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倒春寒,街上柳枝瑟著了新芽,俏生生的,旁邊還堆著含著花骨朵的迎春。
街上行人有的已經換了春裳,三五群,轉眼就進了街尾的鋪子里。
一眼掃過去,就看見首飾又添新花樣了。
迎春花的手串耳釘,還有項鏈,銀的鏈子,下面好幾朵迎春花,鵝黃,一片暖人的春意。
還有桃花釵,棕的桃木釵上一朵開的正好的桃花,還有一個花骨朵。
多寶閣的東西,便是綠的葉子,都覺得好看,和別的不同。
一位姑娘道:“還是多寶閣的東西合心意,這幾個月,首飾都是在這兒買的。”
掌柜年底就換人了,是個年長的先生,做掌柜一個多月,知道該說什麼:“這些首飾能得姑娘們喜歡,是它們的福分。我們東家做這些,心底盼著給它們遇見真心喜的人。”
小姑娘聽的喜笑開,這些首飾用的東西好,瓷本就易碎貴重,配上金銀,木料,一點都不覺得突兀。
“那我要一只桃花釵,迎春花的首飾要一套。”幾個姑娘試過首飾,很快就定了下來。
姑娘們把銀子付了,其中一位目落在柜臺的招財貓上,低聲音道:“這貓看著倒是眼,忘了在哪兒見過了。”
掌柜的愣了一下,這個招財貓,他來之前就在了,怎麼現在還說眼,難不……
他把首飾用木匣子裝好,匣子上刻的正是多寶閣的字樣,“這就是個貓,別見過不稀奇,姑娘們慢走。”
貓的確是貓,卻不是隨可見的。
三花,瞇著眼睛,貓臉上有幾撇胡子,還著爪子,掌柜就在顧筱那兒見過。
別有,指不定是照著做的,還恬不知恥地擺出來。
掌柜心里騰地升起一火氣,跟伙計代了幾句就從鋪子出去了。
空不來風,既然有人說了,那肯定是在別見過。
掌柜從城南一直找到城北,遇見瓷鋪子就進去看看,果不其然,有兩家燒了招財貓,柜臺上擺著的也不盡是瓷,還有陶瓷首飾。
樣子有六分像,是多寶閣的冬日首飾的樣子,梅花與雪花。
說起這兩樣,賣得那一個好。
梅花不必多說,雪花的瓔珞襟步稱之絕一點都不過分,總共六瓣,花樣就有好幾個。
那是顧筱,劉念慈和鈴鐺捧著雪一點點畫出來的,冰白,戴在手上脖子上都好看。
梅花雪花兩個花樣,一日便賣斷了貨,哪怕開春了,還有姑娘來買。
畢竟除了省城,就只有盛京有多寶閣了,誰還沒幾個好姐妹。
掌柜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了,他問了一句,“這個首飾多錢?”
店里伙計只覺得面前這人眼,卻沒細想是誰,如實答了,“襟步五錢銀,瓔珞一兩銀,客若是喜歡我給您包上,送夫人送兒都合適。”
比多寶閣的便宜一半,掌柜大怒,他喜歡個屁。
他活了幾十載,也明白了有些人,理所當然地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掌柜拂袖離開,又饒了大半個城,去沈家食肆了。
正巧,顧筱和劉念慈都在。
們上午去瓷窯,試了幾個新樣式,下午準備查賬,劉念慈變了不。
虎父無犬,生意上手快,在多寶閣練了幾個月就回家經管瓷鋪子了。
燒瓷是從頭開始學的,已經做的有模有樣了,以前瓷窯的師傅只當是玩玩,現在劉念慈去瓷窯,他們能尊敬地喊一聲大小姐。
掌柜義憤填膺,“真不要臉,仿咱們家的首飾不說,還降了一半的價錢,東家你是不知道,他們還把招財貓擺著賣!”
要不是那個姑娘說了一聲,他還不知道。
劉念慈道:“仿制?咱們家的首飾不好仿吧。”又不是盤子碗,花樣畫上去就行。
顧筱:“仿個幾分像,價錢賣的便宜點,也有人買。”
多寶閣有便宜的首飾,也有貴的。
普通人家的姑娘,買一對耳釘就滿心歡喜了,那些襟步步搖瓔珞,只能看看罷了。
別家的東西雖然沒那麼好看,但是便宜一半價錢,肯定有人買的。
劉念慈著顧筱,小小可真好看,下面是月白繡蝴蝶的馬面,上面一個短襖,脖子上戴著的是多寶閣賣的桃花瓔珞,頭發挽了一個髻,簪了一朵珠花。
耳垂上是一個小巧的桃心形狀的耳釘,柳眉杏眼,額間掉下來幾縷碎發,是畫上的人。
顧筱攏了攏頭發,“念慈?”
劉念慈回過神,“那怎麼辦呀,也不能一直由著他們仿咱家的首飾。”
攔也攔不住,國家沒有這方面的律法,總不能指他們自己明白什麼是別人的,什麼是。
“仿的和多寶閣肯定不一樣。”顧筱輕輕扣了兩下桌子,“用仿制品,該引以為恥。”
掌柜的接下話,“那可不是,我看他們仿的,還沒有咱們燒壞的好呢。”
孩子臉皮都薄,用了假的也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戴出去,好好引導一下,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顧筱道:“在首飾上面刻印記,還有包裝上,咱們出的花樣多,一樣只賣三個月,過季的就不再賣了,梅花雪花這兩樣,以后都不燒了。”
“東家,那豈不是正合他們的意?”
