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小會兒, 麒麟東街又來了一些人,都是那些聞風而的世家大族派來打聽消息的人。
承安侯府門外,汪德海與李蒙面面相覷。
本該坐上馬車離開的容家人亦是不敢,容珣、朱氏、鐘氏還有裴姨娘就在馬車旁, 靜靜著那扇合得的朱門。
眼角余忽地一晃, 裴姨娘側眸向從對街走來的一道悉影。
那是……蔣家大夫人邊的老嬤嬤。
裴韻譏諷一笑。
容家出事,罷了爵也籍沒了家產, 蔣家作為姻親, 不聞不問, 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眼下大抵是聽到旁人說皇上要給容舒賜婚了,又悄悄派了人來打聽消息。
這是指著容舒做上太子妃后, 要借著容涴與東宮攀上關系?
裴韻覺得諷刺, 時至今日,方徹底看清蔣臻那偽君子的真面目, 也終于知曉蔣家這所謂的書香門第究竟有多勢力。
當初在春日宴, 容舒與顧長晉和離后, 帶頭譏諷容舒的便有蔣家,彼時涴兒還與們吵了幾, 被裴大夫人了足。
后來太子認祖歸宗, 蔣家又四打聽太子殿下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這些人自是不敢肖想太子妃之位,他們盯著的是東宮兩名良娣與兩名孺子的妾位。
而盯著這些位置想要將家族里的宗室送東宮的家族,可不止蔣家。
裴韻向汪德海手中那張明黃的圣旨,那上面寫著的是太子妃、良娣還是孺子?
容家已失勢,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大可能將太子妃之位給容舒。
裴韻攥了手里的帕子, 說來也是可笑, 如今最希容舒能做太子妃的人興許就是了。
只要容舒能當太子妃, 涴兒在蔣家便不會被輕賤。
思忖間,便聽“吱嘎”一聲,門開了。
顧長晉與容舒從里走出。
接著李蒙高喊一句“參見太子殿下”,門外的人嘩嘩跪了一地。
容舒也要跟著跪下,手肘卻被一邊的男人托住,下一瞬,便聽他道:“都起來罷。”
外頭這些人里也就容舒與汪德海沒跪。
汪德海手捧圣旨,自是不必跪的,目掃過顧長晉扶著容舒手肘的手,他上前道:“殿下,可要奴才繼續宣旨了?”
顧長晉淡淡道:“汪大監將圣旨給孤罷,孤一會便宮同父皇解釋。”
看來這婚當真是賜不了。
汪德海抬了抬眼,不著痕跡地掃了容舒與顧長晉一眼。
二人的面除了有些蒼白,毫瞧不出異樣。
一會皇爺問起,他都不知該如何答,總不能說是人姑娘不愿意嫁給太子罷。
一想到容舒,汪德海真真是不知該說這姑娘是膽識過人還是不識好歹,太子妃之位都捧到跟前來了,竟然敢生生地退回來。
半個時辰后,汪德海回到皇宮復命。
“你是說容家那姑娘不愿意?”
嘉佑帝正在看北境的戰報,聽到汪德海的話,略驚訝地抬了抬眉。
汪德海抬起袖子了腦門上的汗,道:“正是。容家那姑娘把太子殿下去說話,再出來時,太子殿下便讓奴才將手里的圣旨給他,不必賜婚了。”
嘉佑帝忖了半晌,旋即腔微微一震,笑道:“此事便讓太子自個兒理罷,那姑娘既然不愿意,朕也不想強人所難。”
頓了頓,又道:“太子回來后,請他過來見朕。”
一個時辰后,顧長晉來到乾清宮,嘉佑帝打量了他兩眼,道:“那道圣旨是你同朕討的,便由你理。只是你作為大胤的太子,盡早定下太子妃能更好地穩定朝堂局勢。”
顧長晉恭敬道:“兒臣明白。”
此時的坤寧宮,戚皇后也得到消息了。
在汪德海啟程去麒麟東街時,戚皇后便知曉他手里拿的是道賜婚圣旨,還以為等汪德海回來,皇上便要命著手準備冊封太子妃的大典的。
卻不想容家那姑娘兒沒不答應。
這姑娘膽兒不小。
桂嬤嬤給戚皇后梳頭,聽說了這事,不由得心神浮,道:“娘娘,既然那姑娘不愿意嫁,皇上又是個不強人所難的,說不得咱們戚家的姑娘還有機會。”
戚皇后從銅鏡里了桂嬤嬤一眼,淡聲道:“皇上不喜本宮手太子的婚事,本宮索便不管了,讓太子娶戚家姑娘的念頭,嬤嬤莫要再想。太子有心上人,本若還要勉強他娶戚家,那便是在與他結仇了。”
桂嬤嬤有些可惜,卻也知戚皇后說的是對的。
片刻后,也不知想到什麼,又道:“太子殿下與小公主自小一起長大,小公主又是殿下的妹妹,若是能與太子繼續好,對娘娘也有利。”
