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烏雲自東而來，遮蓋楚地夕最後一點餘暉。天地間黑沉沉的，飛沙走石，狂風自大敞的南窗灌，吹得垂地的帳幔舞大，吹得幾案上燭火瘋狂閃爍幾要熄滅，卻吹不散空氣中濃重的硝煙氣息。

忽明忽暗的室，耳邊忽“轟”一聲檑木重叩城門的巨響，震耳聾，接著一陣繁雜的馬蹄聲軍靴落地聲，沉悶而急促，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阿姐，阿姐永州城破了！”

一年輕的杏郎跌跌撞撞撲過來，鬢散釵，披帛勾住案腳被絆了一下全然不顧，爬起來抓住屋中另一人的臂膀，哭道：“寧軍進城了！傅縉來了！”

“阿姐，我不想死。”

杏哆嗦著：“我不想死！”

“他來了？”

那個被喚作阿姐的青子，瓊姿玉容，生就一張姣如秋月的絕麵龐，可惜此時已儘失，聞聲，鈍鈍回過頭，喃喃道：“城破了，他終於要來了。”

他要取命來了？

這一瞬間，恐懼搠住了的心臟。

可確實要來了，進軍的腳步聲如悶雷滾，越越近。

三年時間，這西河小朝廷還是守不住，連這最後永州城也告破了。

三年前，大梁朝帝崩，宗室寧王與西河王興兵爭奪大寶。西河王勢大，盤踞中原南方，建朝稱帝。楚玥的祖父率一族投之。

可惜好景不長，寧軍轉頹為興，在大都督傅縉的率領下連下北地四十一城，兵鋒向南，所向披靡。西河軍一退再退，最後退進永州，被重重圍困。

如今，永州城也破了。

“楚家就剩二人，也要死了麼？”

楚氏如今，僅剩楚玥和堂妹楚馠。祖父、父母、叔嬸，及其餘依附的親近族人，已全部死絕了。

在傅縉的步步下，楚家人已統統戰死在陣前，以及一再敗退的路上。

那名喚楚玥的子抬眸，如玉般的臉下兩行淚。

那傅縉曾是的夫君，昔日親無間的兩代姻親，他為什麼要死死盯著楚家，趕儘殺絕？

為複仇。

害母大仇。

還有，……弟仇。

楚玥心臟一，蹬蹬倒退兩步，被狂風吹得舞的寬袖帶翻燭臺，“啪”一聲燭臺落地，搖搖墜。

燭臺咕嚕嚕滾至垂地的帳幔，火舌無聲竄了起來，借風勢迅速往裡蔓延。室立即灼熱起來，無人理會，堂妹楚馠死死抓住楚玥的臂膀，“阿姐，我們，我們快走吧！”

楚玥嚥了一口唾沫，二跌跌撞撞往外衝去。

可就在這時，遠遠起，“轟隆”一聲大門被衝破的巨響，尖聲疾奔聲，混一片。

雜聲很快平息，取而代之是整齊而急促的沉重腳步聲，如弓在弦，金戈鐵馬。

悶鼓般的腳步聲迅速奔近，踏庭院，直衝楚氏姐妹暫居的廂房而來，整齊，迅猛，分開兩列，圍攏於廂房大門兩側。

一切驟然停歇。

二瞳仁一，渾篩糠般抖了起來。

“他來了，他來了！”

濃煙已漸漸瀰漫，楚馠尖一聲，嗆了一口，又哭又笑，蹬蹬斜退幾步跌倒在地。

楚玥蹌踉，愣愣瞪著闔的房門。

萬籟俱靜，忽又一道腳步聲起，沉重的軍靴落地，穩健有力，一步接著一步，直直往廂房而來。

“砰”一聲驟響，房門被猛地踹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背而立。一黑甲跡斑斑，手中長刃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