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牛的話之所以讓他們如此堅信不疑，其實也並非沒有道理。

自古世家多鬥，且不言鄭國，就現如今各諸侯國，乃至周王室，哪家的奪嫡鬥爭不是淋淋的？

諸侯們都尚且如此，更遑論這些普通世家豪門了。

而豎牛之言也甚是簡潔明了，直言自己不喜與人分，那言下之意便是未來祭氏只能由他一人說了算。

他另外兩個弟弟，別說繼承家業，到時候便是看上一眼也是不行的。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想趁此次的機會，將他的這兩個弟弟給賣了，好讓他自己獨得祭氏家業，這倒也可謂是合合理。

要說這些齊國客商，眼下這心中可能還有的些許疑慮，那也只有豎牛膽敢如此做的決心了。

不過考慮到豎牛此人平日裏素來都是一副說一不二的作派，他們一時倒也對豎牛很有些信心。

於是，這件事很快便被議定下來，豎牛也當即安排了親信，前去著手調包祭氏的糧庫。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

三日後，鄭國的糧與祭氏一道，盡皆都安排妥當，即刻便準備啟程。

為了表示此次對賑濟衛國災的重視，鄭國還專門派了另一名卿大夫前來送行。

鄭邑東門，鄭國的卿大夫印段（印氏，名段，字子石）在祭罔與祭詢的陪同下檢視著車馬及糧食。而祭樂閑來無事，便將李然也了來，好他一起來湊個熱鬧。

看著前方印段走馬觀花式的檢閱，李然心中不由慨一番：果然，古往今來這領導們視察工作的作派都是這般的相似。人到了，到了，唯獨就這心，似乎是永遠會忘記在自己家裏。

而李然與祭樂一邊聊一邊看，又見到這一眼竟是不到頭的車隊。這規模，鄭國也算是真的下了本了。

從馬車數量來看，此間祭氏的三千石糧食就一共用了百餘輛馬車，乃是走在車隊的最前方。

而裝著鄭國糧食的馬車數量卻是祭氏的兩倍，於是，整個城郊的車道周圍，一時都被這些個運糧的馬車給滿了，竟是本無法往來通行了。

而這近萬石的糧食，毫無疑問，於鄭國而言，也絕對算得是一筆巨資。

印段，鄭國六卿之一，乃是子產的同宗，輩分算起來，算是子產的侄輩。雖是年輕，但為人也夠沉穩。正因為如此，子產才會安排讓他前來為祭氏送行。

前排祭家的糧食，他只匆匆看了幾眼便結束了。而待他檢閱到後排家馬車時，他這才是認真了起來，都一一查驗，不敢有毫的怠慢。

眾目睽睽之下，子石大夫的這一改變如此明顯，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到。

李然自是也不例外，李然與邊的祭樂說道：

「祭姑娘，你可知子石大夫為何現在反而認真起來了？」

祭樂自然也不傻，聽得李然如此問，便是立刻甚是俏皮的回答道：

「嘿嘿，這可難不倒本姑娘。這原因嘛，有二。」

「哦？說來聽聽？」

只見祭樂是一邊筆劃著，一邊煞有其事的說道：

「子石大夫看我們家車馬與家車馬截然不同，這一來嘛，乃是代表他們家對我們祭家的信任。二來嘛，自然是要現出他代表家對待此事一不茍的態度啦。」

李然聽罷，會心一笑，並是與又打趣道：

「哎呀呀，真真的是近朱者赤啊。

祭姑娘這眼力，著實是見漲了不。」

祭樂說得其實是一點都不錯的，家對於祭氏，素來是極為信任的。要不然，鄭國此次也不會選擇讓祭氏的商隊代勞前去衛國。

於是，在印段的一番檢視后，又迴轉過來，格外鄭重的看著祭氏二子，並囑咐道：

「此行關係重大，你二人可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中途生出子，更不可玩忽職守，疏於防備，以至這批糧食落歹人之手。」

祭詢與祭罔聞聲，急忙連連稱是，大氣也不敢一聲。

祭樂在一旁看著，笑著對李然道：

「從這裏去衛國，路上都是我們鄭國的地盤，誰人敢在子產大夫的眼皮子底下搞小作？子石大夫，未免是有些謹慎過頭了吧？」

「這萬石糧食畢竟是能夠救下不衛國百姓，謹慎點總歸是沒大礙。」

聽得李然如此說，祭樂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說錯了話，當即只吐了吐舌頭，便不作聲了。

而這時，李然又順著後面鄭國朝廷的糧車看向前方，祭氏將裝著自己糧食的馬車放在前列，其實意思也很清楚，無疑是保大不保小。

一旦車隊在路上遇到況，最先遭遇重創的乃是裝著祭氏糧食的馬車，後面才是家的糧車。所以後列的車隊可及時掉頭，避免遭難。

只是這祭氏的糧車…

「怎麼了？」

祭樂見李然著前方的糧車愣了神，又忽的皺起了眉目，不由如此問道。

可誰知李然竟像是沒聽到一般，甚是焦急的自顧自往前走去。而祭樂見狀，也急忙是跟了上去。

來到祭氏糧車旁，李然將所有糧車都上下掃視了一遍，而後又將視線停留在了那些馬車的車所碾過的車轍。

他來回看了看，又轉過頭比對了一下鄭國家的糧車，臉上疑之更甚。

「子明哥哥，到底怎麼了？」

祭樂也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麼問題，因此當即再度問道。

李然聞聲，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印段與祭罔，祭詢。見他們正往前排走去，當即拉著祭樂走到一輛祭氏糧車旁，手指向了車。

「你看你們家的糧車，這地上的車痕深淺不一，車吃重也不甚均勻。反觀後面鄭國朝廷的糧車，卻四平八穩，不見任何怪異之。」

「子明哥哥的意思是…」

祭樂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李然看向用桑皮布包裹著的糧車車，又是繼續在那質疑道：

「倘若這裏面裝的全都是糧食，那麼就吃重而言，應該是相當均勻的，不會出現如此嚴重的偏差。可是你看，這幾輛糧車，左邊明顯要比右邊要重，而這一輛，後面明顯比前面要沉…」

「如此怪異…可真是讓人惶惶不安啊！」

他有點不肯定，畢竟這是祭氏自己家的糧車，又是祭氏自家裝載的，這難道還能出什麼問題？

一旁的祭樂見狀，自然也明白了李然的疑慮，但對此依舊不敢置信。

「雖說二哥與三哥做事是不及大哥那般的牢靠，可這件事乃是父親親自代的，他們又豈能不當回事？那如果這裏面不是裝的糧食，那又會是些什麼呢？」

說著，往前城門口看了看，只見祭罔與祭詢陪著印段已經步上了周道，正在做最後的代。

可當轉過頭來，卻發現李然已經手要去解開捆綁著桑皮布的繩子。

「放肆！」

就在這時，一道厲喝從糧車堆里傳出。

下一刻，李然與祭樂便看到豎牛領著一群侍衛正朝著他們這邊飛奔而來。

「李然，你當這是你家的？這些糧食豈是你能隨便的？！」

「把你的手趕拿開！莫要損了這些糧食！」

豎牛對李然的敵意本不帶任何的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