言下之意便是讓聞溪與顧長晉多往來了。
戚皇后明白桂嬤嬤不過是希與顧長晉的聯盟能再牢固些,這才想要利用聞溪與顧長晉的,同東宮好。
只是……
戚皇后嘆了口氣,道:“等那孩子子好些了再說罷,現在還是莫讓他們見面。”
太子對聞溪是沒有男之,但聞溪顯然不是,眼下不是讓他們見面的時候。
至也要等那孩子知曉太子已經有心上人,徹底死了心再說。
待得那孩子醒來,便尋個機會同說太子去麒麟東街求娶的事兒罷,長痛不如短痛,雖不能認祖歸宗,但也不能因著明面上的份沒有親緣關系便有那等畸的心思。
戚皇后最怕的便是同蕭馥一樣,為了一個不能的男子徹底瘋魔。
戚皇后閉上眼,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世間最不乏的便是耳報神與好事者,不過半日的功夫,太子殿下求娶容家大姑娘為妻的事很快便傳遍了上京。
容舒回鳴鹿院這一路,盈月、盈雀言又止地了許久。
容舒知道們在擔心什麼,微微一笑,道:“你們安心罷,太子殿下并沒有記恨我。”
“那……殿下是不是不打算娶姑娘了?”盈月語氣帶了點兒可惜,“殿下挑今日來宣旨,也是想給姑娘撐腰。”
沈家富庶,容家一倒,多人想趁著這個機會對沈家出手。顧長晉今兒來這一趟,的確可以打消那些人的念頭。
只顧長晉的用意可不止這些,今兒這一出下來,大胤還有誰敢求娶于?
誰敢與太子殿下搶人?
旁人求不求娶,容舒實則是無所謂的,總歸本就不打算再嫁人。
至于盈月問的那話……
容舒垂眸著蓋在膝上的斗篷,又想起了男人那執著的不可搖的目。
“容舒,便是今兒不賜婚,我也不會放開你。”清蘅院里,男人溫地拍走帽檐上的雪,沉著嗓子道:“我知曉我這樣做很卑鄙,可是我沒辦法看你嫁給別人,我會妒忌,妒忌得發瘋。”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愿意等,容昭昭等了顧允直三年,顧允直也愿意等三年。這三年,你想去大同便去。只三年后,你不能再拒絕我。”
立下一個三年之約,大抵便是他最大的讓步。
“那姑娘三年后,是否就要回來上京,嫁給太子?”落煙實在忍不住,悄悄問道。
家將軍也很喜歡容姑娘呢,原還想著容姑娘去了大同,將軍說不定會有機會。可現在聽著,容姑娘莫不是打算三年后便回來上京履行約定了?
容舒輕聲道:“三年時間,指不定太子殿下早已不喜歡我了。這上京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多著呢,皇上與皇后娘娘也定然會給他安排旁的世家。畢竟,太子殿下年歲也不小了。”
再者,也沒應下這三年之約。
顧長晉說完那番話后,可沒接茬。
夜里沐浴后,盈月、盈雀過來給絞發。
盈雀了,吞吞吐吐道:“姑娘是不是,不喜歡太子殿下了?”
容舒拉過一個竹熏籠。
竹熏籠外頭罩著薄紗,隔著薄紗約能瞧見里頭微弱的碳星子。
容舒將手輕輕上熏籠,慢慢道:“我喜不喜歡他不重要。”
盈雀張了張,還要再問,卻被盈月狠狠掐了一把腰,嘶一聲,瞥了眼目警告的盈月,恍然回過神來。
姑娘若當著不喜歡,會直接說不喜歡。
方才沒說不喜歡,只說喜不喜歡不重要。
盈雀乖乖閉上。
容舒的目始終著熏籠里的碳星子,也沒注意到們二人的小作,絞好發便讓們出去,沒讓們留下來守夜。
幾人奔波了一整日,這會都乏了。
盈月與盈雀出去后,容舒便熄了燈。剛要放下床幔,不經意間卻瞥見支摘窗外的一點弱的。
那支摘窗對著的便是那片老梅林。
容舒將床幔掛回銅鉤,趿上一雙蝴蝶鞋,悄悄來到了窗邊,輕輕一推,便見一排纏著燈飾的木籠子在風里晃著,昏黃的在漫天大雪里閃,仿佛是藏在雪夜里的照夜清。
隔得太遠,容舒看不清里頭的小冰。
從前掛在梧桐樹下的那個小木籠,因著離得近,每次推開窗,里頭那些憨頭憨腦的小冰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前世顧長晉從揚州府回來,昏迷了好些時日,剛蘇醒便匆匆進了宮。
那日從宮里回來,其實有注意到他的指尖有十數條細小的結了痂的口子。
掰過他的手便問:“郎君的手指怎麼傷了?”
