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這一覺睡得極沉,正睡得大好時被什麼人搖醒,林未晞以為是宛星在玩鬧,就用力拍開對方的手,嘟囔了一句「別鬧」,轉了個方向繼續睡。
對方似乎嘆了口氣,說:「是我。外面正在迎新,先撐過這一會,回去就能好好睡了。」
林未晞聽到聲音才覺出哪裏不對,撐開眼皮,發現自己正趴在一襲黑的暗錦上,而因為睡姿素來不□□穩,幾乎完全到對方懷裏了。
林未晞有些懵地撐起,正好對上顧徽彥的眼睛。林未晞怔怔和顧徽彥對視了一會,漿糊一樣的腦子終於清醒些了,趕回頭看屋裏其他人。
好在屋裏十分安靜,外面竹聲一陣接著一陣,幾乎匯聚聲音的海洋,下人們似乎也被這樣的熱鬧吸引,全到外面看煙火了,室除了和顧徽彥,並沒有別人。
可是顧徽彥邊怎麼可能沒有人呢,林未晞有些尷尬,顯然是因為,顧徽彥才把人都趕到外面去了。這樣一來,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守歲時睡著了,還直接窩在顧徽彥懷裏?
天啊,林未晞簡直不敢再想下去,這讓日後如何在下人面前發號施令,甚至不必說這麼遠的,一會出門,要如何面對外面的丫鬟婆子,乃至兒子兒媳就足夠頭痛了。
林未晞嗚咽一聲,垂頭喪氣地敲了敲腦袋:「王爺,你怎麼不醒我?」
說完這句話林未晞自己也知道答案了,醒來相當麻煩,而且當著眾人的面,顧徽彥要怎麼說?林未晞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這是的疏,反而質問顧徽彥。可是顧徽彥卻沒有一不耐,他並沒有在意林未晞的埋怨,反而十分認真地說:「沒有必要。往常這個時候你早睡了,既然犯困睡一會就好,沒必要忍著。」
顧徽彥總是這樣設地、微,林未晞心裏很,就仗著自己剛睡醒,小小地了個懶腰,隨即順勢抱住顧徽彥,再度靠回自己方才的位置。在這裏睡了很久,涼的面料都被得微熱了,林未晞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上首傳來顧徽彥的笑。
「都睡醒了,還撒。外面有人呢。」
林未晞本來打算示個好就收的,可是顧徽彥這樣說,林未晞反而抱住他不肯了。林未晞將臉從顧徽彥膛前出來,故意對他眨了眨眼:「王爺不是把人都趕到外面去了麼,還怕什麼?」
在顧徽彥多年的準則中,在大庭廣眾之下冠不整,坐姿不端簡直是大忌。林未晞如今兩條都犯了,顧徽彥本來應該嚴肅地糾正,並且教導行端坐正的,可是這一刻顧徽彥看著賴在自己懷裏撒的小妻,竟然一時不捨得糾正。
顧徽彥這短暫的停頓就給了林未晞得寸進尺的機會。見顧徽彥沒有說話,就知道他雖然看著清貴嚴謹,可是對於的一些小作卻十分用,只是不肯說罷了。反正這裏也沒人,林未晞索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手環住顧徽彥脖頸。這樣一來的力全在腰上,腰線凹出一個漂亮又人的轉折。然而這番景象以林未晞的角度卻是看不到的,顧徽彥將手放在林未晞腰上,正好這時林未晞靠在顧徽彥耳邊,聲說:「王爺,這是我們婚第二年了,新年快樂。」
顧徽彥垂下眼睛看著林未晞,兩人相距極近,呼吸相聞。林未晞本意是故意挑釁,可是現在看著顧徽彥的目,不有些害怕,甚至後悔起剛才的冒進來。
外面傳來一陣鋪天蓋地的煙火聲,想來是小廝新搬了一批煙火,玩鬧著一起點著了。顧徽彥眼睛中暗流沒下去,他將林未晞抱著放在自己上,這樣不至於一直靠腰撐起全的重量。顧徽彥正了正林未晞髮側的簪子,然後說:「一年中難得有今日的熱鬧,先出去看看煙火吧。」
