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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60章 第 60 章

 第 60 章

 地龍翻, 山搖地

 震覺先是從腳下傳來,似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接著地面上的房屋樹木也開始搖晃,連站都站不穩。

 地面裂紋如同蛛網迅速蔓延開來。

 建在小盤山上的卸石寨亦晃不休, 殷承玉甚至聽到了慌喊聲和腳步聲, 是山上的人在往下跑。

 山不斷有落石墜落,砸在地面上激起一陣陣塵灰。

 這一切只在數息間發生,殷承玉定定看著不遠的小盤山,他目力極佳, 瞧見對面險峻的山峰/出來的山裂開無數隙。殷承玉心頭頓時涌現出不妙的預

 他退后兩步, 下意識抓住了薛恕的手腕:“山要崩了,下令撤兵!”

 滾落下來的山石越來越多, 距離他們也越來越近, 薛恕護著殷承玉,語氣沉重:“我先護送殿下離開!”

 殷承玉抓他的胳膊:“不行, 先讓旗手傳令下去!”

 兩人目相對,薛恕看出他眼中堅定, 知道他絕不會扔下將士先走,便不再浪費時間,迅速去尋旗手。

 沿途遇見尋來的將領,薛恕來不及多說,只厲聲讓他們立即傳令下去:撤兵。遠離小盤山和伏虎嶺,退得越遠越好。

 這次迎戰的兵力, 除了四衛營,還有青州衛將士, 人數共計萬余人, 都分散駐扎在卸石寨下的開闊平地。正好將卸石寨的出口圍死。

 但一旦像現在這樣出了事,要立即通知所有人撤離, 也更加耗費時間。

 地剛剛開始時,將士們驚慌一瞬便冷靜下來,堅守在原地等待號令。地龍翻在北地并不算罕見,普通兵士們也都知道應對之策。這個時候跑是沒用的,只要尋個開闊地等地平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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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殷承玉和薛恕趕到中軍營帳時,將士們都聚集在帳外等待號令。

 “下令撤兵,立即撤出去。不必管糧草輜重,所有人立刻走。”

 殷承玉第一次出這樣焦急的神,語氣又快又急。此時地還未停歇,且有越來越烈之勢。人隨著地面一起晃,連站都快要站不穩。

 傳令得令,一個站到高打旗語,一個吹響了撤退的號角。

 山石崩落的巨響里,撤兵的號角聲迅速傳開。一道接著一道。

 原地待命的將士們聽到撤退號角聲,立即開始撤出小盤山的地界。

 “我們也走。”

 殷承玉看一眼后,抓著薛恕的手,與他一道往前跑。

 震越發劇烈,地面細小的裂逐漸擴大,竟然有掌寬。殷承玉心臟跳得快要裂開來,卻不敢回頭。

 后陡然傳來巨響,驚雷一般炸響在耳邊,接著整個天地都為之一震。

 滾落的山石泥土如同洪流,卷著草木轟隆追來。

 后的震越來越劇烈,聲音也越來越響,猶如在耳邊。

 殷承玉被薛恕拉著往前跑,控制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小盤山只剩下半截矗立在原地。

 崩斷的山整個落,巖石,泥土,草木在巨大的沖擊力下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橫沖直撞,有落在后面的士兵,甚至來不及躲避,就被卷了進去。

 “太快了,來不及了。”

 薛恕左右張了一圈,快速選定了一塊巨大的山石,拉著殷承玉躲在了山石后方。他將殷承玉抱在懷里,盡量用將他整個包裹起來,小聲在他耳邊說“別怕”。

 下一瞬,巨石遭到撞擊,碎石土塊鋪天蓋地而來——

 四周一片漆黑,鼻端充斥著泥土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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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承玉恍惚了一瞬,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死。他試探著,發覺腰部以下都被石土埋了,沒法挪。背后膛溫熱,是抱著他的薛恕。

 “薛恕?”殷承玉試探著索,沒到人,先手的是糲的樹皮。

 他仔細索過一遍,確認這橫在他們斜上方的大樹救了他們一命——他們背后是巨石,這顆枝椏茂盛的大樹恰好橫在巨石上,枝椏擋住了大部分土石,形了一不大的容

 “殿下?”

 薛恕也醒了過來,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在殷承玉索,語氣張:“你傷沒有?”

