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燙金帖子的落款仍然是石琳琳,而這次邀請如姒的理由則是家小姐花會最經典的借口之一,詩社。
簡單回想一下,如姒倒不記得石琳琳有什麼作詩的文采。但那也不是重點,如姒並沒有什麼跟石家多打道的興趣,隨手將帖子一丟了事。
至於那跟帖子一起送進來的小禮,采菀拆開一看見盒子,便一臉嫌惡:「姑娘,這禮怕不是石姑娘送的。」
如姒接過來一看,就綠了臉。
淺綠竹葉紋的扁長錦盒,右下角拿暗綠的線綉了一個極小的字。盒子裏是一排竹枝湖筆,應當出自頗有些風雅名聲的寶墨軒。這禮說價值不輕不重,說雅緻也算恰到好。只是那筆桿上也刻了跟盒子一樣的小小暗紋表記。
這分明就是石仁瑯之!
石家的子弟之中,論讀書這一項,其實石仁瑯還算可以。不論第一世還是第二世,石仁瑯都會在明年下場,中在二甲二十八名的進士。雖然後來只領了個閑職,卻也是正經考上的。尤其是跟吃喝嫖嫖的大房堂兄石仲朗比起來,更顯得出息了。
石仁瑯形貌清秀,行事也好風雅文人留名刻字那一套。若是如姒糊裏糊塗當做石琳琳的心意收下那盒湖筆,將來一旦人翻出來那帶著石仁瑯的表記,那便再也說不清楚了。
可是如姒也不能翻臉,倘若真的質問過去,石琳琳只要說:「這是我從兄長那邊得來的湖筆,轉送濮姑娘。」賣個萌,也就過去了,顯得自己無禮不說,有關能認出石仁瑯表記這件事,也解釋不過去。
論起對石仁瑯的痛恨,采菀顯然要更勝過如姒:「姑娘,那個壞人居然還敢送東西過來!」
如姒拿著那個錦盒,垂目不語。
采菀不由有些發急,眼看此時房裏也沒旁人,轉又去將門窗關了,低聲對如姒道:「姑娘,難道是對那人還……還心麼?」
如姒擺擺手:「且讓我靜靜。」
留石仁瑯?看什麼玩笑!
但是原主對石仁瑯的記憶,真的是很多啊。回憶那些往事,就好像重新看一部漫長而悲傷的韓劇。對於如姒這種狂熱的劇來說,瀏覽這樣的記憶本就夠蛋疼了,到了後段被休棄的那一段,如姒真是滿心都是咆哮教主的那個經典表——我真的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坐在那邊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有種上電影選修課考試前強行大複習的覺。
更強烈的是原主如姒第二世里那強烈的,當年曾經真的過。不只是如姒,也許年的石仁瑯,也曾經有那麼幾分真心的。
只是,為君一日恩,負妾百年。
渣男的真心,很難說有還是沒有,完全要看怎麼界定。好像今天走進一家餐廳想吃牛排飯,那個熱切的真心是比真金還真啊,然而這一刻強烈的和.並不代表長久的護與忠貞。
畢竟一個人渣還是不渣,看的還是人品。
放在現代社會,或許還能說一句曾經擁有也不錯。但是在男尊卑、子名節大過天的時期,絕大多數人的命運還是由婚事決定的。失去了丈夫的心,就算不至於像苦的如姒一樣見棄被休,也有無數子紅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嘆了一會兒原主在第二世的悲與狗,如姒抬起頭,將那盒湖筆遞給采菀:「退回去給石家,說我詩書不行,參加不了詩社。」
這時仙草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姑娘,雙鶯姐姐來了。」
前日如姒與池氏談判要人的時候,將仙草和靈芝這兩個機靈忠心的小丫頭契也都要了回來,至於采藍則是打包還給池氏,如今月居就越發清凈整齊。
雙鶯是正房丫鬟里最厚道的一個,也是前世里唯一曾經暗中照拂過如姒一些的。雖然對如姒的命運並不能起什麼大的影響,但到底是絕境中的一分暖意,如姒穿越之後因著這份記憶,也對雙鶯特別有些好。
「請進來吧。」如姒向采菀點點頭,采菀便將那湖筆收了,才去開門。
雙鶯進門福了福:「大姑娘,太太問問,您可要去石家的詩社花會麼?若去就勞煩照應些二姑娘和三姑娘。」
如姒見竟然雙鶯上的服都樸素了好些,連細碎的耳墜都摘了去,心想池氏這真是刮地三尺來還債啊。反過來說,連丫鬟們上的服首飾都是從燕微嫁妝里出的,那麼濮雒大才子這些年到底幹什麼了就能這樣坐吃山空?