林未晞也是這樣想,早過了對煙火好奇的年紀,但是為王妃主人,在辭舊迎新的這一時刻卻沒有出現在王府眾人眼前,這就很不妥了。林未晞本打算宛星宛月進來,但許是因為外面的竹聲太響,門口的丫鬟竟然沒有聽到。林未晞尷尬,正打算說什麼回圜,顧徽彥就已經拿起的披風,細緻地為扣上對扣,還將帽上的細絨理順。
林未晞頓時沉默,默默看著顧徽彥的作,在他扣扣子時,林未晞手要接過,卻被顧徽彥阻止。等他終於整理到滿意的程度時,才手了的頭頂,眼中含笑:「走吧。」
林未晞手已經被握住,就這樣被領著走到外面。說來也奇怪,方才在房裏喊人沒人聽得到,可是房門一開,方才不知道幹什麼的下人立刻看過來,並一一對著林未晞行禮問安。外面的風有點大,兜帽上的絨在夜風中舞,林未晞半張臉都被白絨遮住,嫌冷不願意出手來,就對著行禮的人微微點頭,示意已經聽到了。
王府這麼大的主院,再加上夜風濃重,竹震耳,院子一角的變化實在很難被人注意到。可是林未晞和顧徽彥一出來,院中的人立馬都意識到了。顧呈曜和高然雖然站得遠,可是房門打開的那一刻,他們倆的餘就都跟過去了。隨後,林未晞和顧徽彥的影出現,他們倆果然是一起出來了。
顧呈曜和高然早早就換了個屋子守歲,林未晞在燕王上睡,這種場面他們倆可不適合看。然而人就是這樣,有時候越是看不見,越容易浮想聯翩,等辭舊迎新、全城放炮竹的時候,高然在外面等了一刻鐘,才看到另兩人面。
高然雖然笑著站在外面,接眾人的慶賀,但是只要想到主屋裏面的場景,依然還覺得渾不是滋味。看公公和婆婆秀恩是什麼樣的呢?這個問題,恐怕除了高然,就只剩下顧呈曜能流一二了。
顧呈曜過去十八年,對父親的印象一直都是端正肅穆,威嚴不可侵犯,顧徽彥也完撐起顧呈曜對父親全部的想像,顧呈曜是發自心地敬重、欽佩父親。可是顧呈曜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父親也會全程關注另一個子的向,顧呈曜當時也在場,他當然能看出來燕王一直在注意林未晞,哪怕林未晞再微小的舉都瞞不過父親。而他素來淡漠高冷的父親也會小心細緻、如同對待絕世珍寶一般,將另一個子的小心放在自己上。
擱在一年前,如果有人和顧呈曜說燕王會人,顧呈曜一定嗤之以鼻,可是現在,他卻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等顧呈曜意識到,這種難言的複雜並不是對著林未晞,而是沖著他的父親,顧徽彥。顧徽彥那時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本沒人敢繼續待著。顧徽彥不允許任何人看到林未晞睡著后的樣子,可是他自己卻留在屋裏長達一個時辰。顧呈曜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他側的拳頭倏地攥,正好這時一陣寒風吹來,顧呈曜藉著掩飾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讓自己許是因為熬夜而昏沉的頭腦冷靜下來。
既然看到了,顧呈曜和高然肯定要上前給父母親行禮、拜年,他們二人雖然站在一,但是心裏卻各有各的心思,一路走來頗有些同床異夢的覺。
林未晞穿著大紅的披風,唯獨在兜帽上圍了一圈蓬鬆的白絨,站在朱紅迴廊下,姿窈窕,神靜默中帶著不可冒犯的凜然,簡直如昭君在世,神下凡。看到高然和顧呈曜過來請安,也只是淡淡點了下頭,然後又將視線轉回深黑的夜空。
此時夜已經極深,空氣清冷,呼吸間帶著濃重的火硝味,這就是年的獨特味道。燕王府的煙火當然準備的又多又繁,小廝們殷勤不斷地將炮筒搬到中庭,然後長長地抻著手臂將引子點燃。丫鬟們捂著耳朵站在迴廊下,見小廝點竹,又是又是跳,也不知道們是害怕還是歡喜。