 殷承玉頭有些暈,但不想他擔心,只說“沒有”。

 “你呢?”他試圖去確認薛恕的狀況,只是他被薛恕從背后抱在懷里,此時彈不得,只到了他的手臂。

 “我也沒事。”薛恕將頭埋在他頸窩,輕輕蹭了蹭。

 殷承玉安下心來,思索片刻,道:“外頭地應該已經平息了。等清點人數后發現我們不在,必定會派人來找。接下來我們說話,省著力氣,等其他人來尋我們。”

 薛恕“嗯”了一聲,越發抱了他。

 *

 地持續了將近兩刻鐘,原本還算晴朗的天氣,忽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應紅雪看著塌陷了一片的伏虎嶺,面越來越凝重。

 甚至等不到地完全平息,就卸了馬車上的馬匹,飛上去:“薛恕他們是不是在卸石寨那一片?”

 “是。”崔辭跟在后面上了馬,尚未明白:“軍營駐扎在空曠,應當沒有危險。”

 “山崩了,那個方向應該是小盤山。”應紅雪語速極快道。

 而軍營就駐扎在小盤山前的空曠地帶。

 崔辭眼皮一跳,意識到了嚴重。不再廢話,跟在后頭打馬飛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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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導致道不地段開裂塌陷,沿途所見的村落房屋倒塌一片。僥幸逃出來的百姓都跪在雨中,不停磕頭,祈求上天息怒。

 二人趕到時,就見青州衛指揮使正在清點人數。

 而不遠的小盤山被削了頭,只剩下半截。崩落的碎石泥塊掩埋了原先的軍營。

 崔辭策馬上前:“殿下和薛監呢?”

 指揮使臉一片慘白:“沒找到人,還在找。”其實還有一個可能他不敢說,那就是太子和薛監,都被埋了在石堆里頭。

 他們聽到了撤退的號角后,便立即往兩邊空曠地撤退。但人數太多到底影響了速度。趕慢趕也沒來得及完全撤出去,折了兩千多人在里頭。

 當時太子和薛監讓傳令通知所有駐扎軍隊,估計耽誤了不時間。

 崔辭看了看眼前的廢墟,心口也不由。但眼下薛監不在,他只能下心慌,先穩住局面:“太子和薛監不見的消息先著,派出一隊人手往四周去搜尋。再整頓兵力,清理石堆,搜尋傷者。”

 “最后可有人見過薛恕?”應紅雪問。

 指揮使不認識,但見和崔辭一道回來,還是道:“當時急,場面混。只知道薛監和太子殿下都在中軍營,中軍營是最后一批撤離的。”

 駐扎軍營呈長條分布,左右兩頭先撤,最后才是中間的。

 應紅雪點點頭,多崔辭說了一句“你先帶人找,我去去就回”。說完便又上了馬,往益都城的方向去。

 ——是去尋賀山。

 為了給賀山留時間撤出伏虎嶺,故意帶著崔辭在伏虎嶺多轉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按時間推算,不出意外,賀山這會兒應該已經帶著人到了益都城附近。

 應紅雪行半途,就瞧見對向有幾匹馬飛馳而來。

 瞇眼看去,瞧見馬上悉的影時,就松了一口氣。將手指放在口中打了個呼哨。

 對面很快也傳來一道呼哨聲。

 應紅雪這才勒住韁繩,等賀山一行過來。

 “弟兄們沒事吧?”

 “沒事。”賀山看見也松了一口氣:“我們運氣好。到了益都城附近才上地。這要是在伏虎嶺里,恐怕逃都沒逃。”

 應紅雪聞言頷首:“去將人手召集起來,跟我去小盤山。”

 “去哪兒做什麼?”賀山急急忙忙拉住:“我聽靜,小盤山和伏虎嶺那一片估計是山崩了。這地龍翻也不知道翻完沒,那邊危險著。”

 “薛恕很可能被埋在里面了。”應紅雪拍開他的手,率先策馬折返小盤山。

 賀山聞言一個激靈,連忙下屬去召集人手,自己則追在應紅雪后面。

 *

 四周沒有手不見五指。對時間的變化也遲鈍了起來。

 殷承玉說不清被埋了多久,只覺得的溫度在逐漸流失,頭也越來越暈。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的,也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他強忍著沒有出聲,只努力側了側,將頭抵在了薛恕的肩膀上,輕輕喚了一聲:“薛恕。”

