵應該會獨立宗。”

 眾人先是一驚,而后釋然——其實現在的長淵地位,已經和宗門差不多了。

 長淵而今地位,由于南棠的關系,已經非同從前。哪怕長淵只占了“脈”名,可不管是悲雪宗顧衡,還是與有舊仇的天宗,都不敢真的將長淵當“脈”來對待,沒人敢得罪于他。長淵雖小,又偏居一隅,卻已宗門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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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宗門,很好啊!”嫣華歡喜起來,又喃喃道,“玉昆轄地最小的宗門。”

 南棠依舊只笑笑:“我也會閉關……”

 “閉關?多久?”眾人還沉湎于長淵宗的喜悅中,對的話皆未放在心頭。

 “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我不清楚……”

 “哦,不就是三五百……一千年?!”眾人巨驚。

 “那……那長淵宗怎麼辦?誰來主持?”嫣華驚得話都說不利索。

 南棠沉默著掠上龍影劍,看了眼眾人震驚非常的神,道:“放心吧,我不在的時間里,會有人代我履行宗主之責。”

 語畢,龍影劍朝前掠去,風聲掩去了的呢喃。

 “是那人欠我的,罰他替我守宗吧。”

 ————

 浮鯨海的海風仍舊刮得猛烈,可湛藍的天空與波瀾壯闊的海面,卻莫名讓人覺得平靜。

 波濤洶涌的海域已然恢復往日模樣,從天上俯瞰,任誰也看不出,在這片海水的最深,有一個巨大的,被海水填滿的壑。

 那是已然荒棄的落星壑原址。

 像是被剜去的眼睛般,只留下了一道巨大疤痕,永遠存在于玉昆之上。

 仙萊島的仙霧氤氳,五綻于島間,七虹橋懸于天際,仿佛在迎接著一個接一個駕臨的修士。

 這是梵天界在大戰過后第一次召集眾修至仙萊島商議要事,由葉司韶發起的盛會。來的修士很多,皆是此前曾在仙萊海域親眼目睹那場浩大災劫的人,時隔一年故地重游,當時景依然歷歷在目,人心有余悸的同時又慨萬分。

 眾修在仙萊島落下云頭,被道仙萊云海,不過半天時間,來的賓客已經坐滿云海。除了葉司韶、賀無歡這樣的金梵,新任鮫皇月梟亦到場,還有所有的紫梵修士與六宗三海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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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海人影憧憧,都在談,但聲音并不大,大多人都時不時向云海的

 人來得雖已差不多,但這場盛會卻未開始。

 他們在等一個人。

 “葉司韶,虞小友……”等得有些久,賀無歡忍不住問向同坐云端最高的葉司韶。

 葉司韶還沒開口,便聽傳來一聲唱名,本已落座在云間的修士竟一起站起,朝著行禮。

 “虞尊來了。”

 “見過虞尊。”

 ……

 “抱歉,來晚一步,讓諸君久等。”南棠面帶歉然笑容,抱拳一路向眾修回禮,一路踏云海,先向葉司韶行過師徒之禮,再朝月梟一笑。

 “過來這里。”葉司韶點點頭,示意坐到自己側。

 南棠搖搖頭:“不了,弟子為紫梵,還是坐在這里吧。”語畢找了個最近的紫梵位置,笑邊修士打過招呼,隨意一坐,毫無架子。

 因著南棠到來而引起的小小很快平息,最重要的人到場,葉司韶便不再耽擱時間。

 “今日召眾修來此,只為商議一事。大家應該都聽說了,梵天星師觀天推演,在數十年前就已發現天地異,星圖之上出現詭,異星將至,恐三星相撞,數萬年前隕星災劫再現。如今算來,已只剩二十年不到的時間。”

 眾修聞言均蹙起眉來,議論紛紛,南棠卻不發一語垂下頭。

 萬萬年前的天劫是場謊言,但萬萬年后的這場災難,卻是真的。所謂異星,正是當年祈明淵在死前布局,在他死后從九寰分裂出去的那個藏著無數異的第三星。

 那顆星辰之上,關著的全部都是黑魘、冥螢、芝這類惡,甚至于還有更可怕未知異。星域相撞是一重難,異玉昆是第二重難,這場災劫比謝逍帶來的戰事更加可怕,稍有不慎,就是天地盡毀的結果。

 也難怪梵天界的修士如此擔憂張,雖然還有二十年時間,未雨綢繆總是要的。

 “虞小友,你可有良策?”

