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陸老太太為了幫蘇惜卿添置,特意將彩云坊的掌柜到府中。國公府的老祖宗要幫府里的姑娘做裳,掌柜帶過來的,自然是庫里最好的布料及最新巧的花樣圖。
陸畫領著蘇惜卿進府時,二姑娘陸可嵐正坐在陸老太太旁看花樣圖,見到兩人來了,起笑盈盈道:“姐姐,卿表姐。”
蘇惜卿微笑頷首,來到老太太跟行禮請安。
陸老太太擺手笑道:“不必如此多禮,卿丫頭,來,看看這些料子及花樣圖有沒有合心意的,沒有咱們就再挑。”
話落,立刻有丫鬟捧著花樣圖及料子來到蘇惜卿及陸畫面前。
蘇惜卿這幾年不出門,的確很久沒做新裳了,也不矯,很快就挑了幾款花樣圖,再選幾匹喜歡的料子,待掌柜按喜好稍做添改。
挑完時,陸畫還在跟掌柜待要如何添改,還再三待,的裳款式及花樣絕對不能和其他貴相撞。
陸老太太知道孫對裳特別講究,也不管,徑自拉過蘇惜卿,道:“卿丫頭這一病倒是瘦了不,下都尖了。”
陸畫不以為然道:“表妹雖然瘦了,氣卻比以前好多了,人看起來神采奕奕,不像大哥,大哥才是真的人都瘦了一圈。也不知在忙什麼,整天待在兵部,好幾天才回來一次……”
蘇惜卿笑容微凝,略微失神。
“什麼?畫丫頭在那碎念什麼?”
陸老太太已過花甲之年,雖是強壯,耳朵卻不太靈,陸畫離得有些遠,聽不太清楚。
陸畫搖頭,改口,大聲說道:“我說表妹可以多做幾套裳,就只做了三套哪夠。”
“畫丫頭說的對,三套哪夠。”陸老太太笑呵呵道,又催著蘇惜卿再多挑幾款花樣料子。
蘇惜卿微笑點頭,順著老太太繼續挑選,腦子里卻都是陸畫剛剛說的那些話。
陸珩雖然按的心意知難而退,就連來國公府待了大半天,直到離開時都沒再遇見他,蘇惜卿心頭卻莫名空落落的。
尤其是兩人離開前,陸老太太吩咐江媽媽的那些話──
老太太打算幫陸珩安排相看事宜,對方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孫。
這件事蘇惜卿早就有心理準備,真正聽到時,又是另一番滋味。
陸畫將蘇惜送上馬車前,見聽見大哥要與人相看依舊無于衷,忽地拽住。
蘇惜卿困抬頭。
陸畫其實想說,覺得大哥好像很喜歡表妹,否則也不會明明忙得不見人影,還特地待到侯府接人,但這話不能說,傳出去對表妹不好。
陸畫瞪著眼,憋了半晌才迸出一句:“你是不是嫌棄我哥是個莽夫,那日落水才不要他負責?”