 “我在。”薛恕低低應了一聲,頭靠過來,索著和他蹭了蹭臉。

 殷承玉安心了一些,頭抵在他肩上,努力上的難,強迫自己打起神來。

 可越是如此,頭腦越是昏沉。

 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臨死前的時候,也是這般的無力和疲憊。

 那已經是隆二十八年冬,離著新年不過半月。

 彼時他登基為帝,大權在握,卻因為早年幽皇陵時傷了本,每況愈下。

 隆帝雖然去了,卻留給他一個爛攤子。大燕憂外患風雨飄搖,他片刻不敢松懈,夙興夜寐地撐了幾年,到底油盡燈枯。

 所有病癥都在這一年冬天發作出來,藥石罔效。

 太醫戰戰兢兢為他施了針退下,只有弟殷承玥守在他邊。

 殷承玥將將十歲,回宮亦不過五載,殷承玉還有許多事沒來及教他,然而時間不等人,他只能在彌留之際,盡量妥善地安排好后事。

 “廷有鄭多寶,朝堂上有謝蘊川,至三五年,不會出什麼岔子……但是權勢迷人眼,你必須得盡快長起來,將朝政大權攬在手中,才最穩妥,萬不可一味依賴他人。”

 鄭多寶是司禮監秉筆太監,自小跟在他邊,忠心耿耿;謝蘊川則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還曾欠他一個人,都是信得過的托孤人選。

 加上登基這幾年來,他大刀闊斧改革,許多有異心的朝臣已經清洗得差不多,思來想去,能威脅到殷承玥的只剩下一人。

 ——司禮監掌印太監兼西廠提督薛恕。

 薛恕是最鋒銳的利刃神兵,他活著時,這柄利刃尚能被他握在手心,取敵人命;但他不敢保證,他死了之后,這柄利刃會不會轉而朝向殷承玥。

 他做事向來不會留患。

 薛恕必須死。

 然而話語在頭滾了又滾,到底沒能說出口。

 大約是糾纏得太深太久,要關頭,他竟然生出一不舍來。

 “罷了,你先出去吧,容我再想想。”疲憊地鼻梁,殷承玉到底沒能下定決心。

 殷承玥出去時,正撞上薛恕進來。

 他似乎剛從外回來,上的斗篷還沒來及解,眉目間凝著細碎的雪粒,整個人看起來比外頭的霜雪還要冷上幾分。

 殷承玥素來有些怕他,頷首打過招呼后,便匆匆離開。

 薛恕停在殿門前,解開斗篷扔給后的小太監,先到墻角的九龍鎏金暖爐前烘手,直到上的寒意散盡,才靠近床榻。

 殿伺候的太監宮有眼的悄聲退了出去。

 “回來了?”殷承玉抬眸看他,神有些許復雜。

 自他病倒之后,薛恕便一直在外為他搜羅大夫。前幾日他打聽到浙江嚴州府有位老大夫醫湛,便帶著人快馬加鞭趕去了浙江,今日才回。

 “嗯,那老東西沽名釣譽,醫,就沒將人帶回來。”三言兩語代了嚴州府之行的結果,薛恕面上緒不顯,說起了另一事。

 “皇陵已經趕工完,陛下尚未婚,又無妃嬪,一人長眠難免孤寂,所以臣命工匠打造了可容納雙人的梓宮……日后黃泉地府,臣也能繼續伺候陛下。”

 他在榻邊坐下,替殷承玉掖了掖錦被。

 作很輕,神和,乍一看起來竟有些許溫

 這些年里,兩人有利益換,有.纏,唯獨有溫繾綣。殷承玉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怪氣和明刺暗諷,也習慣了床榻之間的抵死糾纏。

 這人是利刃也是猛,打骨子里刻著掠奪和偏執,溫與他格格不

 如今忽然換了副面孔,反倒殷承玉生出了幾分心,本就搖擺不定的念頭,越發猶豫起來。

 最后殷承玉也沒能下定決心,只有氣無力叱了一句“胡鬧”。

 他想著,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他好好想一想,該如何置這個人。

 可他的病卻不肯等。

 三日之后,他的病再次惡化,再次自昏睡中醒來時,殷承玉突兀生出一種大限將至的恍然。他心知這回恐怕是真的撐不住了。

 心腹朝臣在榻前跪了一地,他強打神,將后事一一安排下去。

 到薛恕時,他凝視對方許久,方才嘆了一口氣,下了口諭:“命掌印太監薛恕為輔政大臣,與武英殿大學士謝蘊川共同輔佐太子,匡扶朝政。諸卿……莫負朕。”

 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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