 眾修討論商議了一,賀無歡見虞南棠一直沒開口,便問道。

 南棠此時方抬起頭,盈盈笑臉已改,淡淡氣勢流轉周,只回道:“我能阻止,不過我有兩個要求。”

 眾修皆驚——說的是可以阻止,而非有辦法阻止。

 “是何要求?”葉司韶霍地起,問道。

 “其一,我要長淵立宗,往后長淵以北,與我萬靈境接壤之地,盡歸我宗。”

 長淵的正北,只有萬靈境一地方,哪還有其他接壤地?

 別說其他修士,就是葉司韶和賀無歡都聽得一怔,二人相視一,面不解,又問道:“那第二個要求呢?”

 “其二,我要帶走螢雪。”

 ————

 仙萊島的深,有天獄,是用來關押極兇至惡之的地方。凡天獄,修為盡封。

 螢雪就被關在這里。

 南棠埋在他的那顆生種,果然起了作用,修補他前的傷口,林清沅的慈蓮仙心保留了他最后一抹神智,令他在最后關頭守住清明,葉司韶的《太衍咒》讓漸漸學會控制,夜燭對謝逍最后那一擊,徹底將他從謝逍的掌控中解救出來。

 而今的螢雪,有南棠生種,生種會因活壤不斷長,強大的生氣可以自修復他的活壤之傷,不會再出現芝外溢的況。

 可即便如此,梵天界的修士仍不相信他,但礙著南棠又不能殺他,最后折中,將他關在了這里。

 他已經在天獄里關了一年。

 這里比巫嶺的囚牢還是要好上許多的,起碼看得到湛藍的天,雪白的云,曬得著太,照得到月華,夜來枕星聽濤,也沒有割之痛,哪怕是寂寞,也有個人陪著他說說話。

 那個給他慈蓮仙心的人,隔三差五會來看他。

 “喂,給點面子嘗嘗唄。”林清沅扔了條烤魚進去給螢雪。

 慈蓮仙心被送給了螢雪,的境界大跌,又在那場大戰中了重傷,大戰過后就一直留在仙萊島養傷,而今傷勢好了泰半,可境界卻再也回不去。

 仙萊島的日子無趣,林清沅耐不住寂寞,時不時就要找點事做,再來看看螢雪。

 覺得他們是朋友。

 “難吃。”螢雪咬了一口,沒給面子。

 “難吃你還吃?”林清沅托腮看著他,“你以前都這麼死鴨子?得罪了我,信不信以后不來看你?”

 螢雪依舊冷冷的:“隨便你。”

 林清沅瞪他:“你可別后悔!”語畢,卻自己又了語氣,“我要走了,師父說我傷勢已好,得出去歷練修行,重新把境界提上來。以后……我不能來看你了。”

 螢雪的手便頓在半空,轉頭,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吐不出。

 留不住的人,強留是沒用的。這是他從師姐那里悟到的。

 幾聲腳步響起,打破天獄萬年如一日的安靜。林清沅站起,朝著來人詫異道:“南棠?”

 螢雪亦隨去,只見南棠緩緩走來。

 “我是來接你回長淵的。”走到天獄前,手輕輕揚過。

 螢雪看著漸漸消失的天獄制,蒼白的面容浮現一縷詫異,竟沒反應過來。

 “他們同意放了螢雪?”反而是林清沅興地出聲,又一把攥住螢雪的手臂。

 螢雪低頭看看林清沅的手,沒有說話,只聽南棠笑著“嗯”了聲。

 “螢雪,我向他們承諾會管著你,以后,你得聽我的話,不能再胡鬧,你可愿意?”南棠溫聲道。

 螢雪看了南棠許久,終于垂頭:“是,師姐,我愿意。”

 那一聲“師姐”,也僅僅只是“師姐”了。

 “大好了!”林清沅笑開,仿佛自己得到自由一般,“我可以去找你們玩了。”

 “長淵隨時歡迎你。”南棠點頭,仍是笑著。

 ————

 辭別林清沅,南棠果然帶著螢雪踏上歸途。

 海風肆,海浪翻涌,掩藏著海底的廢墟。

 “師姐,我哥哥他……”螢雪遙腳下海面,有些幌神。

 師姐救他,除了念著那一同門之誼外,恐怕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的兄長,可是落星壑已經不復存在,兄長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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