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求夫人賜奴婢一死吧！」後邊跪著的那丫鬟開始猛磕頭，頭皮都快在地上磕破了，裏不停地喊，「賜奴婢一死！」

「侯爺真的如此想？」醉翁椅上的老嫗緩聲靜氣，歪頭打量那一雙跪在地上的男，忽冷笑道，「平日裏月藍伺候我也算盡心儘力，今日一時錯念，還請侯爺不要苛責。」

「鴻鵠，雖說是一時錯念，可也不能留了，依我看，就打發出府去吧？」陳揚謹慎地看著那黑子佈滿皺紋的臉。

「嗯，就打發出去吧。」鴻鵠點頭表示同意，又朝那衫不整的丫鬟道，「月藍，你我主僕一場，如今要分別，我怎麼也不能空著手。」

小丫鬟早已抖作一團，既不敢哭，也不敢求饒，只是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地嗚咽。

「我這裏有顆上好的丹藥，名曰『忘憂』，與那『誅心』是一對兒。」鴻鵠從袖中取出一個紅瓷小瓶，瓶上拴著跟白棉線。

一聽說與「誅心」是一對兒，月藍瞬間心如死灰，跪在地上一不。

陳揚也嚇得脊背發涼，心跳慢了半拍。

「這丫頭不好意思自己過來接，侯爺，你拿給吧，」鴻鵠朝那白男子看了一眼，將紅瓷瓶遞到他手裏。

陳揚愣怔住，抖抖地接過那瓶子，如接了個燙手山芋過來，不知該如何是好，轉頭問道，「不知這忘憂……有何效用？」

「忘憂仙草，可讓人毫無知覺，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也覺不到一疼痛，且耳聾眼瞎，再看不到、聽不到這世上所有的苦難，」鴻鵠仰頭靠在醉翁意的靠背上，腳尖點地，醉翁椅輕輕搖晃，「你說，是不是很好呢？」

「是，算很好了。」陳揚一手了紅瓷瓶，一手捂著噠噠跳的心口。

比起從前那些被折磨死的仇家，僅僅是耳聾眼瞎，又覺不到痛苦，已經算是很好了。

這麼想著，陳揚便拿著那紅小瓶走近了小丫鬟，「月藍，你……服藥吧。」

月藍似乎也對這個罰很是滿足，沒多掙扎就由著陳揚灌下了「忘憂」。

本來以為夫人會給自己什麼挖心撓肝的酷刑，竟然只是毒藥，讓自己耳聾眼瞎，也不算太壞。

約莫半盞茶后，月藍便覺得全輕飄飄的，接著眼前黑幕拉上，耳朵嗡嗡聲一片，接著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想一，卻發現手腳弱無力，竟然連覺也變得遲鈍了，綿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醉翁椅上的老嫗這才巍巍站起，去了黑的斗篷，裏邊穿的是件單薄的灰領道袍。

「喲，果然沒知覺了，」鴻鵠用腳踹了踹地上的丫鬟，亮出手裏的匕首，躬下子，隨便三下兩下劃花了月藍的臉，又手起刀落，斬了的全部手指，這才收起匕首，朝陳揚出一個瘮人的笑容，「好了，找星白進來，將這丫頭賣到西原道的下等窯子裏去吧。」

月藍並不清楚鴻鵠對做了什麼，也聽不到的話，只是覺臉上和手上有溫熱的流淌出來，空氣里多了一濃烈的腥味。

「侯爺，侯爺你在嗎？」月藍的嗓子還能說話，聲音仍舊清脆好聽，兩隻禿禿的手掌在空中索了兩下。

陳揚嚇得呆若木，手裏的紅瓷瓶滾落在地。

「還不去扶著？」鴻鵠坐回到醉翁椅上，從旁邊的桌案給自己倒了杯茶，裏哼著小曲兒。

嘶啞的聲音費力唱出江南小曲，本來悠揚的曲調變得哀愁乾。

陳揚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扶著月藍起，將給守在門外的星白，又囑咐了兩句，才失魂落魄地進來，走到醉翁意旁，獃獃站著。

地上還有一灘跡，是月藍方才留下的，此時晨漸亮，鮮紅的格外刺眼。

陳揚此刻才真實到枕邊人的冷酷和殘忍。

「你慌什麼？」鴻鵠飲了一口茶，「噗嗤」一聲笑道，「就算是到了窯子裏，也不會覺到任何痛苦，就算是被針扎，也覺得像是羽輕而已，你說多好？」

「鴻鵠！」陳揚臉漲得通紅，憋了一口氣，終究是沒忍住，「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月藍不過是……」

他剛想說「不過是伺候了我一晚」，鴻鵠抬頭看了他一眼，陳揚又咽下了裏的話，轉而問道，「你……你是怎麼從楊暄手裏逃回來的？」

「你當然不希我回來……打擾你的好事了，」鴻鵠著他忽沉了臉，眸中現出決絕與狠厲，猛地手住他心口的襟，將他扯到近前來，「陳揚，我跟你說過，我可不是我師姐，你記清楚了沒有？」

聲音不是很大，卻帶著淬了冰的幽冷和沉重威圧，讓人不過氣來。

鴻鵠打心眼兒里瞧不起白鷺。當年的白鷺法力高強，若是有自己一半殺伐果決，又何至於命喪於鎖仙井？

然而不知道的是，自己也同樣有弱點。旁的男子唯唯諾諾的外表下，其實早就看了。

陳揚看似懦弱的眼神後邊藏著有竹的笑意。白鷺為所困，鴻鵠又何嘗不是？鴻鵠殺了月藍，卻不忍殺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早已對自己深種，毫無辦法了。

「我……我記住了，」陳揚假裝張地後退了半步，小心說道，「鴻鵠，你別生氣了。都說了我是一時大意才會被那小丫鬟鑽了空子……」

「陳揚，我能把你推上高位，就能把你拉下來，踩在腳底下。」鴻鵠朝旁邊挪了挪，收了二郎兒，盤坐在醉翁椅上，下指著自己邊的空位道，「坐吧！」

陳揚忐忑地在邊坐下，卻覺如坐針氈，想像平日裏一樣抱著哄一哄，卻又覺得直犯噁心。

從前那個清秀又迷人的小姑娘怎麼忽然變了個老妖婆，這讓人如何下得去手？

天漸漸敞亮了起來，白的過窗欞，照著兩個坐在醉翁意上的影，貌合神離。

鴻鵠兀自垂眸打坐，陳揚心中打著小算盤。

「夫……夫人，你前晚怎麼去了那麼久不回？」陳揚忍住心裏的不適，輕輕拉了拉的袖，聲道，「我不知有多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