蘇惜卿困眨眼。
“我哥人雖然魯了些還一點也不溫,休沐時也是整天在校場演練,人都快曬黑炭,但是他人其實還……”陸畫神有些別扭,“還是好的,而且他這個人,特別地冷酷無,親后肯定沒心思納太多小妾。”
“……”蘇惜卿繃角,強忍笑意。
還是頭一次聽見這種夸法。
紫芙沒能憋住,已經捂著,抖著肩,無聲笑。
不止紫芙,就連生嚴謹的冬葵臉上都有些笑意,陸畫邊的兩個丫鬟也是努力的抿憋笑。
蘇惜卿忍住笑意,很給面子,神嚴肅的點點頭,直到上了馬車才終于彎著眼笑了起來。
馬車駛離國公府,紫芙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姑娘,陸大姑娘也太有趣了,我怎麼聽不出那些話到底是在夸表公子,還是在損表公子。”
“胡說什麼,陸大姑娘豈是你我可議論的,你不要害咱們姑娘。”冬葵雖這麼說,臉卻也全是笑。
“我哪有害姑娘,是陸大姑娘真的太有意思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表公子跟有仇。”
紫芙笑聲不斷,和冬葵一來一往的拌著,連帶蘇惜卿心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悶都一掃而空。
回府途中,路過義昌齋時,蘇惜卿特地讓車夫靠邊停了下來,待紫芙下車馬買幾樣糕點。
現在雖然買不到蕓豆卷了,可義昌齋其他糕點的味程度也是不在話下。
車上,冬葵正在和蘇惜卿稟報今日一早蘇宸待的事。
“大公子說,陸老太太雖然已經幫您置辦裳,可他也早就與錦繡閣的掌柜約好時間,要給您做幾裳,明日就會和琳瑯閣及戴氏香鋪的掌柜一塊登門。”
琳瑯閣是京城里最貴喜的首飾鋪子,戴氏香鋪賣的是脂胭水,同樣十分貴喜,蘇惜卿還沒出事前,沒顧這兩間鋪子。
蘇惜卿知道大哥是擔心太久沒面,出席老承恩伯的壽宴會被有心人拿來當談資攀比,才會如此大費周章,沒有多說什麼,只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著拉過冬葵的手,打算讓回府之后,讓冬葵親自跑一趟尚書府,遞請帖給楚寧,一聲沉悶的重落地聲便從馬車旁傳來,接著,馬車簾被人掀起。
“怎麼這麼快?今日義昌齋人很嗎?”冬葵以為是紫芙買完糕點回來了,剛抬頭,馬車就跟著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狂奔急馳,原本專心寫字的蘇惜卿整個人往后傾,險些摔下榻。
“你是何人?!”冬葵也差點被甩倒,看上去有些狼狽,卻反應極快地擋在蘇惜卿面前。
來人是個彪形大漢,面容獷,虎背熊腰,蘇惜卿幾乎在看清楚對方之后,心便瞬間沉了下去。
冬葵見對方靠近,飛快地掀開窗簾,扯著嗓子大喊:“救命,有人天化日劫馬車,快來──”
還來不及多喊幾聲,冬葵就被人從后擊暈。
蘇惜卿冷靜的坐在原位,正襟危坐,面不改,只有置在上的兩只手扭絞在一塊,彰顯出的張。
劫匪總共兩人,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跟了們一段時間,顯然還有其他幕后主使者。
蘇惜卿很快就判斷出,對方只是奉命行事,若沒有強烈反抗,不會輕易對手。
果不其然,那人將冬葵擊暈之后,戒備的看了一眼,見安份的坐著,也跟著在最外邊落了座,甕聲甕氣道:“姑娘莫怕,小的主子只是想請姑娘喝幾杯茶敘敘舊,只要您乖乖隨小的走一趟,小的不會傷害您。”
蘇惜卿著帕子的手指節青白。
義勇侯離與鎮國公府離得并不遠,就只隔了幾條街,早上出門時又是陸畫親自過來接,蘇惜卿并沒有帶太多丫鬟婆子出門。
當真沒想到,天子腳下,還是宦權貴聚集的東城,居然有人敢如此大膽當街劫人。
好在沒被打暈,一旦跟冬葵一樣不醒人事,就真的完了。
義昌齋離六部、翰林院和皇城都近,剛才冬葵那麼一喊,應該已經引起注意,很快就會有人追上來。
但為何劫匪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簡直就像是故意……故意要讓人追上來,然后撞見什麼?