「我詩書不行,還是不去了。」如姒這話倒是誠實的很。雖然穿越前也是練過筆字的,但是跟古人那樣的簪花小楷什麼的還是寫不好。詩詞就更不用說了,讀過不,但能一字不錯背出來全文的就不多,更不要說寫詩了。
雙鶯頗有些為難之:「大姑娘,老爺說您若能去,就還是去吧。因為這回是賀石將軍陞的大喜事,連燕家的姑娘們也會去,石家姑娘的帖子只不過是個小花宴的湊趣由頭罷了。」
石賁將軍陞?如姒忽然想到素三娘子,對石賁將軍也多了幾分好奇。
若是燕家的眷會去,自己倒是不妨走一趟。
如今燕家給自己撐腰,並不是因為真的對已故的燕微有多分,更多是為了燕家的名聲和面子。畢竟伯夫人對庶出一脈的不待見是明明白白的,如姒的親舅舅燕徖在上個月已經如同前世一般,調任外放出京了。
這也是如姒絕不考慮投靠燕家的原因。
寄居豪門的表姑娘這種生,不論是不是上三代以旁系親,一般都是靠著老太太的垂憐才能在大宅門裏安立命。偶爾也有不老太太待見,但是親舅舅給力的,但如姒顯然也不符合。
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眼眼。往大說是審時度勢,小上些就是知識趣。
如姒想跟燕萱、明綠櫻多好些,但並不方便多去伯府。那麼除了用禮表達一下誠摯謝,也就是能在第三方party上見面了。
「我知道了,待我想想。」如姒並沒有立刻答應,但向采菀使了個眼。
采菀會意,便上前塞了個小荷包到雙鶯手裏:「雙鶯姐姐辛苦了。往後若有什麼難,可以來月居說一聲。」
雙鶯手便知那荷包里是一整塊銀子,得有一兩多。回想上次送秋冬服過來,也就是一個月之前的樣子,那時大姑娘也采菀塞了一個荷包,裏頭那幾十個銅錢已經是大姑娘勉力支應,帶著些討好的意思給出來的。而如今,濮家已經徹底變天,這次的賞錢就是真正的打賞了。
雙鶯心裏又是慨嘆又是激,向如姒一福:「多謝大姑娘。那奴婢先回去了。」
待雙鶯走了,采菀還是有些擔心:「姑娘,石姑娘只怕沒有好心。太太跟石家大太太二太太都這樣要好,說不定便有什麼陷阱呢,還是別去了吧。」
如姒沉道:「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哪能因為怕陷阱就不出門。等下跟朝說一聲,問一問萱姐姐和二表嫂去不去石家。倘若們去我就去。要是有們在太太還敢使手段,那就是自掘墳墓了。」
不算意外的,伯府很快回了消息,石賁將軍本次回京述職得了上諭嘉獎,由正二品左將軍再升一級為從一品定遠將軍,燕衡會親自道賀,燕府的年輕一輩幾乎都要去,明綠櫻和燕萱自然也要前往。
同時如姒也明白了為什麼池氏要自己照應如妍如姝,因為石家的帖子並沒有送給濮雒和池氏。翰林院的斥責,京兆衙門的作,到底還是多傳出了些風聲。
石琳琳這個帖子送過來月居,估計也是因為如姒是燕家的外孫,面子並不是給濮家的。不過如妍似乎與石琳琳關係不錯,所以也收到了一份請帖。如姝年紀小一些,就算沒有單獨的帖子,只要跟著姐姐,倒是沒人計較。
如姒是真不想照應,但如今正在迅速削減日常開銷開支的濮家只有一輛馬車,願意不願意,都得同車而去。幸好如妍話,如姝在親姐姐跟前也有些忌憚,贊了如姒的飾兩句就罷了,也沒呱噪太多,便一路平安到了石家。
濮雒雖然沒有被請,賀禮還是要送的。如姒為濮家嫡長,雖然不算是代表父親而來的,也好歹要給石賁將軍行個禮,再去眷那邊。
原以為不過是跟著燕萱等平輩一同打個照面便過了,誰知石賁將軍竟然開口住了如姒:「等一下,你是誰家的姑娘來著?」
如姒心裏突地一跳,難道「槐樹咚」的那天,還是讓石將軍看見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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