“舊傷。”他淡淡說著,卻沒收回手,任由握著,岔開話題道:“常吉說有人給你送了個小冰雕,喜歡麼?”
容舒頷首笑:“喜歡的。”
說著便起去取藥匣子,約間,后的男人好似說了句“喜歡就好”。
還有那日,吃的那碗壽面,是他做的吧。
難怪那時他的面那般古怪,他這人醉心于公務,休沐日都不曾歇過,但過生那日卻提前下值,就為了做一碗長壽面。
前世總覺得他冷淡,但其實,他將對的好藏在了許多細小的不易察覺的事里。
冷風嗖嗖著往屋子里頭灌,容舒打了個冷,知曉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啪嗒”一聲便落下了窗。
也不知是不是這冷風惹的禍,先前那沉沉的睡意倏地沒了蹤影。在榻上烙餅似翻了幾個來回,容舒索起來給在揚州府的沈一珍寫信。
十一月的揚州府也落了雪。
椎云今日去城門接人,見七信與沈一珍安然歸來,方松了一口氣。
沈一珍回了沈園便將手里的一本賬冊翻開,道:“譚治買的那批火剛運到泉州便被我與七信公公截獲,如今這批火就藏在沈家的商隊里,二位大人可要我將那批火繼續往北運,送到上京去?”
七信與椎云對視一眼。
椎云笑道:“不必,太子殿下已經同梁將軍說好,這批火就留在揚州,屆時梁將軍會差人往北境押送。如今北境諸地戰事吃,這批火正好能派上用場。對了,沈夫人,這批火譚治用的乃沈家的銀子——”
沈一珍忙抬手打斷椎云,道:“這批火本就是譚治意圖謀不軌方購買的。既然被繳獲了,那便是朝廷的,沈家只當是將功贖罪。”
這麼一大批火把沈家的老底都快掀翻了,椎云原是接了顧長晉的口信,要將當初譚治買火的銀子退回一部分給沈一珍。
不曾想沈一珍竟然如此深明大義,對這麼一大筆銀子毫不心。
椎云還要再說,卻聽沈一珍笑道:“沈家能逃過此次的滅門之禍,已是大幸。這批火權當是我們沈家為大胤的邊關做些好事,不僅僅是火,沈家糧倉里的糧食馬上也會運往北境,支援北地的戰士。”
椎云知曉沈一珍心意已決,只好拱手道:“沈夫人大義,沈家的功勞,我定會同太子殿下一一稟明。”
能截獲到這批火,的確是沈一珍的功勞。
譚治此人十分狡猾,眾人只知他買了火,卻不知那批火何時會送來,又通過怎樣的路線送往何。
要說還是沈一珍了解這廝,盤問了兩日便猜到了譚治運火的路線,親自帶人去截獲那批火。
這才沒這批火落在旁人手里。
七信見沈一珍面疲,便從袖筒里取出一封信,笑道:“這是容姑娘前些日子給您寫的信,想來上京那頭的事也告一段落了。”
說著便將信遞與沈一珍,與椎云一起起離去。
七信住在署里,與椎云不同路,二人出了沈園,椎云便道:“七信公公回去好生歇兩日罷,有甚事明兒再說。”
待得七信坐上馬車,往署駛去,方翻上馬,回了屏南街。
譚治如今就囚在屏南街,椎云很清楚譚治是誰的人,是以沈一珍開祠堂將譚治逐出沈家后,椎云便將譚治藏在了屏南街的室里。
偏生譚治這人,寧肯吃下藏在齒里的毒藥,也不肯吐蕭馥的事。
椎云花了大力氣方將他的命從鬼門關里撈出來。
這人死不足惜,只怎能他死得這般痛快?他還得利用他與張媽媽將蕭馥引出來。
椎云回到正廳,剛吃完一盞熱茶,便聽看守譚治的人悄悄來報:“大人,譚治醒來了,他說他要見沈夫人,有十分重要的事與沈夫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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