蘇惜卿思考的同時,馬車不知何時已從東城來到西城。
當馬車最后在一幽靜偏僻的大宅前停下來,蘇惜卿起窗簾快速掃了一眼周圍景,冷靜從容的神終于浮現蒼白及慌。
附近極為安靜,后頭也不如所預料那般有人追上來,又沒辦法出聲呼救,若真發生什麼事,本求救無門。
“到了,下車。”彪形大漢聲道。
蘇惜卿咬了咬,深吸一口氣,不為所。
得想辦法逃走才行。
彪形大漢臉沉了下去,魯的將人拽出馬車,扛在肩頭往大宅走去。
走在前頭的車夫皺著眉,眼里盡是不贊同:“主子不是待過,好好說別手腳?這位將來可是要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傷不得。”
彪形大漢嗤道:“啰嗦,待會兒進門前老子將人放下來就行。”
蘇惜卿耳邊嗡嗡作響,凈是自己如雷的心跳聲,趁著兩人對話的同時,驟然起髻間金步搖,狠狠朝大漢脆弱的頸間刺去。
對方沒想到乖乖坐了一路的弱子居然會下此狠手,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
彪形大漢被刺了要害,痛呼出聲的同時松了手。
蘇惜卿從小養尊優,手無縛之力,溫熱鮮噴上來時,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雙手不聽使喚的哆嗦著,害怕得渾栗,腳一落地,卻自自發的轉就跑。
不敢不跑。
已經從他們兩人的對話中得知,究竟是誰那麼大膽敢當街擄人。
肯定是崔景。
肯定是他。
“艸!”車夫反應過來,咒罵了聲,拔狂追。
蘇惜卿大病初愈,跑沒一會兒便氣踹吁吁,但不敢停下來。
重活一回,很珍惜自己這一條命,但更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新人生,要嫁給崔景那個人渣,那還不如……
蘇惜卿握手中另一把珠釵。
此時如瀑青已完全放了下來,凌地披散于肩,垂至腰際,不止臉上全是,襟上也染滿鮮,模樣狼狽至極。
車夫一下就追了上來,不遠卻也同時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聽到馬蹄聲,車夫就知道救兵來了,又是一聲艸,立刻放棄追人,轉頭就跑。
馬蹄踢起漫天塵土,一紺青束袖錦袍的年郎,騎著駿馬逆而來,蘇惜卿認出馬背上的人是誰,驀地松了口氣,發抖的一,差點直接跪下去。
駿馬直奔而來,在靠近蘇惜卿時減緩速度,陸珩彎下子,一把抱上了馬。
作瀟灑流暢,臂力驚人。
“抱好我。”年沉啞的嗓音從頭頂滾落下來。
蘇惜卿腦袋一片空白,口因過度換氣急促起伏,下意識抱住他的勁腰。
陸珩沒有調頭,而是直接騎著馬追上打算逃跑的車夫,直直駕馬沖了上去。
馬蹄勁踏,馬夫當下就被重重踢飛出去,非死即傷。
陸珩言簡意賅:“從哪逃出來的?”
不待蘇惜卿抬手指示,陸珩就看到停在朱紅大宅前的馬車。
陸珩冷笑了聲:“崔、景!”
修長手指勒韁繩,使勁往上一拉,馬兒急停下來的同時,強健的手臂攬住細腰。
陸珩抱著翻下馬,三步并作兩步,將抱回馬車上,魯地從懷里掏出帕子扔進懷中。
“在這等我。”
陸珩跳下馬車,沖進大宅。
蘇惜卿愣怔一瞬,意識到陸珩要做什麼,瞬間回過神來,追了上去。
頭一次殺人,有些,踉踉蹌蹌進到屋時,奴仆倒了一地,陸珩拳頭和上濺滿,將崔景按在地上,不停地掄著拳頭往他臉上打。
崔景滿臉是,早就不醒人事。
蘇惜卿大驚,沖上前拉住陸珩的手想阻止他,他卻像氣瘋了般,雙目冷酷猩紅地將揮開,只想將崔景活活打死。
停下來停下來,你在做什麼,你不能打死他!
蘇惜卿焦急不已,如今人好好的,崔景本還沒來得及對做什麼,若是陸珩將人打死,那是要償命的!
住手,住手!
雙眸潤,再一次痛恨自己無法開口說話。
閉了閉眼,再次沖上去,從后將人抱住,張無聲喊道:陸珩,住手!
【陸珩,住手!】
如糖般輕甜糯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飄進陸珩耳中,他渾一僵,暴戾冷酷的神瞬間被愕然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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