劉念慈搖搖頭,“非也。正因為過季不賣,喜歡的人才會趕著來買,他們不過是跟在后頭撿渣滓吃。”
掌柜恍然,有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仿再像也不是真的,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招牌打出去。
顧筱以為這事就完了,沒想到還真有不要臉皮之人。
下午和劉念慈去查賬,多寶閣一月份賣了六十多件羊氈,三百二十一件首飾,其他數十件,流水有四百八十兩。
拋去本,總共三百二十兩純利。
后來張掌柜來過一次,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顯眼的鋪子,他沒管過省城的事,不好要這麼多的分,就重新定了。
張掌柜拿三,劉念慈拿兩,顧筱分五。
算好賬,顧筱把銀子分了,拿了一百六十兩,這幾個月下來,也存了一千二百兩了,不過在盛京買房子還不夠。
劉念慈把銀票裝好,這是自己賺的錢,比爹娘給的拿著高興,只不過月底顧筱就要去盛京,沒幾日了。
一想這個,心里就不好。
顧筱把賬本放好,“一會兒去街上買吃的,想吃什麼?”
劉念慈想吃火鍋,想吃,“吃火鍋,魚丸蝦丸牛丸,還有豆皮豆腐紅薯片,配芝麻醬吃,想吃辣鍋。”
火鍋人多吃才熱鬧,正好沈羲和明日沐休,顧筱道:“那就明天吃,對了,我表兄他同窗明日應該也過來。”
劉念慈眼神飄忽,耳垂一下就紅了,“什麼同窗,哪個?來就來唄,你跟我說做什麼,我專心吃東西,沈公子的同窗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
顧筱哄道:“是,你專心吃東西,不看他長什麼樣,明天早點過來幫忙。”
劉念慈捂著耳朵點了點頭,“我早飯都來你這兒吃。”
兩人說這話,又進來了客人,有伙計招待,自然不用顧筱心。
誰知那個姑娘沒挑首飾,反而停在門口柜臺前,往桌上放了一支襟步,“我在這兒買的東西,為什麼這樣了?”
顧筱抬起頭,柜臺前的子面容姣好。
邊還有一矮個姑娘,面不虞,“東西是在你家買的,做生意何故欺人,拿這種東西糊弄我們。”
顧筱不明所以,把柜臺上的東西拿起來看了看,雪花襟步,總共三瓣雪花,下面墜的是銀穗子,只是雪花做的不好,偏黃,穗子偏沉,又無輕盈飄逸之態,反倒顯得笨重。
不是瓷窯燒出來的,至不是從劉家瓷窯燒出來的。
顧筱把襟步拿給劉念慈看,沖著眉眼有郁氣的姑娘道:“你說這是在這兒買的,哪一日?”
顧筱把賬本翻開。
那姑娘道:“是年前買的,日子記不清了,花了二兩銀子,誰知道戴了兩日就變這樣了。”
“年前買的,那為何現在才來。”顧筱把賬本合上,“既然是在多寶閣買的,那票據呢?”
賣出去的東西都有盒子票據,憑票可換可修,就是防著這種事。
“盒子和票據丟了。”
劉念慈把襟步放回去,“多寶閣賣出去的東西,憑票據包修換,沒票不行,誰知道是不是多寶閣的東西。”
中午才說有人仿制,下午就出了這樣的事,真晦氣。
“怎麼就不是你們的了,雪花襟步只有多寶閣有!”矮個子的姑娘把腰間的襟步解下來,“我的也是在多寶閣買的,本不一樣。”
顧筱看了那姑娘一眼,“也?既然你看得出不同,憑什麼一口咬定這是多寶閣的東西,賣雪花襟步的可不止我們一家。”
矮個姑娘愣愣地看著手帕,“不止一家,不是你說是在多寶閣買的嗎?”
那姑娘臉慘白,“我……”
這說來就話長了。
雪花襟步好看,矮個姑娘恨不得日日戴著,后來見從小到大的手帕也有一個,便把玩了一會兒,誰知一比就看出不同來。
雪花的不一樣,銀穗子也不同,訥訥地問:“為什麼不一樣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在多寶閣買的,戴了兩日就這樣了,我以為都是這樣的,沒事的,算了……”姑娘把咬的發白,手把襟步拽了回來。
“那不行,花了銀子的,憑什麼這麼算了!要麼把銀子退了,要麼換一個。”
這支襟步究竟是在哪兒買的只有自己知道,可那一瞬間突然冒出來一個暗念頭,去多寶閣一趟又何妨,若是真能換呢,那豈不是只花一半的錢買一支襟步。
遲疑地點了點頭,“萬一他們不認……”
“敢做為什麼不敢認,”矮個姑娘安道:“你放心吧,他們做生意的,最怕事鬧大了。”
“那好吧,去看看,若是不認咱們也不要跟他們吵,吵不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春闈是二月,我搞錯了_(:з」∠)_改一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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