林未晞看著這樣熱鬧的場面,不知不覺有些神,方才的困意早就消弭無蹤。宛星活潑,早就按捺不住,自己要了只線香過來,咋咋呼呼地在庭院裏點煙花。林未晞看到這裏忍不住笑。林未晞站在迴廊上,沒有看任何人,可是許多人都在注意。現在漂亮的不似真人的王妃宛然一笑,許多放炮的人收到鼓舞,越發變著法點煙花,想博得王妃的注意。
宛星玩的實在是很沒規矩,宛月雖然替開心,但是生來沉穩,想的總要更多些。宛月將宛星回來,說:「院子裏這麼多小廝管事,你和他們混在一起點煙火,這什麼樣子。你暫且歇歇吧,伺候王妃才是要事。」
宛星玩興正好,突然被喊回來很是不舍,可是也知道宛月這是為了好。宛星只好嘟囔著將線香給旁邊的小丫鬟,然而還沒低落兩秒,看到林未晞又興起來:「王妃,您醒了?」
林未晞高冷地抿笑笑,就算作回答,好掩飾自己的尷尬。宛星沒有注意到這些,還是打了一樣興:「王妃,可惜王府沒有小孩子,所以放煙火只能給小廝管事。等過幾年小主子們滿地跑,那時候過年放煙火才熱鬧呢!」
林未晞出來后一直和顧徽彥站在一,只不過外間雜訊大,說話不喊本聽不到。有竹聲掩映,林未晞和自己的丫鬟說話也不顯得突兀,但是現在宛星這個缺心眼的說了這種話,林未晞趕朝顧徽彥看了一眼,發現他依然看著前方,並不像是聽到的樣子,這才放心,回頭立即瞪了宛星一眼。
林未晞對於孩子一直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畢竟這是宗族社會,子要想活下去,子嗣本不能避免。但是林未晞卻知道自己份敏,燕王願不願意讓生下子嗣呢?是兒還好,萬一是兒子怎麼辦?
這個問題林未晞不願意深想,所以也就從不允許侍在燕王面前提這回事,哪怕是不經意帶過也不行。不想讓顧徽彥以為在暗示什麼。
這本來是早就想明白的事,可是這一刻,因為新年而歡欣鼓舞的心突然低落下去,眼前層出不窮的煙花竹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林未晞不免走神,眼睛盯著一發怔,猛不防後響起一陣激烈的鞭炮聲,林未晞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驚惶地退了一步。
好在被嚇到的人不在數,滿院子都是驚聲,林未晞的失態就也不算什麼了。朝後跌了一步,心神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就覺到自己的胳膊被撐住,隨後耳邊一暖,震耳聾的鞭炮聲也瞬時離遠去了。
林未晞劇烈跳的心慢慢就安定下來,耳朵被堵住,心跳的聲音就尤為明顯,它一跳接著一跳,在腔中的存在非常強烈。顧徽彥比林未晞高許多,現在他微微俯捂住林未晞的耳朵,不僅耳朵跳過一難,後背也能明確地到顧徽彥的溫。就像是整個人被裹著懷裏一樣,彷彿外間的硝火、巨響都不足為懼,只管欣賞煙花的麗就夠了,而不必心麗所帶來的雜訊。
林未晞抿了抿,最終沒有掙扎,而是任由顧徽彥當著眾人的面半抱住自己。絢麗又吵鬧的鞭炮很快就炸完了,隨□□院裏又響起孔雀一樣明艷的火花,眼前這一切說不出的熱鬧漂亮,林未晞趁著天黑的掩飾,角悄悄翹了翹。
是啊,新的一年到了。去年的新年說不上愉快,在十二月被無的婚姻生生熬死,死時年僅十七,婚不到一年,等再次醒來,雖然能僥倖繼續活下去,但是面對著林未晞困難的家庭局面,也很難安心慶祝自己重活過來的第一個新年。但是元嘉五年過去了,這一年遇到了前世未曾謀面的燕王,放棄了前世全部的人生和環,也不得不再次回到這個同時帶給榮耀和痛苦的府邸。但是元嘉六年,卻在顧徽彥猶帶著清冷之氣的懷抱中,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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