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打仗,軍中就有人因為殺伐過多而瘋魔,前線戰士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退到后方休整,避免疲憊應敵,也是為了避免戰士們長期于腥殘殺的戰場上,會影響戰士們心。”
虞窈攥了五指,心中漫起了陣陣疼意。
戰士們可以換防,退到后方休整,將殺心散去,可殷懷璽為統帥,系幾十萬大軍的命,背負著后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他沒有退后的權利。
不戰時,他站在尸橫遍地、流河的戰場上,翻找陣亡戰士的。
戰時,他也會沖在前線。
世人只知殷懷璽封狼居胥,可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清楚狄人有多麼難打?
殷懷璽為此籌謀了十年。
整整十年。
從兒時到冠年,習兵法、研軍陣、訓奇兵、養銳、探敵、繪輿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平定北狄,讓百姓們安居樂業。
殷懷璽屠戮草原是為殘忍,可那些年,因狄人屢犯邊境,被屠戮死去的邊城百姓,那些因狄人主滋擾、侵,為了保家衛,而戰死的戰士,那些因為狄人燒殺搶掠,而家破人亡的家庭,那些因為戰爭,被鮮染紅的每一寸土地……
戰爭沒有對錯。
只有輸贏和立場。
過了許久,虞窈聽到自己干的聲音響起:“那要怎麼辦?”
殷十摒住的呼吸,倏然一松:“只要回歸正常生活,等過一陣子,殺心就會漸漸淡去。”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春曉和夏桃接連下車。
虞窈正要準備下車,就聽到了一陣“噠噠噠”地馬蹄聲急奔而來,跟著車輦前重重的帷幕被大力掀開。
刺骨的寒風,突地灌進了車廂里。
虞窈冷得一哆嗦,來不及反應,就被撲面而來的寒意撞了滿懷。
許久沒見殷懷璽,下意識推了一把,想看看殷懷璽,卻被他大力進了懷里,力道又重又狠,幾乎要將的骨頭碾碎。
虞窈痛呼出聲。
可殷懷璽非但沒有放開,反而變本加厲,雙臂摟著的肩膀,不斷地收,仿佛要將進他的骨里,與他骨不分。
“你輕點,我疼……”抵在他前的白拳頭,捶了幾下。
殷懷璽將頭埋在頸側,渾濁的呼吸又急又重,呼呼地在耳邊響起:“你是不是也認為我嗜殺、暴戾,殺人如麻?”
這話要從何說起?
虞窈張了張,正要開口,就又聽到殷懷璽渾濁的聲音響起:“是不是不想進京,想留在虞園里過自在的日子?”
臨行前,確實滿心躊躇,但……
殷懷璽一連三日沒有合眼,眼底織著駭人的紅,著濃濃的戾氣:“我向來明白你,表面上瞧著規矩守禮,可心里頭卻厭惡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裝得一副行循蹈矩的樣子,骨里頭最乖張,給你一點資本,便連這天你也敢翻了……”
倘若沒有這一份翻天覆地的魄力,如何能改變北境歷朝歷代的弊患和窘境,還明目張膽了,在北境開山院,倡導學?
旁人只當是為了令子讀書認字,明德知禮。
也不算離經叛道。
可他多了解虞窈啊。
若水山院進展得這麼順利,過程之中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那是一早就在謀算,是礙于北境的貧困,才一直按捺至今。
院是立下的一個標桿。
一個讓子也能明正大地讀書、認字,接如男子一般教化的標桿。
當越來越多的子,獲得了如男子一般讀書、認字、明理、明德的機會,不需要倡導什麼,改變什麼,明理、明德的子,不管什麼時候都會讓人另眼相待。
葉應秋就是范例。
屆時,子的地位也會在這種趨勢下,漸漸得到改善,社會本也會對子越來越寬容,子的境也會更好。
有一顆改換乾坤的心。
也有一顆崇天敬道之心。
不求人人均等,卻順其自然,尊遁萬事萬自己的發展,是無為而治。
他擅長謀事。
可論治事,他遠不如虞窈。
是因為,他沒有虞窈的赤誠心。
虞窈下意識要反駁,殷懷璽卻不給這個機會:“襄平城距離京兆路程雖遠,但沿途道,車馬通行十分方便,朱公公十一月初,就啟程去襄平城接你進京,最多十天半個月,你就能進京,怎麼也不能耽擱到臘月……”
所以,這麼晚進京,是故意拖拉著不愿進京?
這一個月來,殷懷璽就是這樣想得?
虞窈都要被他氣笑了:“什麼七八糟的,你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麼季節,遼東這會兒天寒地凍,有些地方大雪封路,就只能繞道而行,馬車在雪里走容易打,路上本就走不快,我這一路,不知道吃了多苦頭,你不心疼我,還嫌我來得慢……”
他一心盼著能與早日相見。
每遲一日,心中就要平白生出許多猜疑和揣測,心難免有些焦慮幾分,緒也難免暴躁,心中難免患得患失,便也沒顧上其他。
殷懷璽一陣揪心,瞧著一臉疲憊,掌大的小臉兒有些蒼白,在雪白的狐領襟里,瘦的,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明亮,這會兒紅了著眼眶,眼里蓄著水,憔悴又可憐的樣子,令人心疼。
虞窈連眼兒都紅了,用力推攘了他幾下,沒推,拍了他兩下,又拍得手麻,委屈得聲音也哽咽了:
“一見面就兇我,早知道我就不來了,省得你故意挑我的茬兒,謀劃著三宮六院,嫌我擋了你的快活日子……”
堵氣的話一說出口,虞窈就后悔了。
低下頭,不敢去看殷懷璽。
一句不來了,令殷懷璽當場就紅了眼眶,目死死地盯著:“哪兒來得三宮六院,我一進了京里,就忙得不可開,哪有心思理會那些七八糟的事……”
“我哪里說錯了。”虞窈聽不下去了,倏然抬起頭,久蓄的眼淚一下就沖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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