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沒有媽,顧楚寒從來沒有為吃和錢發過愁。現在讓躺在床上,等著一個老嫗和小孩跑幾十里路要飯回來給吃,吃不下!
「九郎……」顧婆子頓時一震。
顧苒娘一下子紅了眼,「九郎!這不是……不是討來的!」還想再遮掩著。
「如果不是誰家辦事的饅頭,誰家蒸的白面饅頭上面會點花兒!?」顧楚寒直接拆穿。
顧婆子和顧苒娘走了幾十里的路,聽有家得了雙胞胎孫子辦喜事,就早早趕過去等著,才要了這幾個饃饃頭。被點了紅花兒的皮已經摳掉了,顧婆子不捨得浪費,油燈不捨得挑太亮,看不清也沒摳乾淨。
「九郎!沒有本事啊!總不能我們幾個老小,就真的死在這了呀!」顧婆子一聲九郎,就抑不住嗚嗚哭起來。
顧苒娘也低著頭,眼淚不停。
顧十郎和顧若娘也抹著眼淚。
看幾個人都哭起來,顧楚寒握拳頭,沉聲道,「我顧楚寒,就算真的殘廢了,也不會真的我們老小死!我一定會讓你們吃上飽飯!吃上白面大!」
顧婆子聽這話就算再欣,也知道沒有辦法,「九郎啊……」
顧苒娘凄凄道,「明兒個還是把我賣了吧!我去給人當丫鬟,先賣個幾兩銀子,咱們家就有飯吃了!我也能去大戶人家吃香喝辣的!」
賣為奴,就毫無出路了。
「誰也不賣!」顧楚寒擰著眉沉聲道。
顧苒娘看著,眼淚忍不住。要不賣,他們幾個以後該咋辦?家裡還欠著債,大伯二伯他們現在只怕因為賣田賣房救爹,也恨死他們了!連都不願意管!好歹去賣做活,每個月還能拿回來一點錢,給家裡買點糧食啊!
「我們還有多錢?」顧楚寒問。
顧婆子神有些絕。
「一文錢都沒有了?」顧楚寒追問。
顧婆子愧的低下頭。如果還有一文錢,就給他買個蛋補補了。兒子流放了,兒媳死了,他的還沒好,兒媳婦弔死就是為了能救活他,要是落個病了坡腳……
竟然一文錢都沒有!顧楚寒微張著,半晌,「你們明天去砍柴,能賣幾文是幾文,賣了錢都買上線繩!我還有一雙棉靴,我躺在床上也穿不著,你們拿去問問看有人要不,給兩文是兩文!」
聽他把棉靴也拿出去換錢,顧苒娘就忍不住哭大了聲,「那棉靴是娘做的,去年都沒捨得穿的啊!」
顧楚寒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先打柴吧!」
顧婆子問要幹啥,「我再去找你四叔借點!」
顧家老四顧俊山是兄弟中過的最富裕的,可老四媳婦兒也是最尖酸刻薄的。
「今兒個花嬸兒過來,問了說是縣城裡香和絡子賣的好,我想了兩個新花樣,我們先試試!」顧楚寒說著,把用稻草編的拿出來。
對外是個小子,自然是不會做這些孩子家的活計,自己本來也不會,還是上學時跟著前後桌學了一手,約記得個樣子。
絡子就賣個新鮮花樣,緻巧的就能多賣點。顧苒娘也是會綉活兒的,只是手裡一文錢沒有,哪還買得起針線和絹布。一看編的歪歪扭扭不太樣子,但樣式新穎的絡子,立馬眼神就亮了,「要是能打出這樣的絡子,打的巧些,能賣到五文錢一個!」
「所以明兒個先打柴,弄幾文錢來買線繩。」顧楚寒應聲。
幾個人一下子有了點希。
顧婆子卻翻來翻去睡不著,次一天起來,就直接到四兒子家來。
顧老頭和顧婆子很是開明,怕兒子多了都娶了媳婦兒,還在一塊住矛盾太多,就給五個兒子都分了家。
養了半輩子豬,顧老頭也攢下了些家業,一個兒子一份,他和顧婆子留一份,等他們去了,這一份再說。
但潛意識裡,長子長孫繼承家業。平均分配家產,已經讓老大心中不滿,多次說定了,他給二老送終,顧老頭和顧婆子的這一份家產歸他這個長子。
顧老頭去世,也的確是老大顧山持的,不管花沒花到他的錢,其他幾個兄弟雖然不滿,卻也知道,顧婆子一去,老頭老太太這一份家產就是老大家的了。
結果謝氏病重,顧凌山又打死了人,下了大獄,顧婆子為救兒子,把房屋田產全部都賣了,連同顧凌山的房屋一塊,賣的錢才千恩萬求,換了顧凌山流放三千里。
顧老大希全落空,心裡又恨顧凌山謝氏,又怨恨顧婆子。看到從那兩間茅草房出來朝他們這邊過來,直接沉了臉,娘也不,「又來幹啥?想要糧食,還是要錢!?」
看他滿臉沉嘲弄鄙夷,顧婆子心裡別提多難,了子,小聲說了句,「沒有!」
顧老大卻不相信,先把話給堵上,「欠我的還沒給我,想要糧食,要錢,死了這條心吧!」
顧婆子沒有多停留,繼續往前走。
到了顧老二家門外,顧婆子慢下步子,卻不敢再去敲門。
顧老二的小兒子拿著個在門裡啃著,看到顧婆子趕藏在後,大聲朝裡面喊話,「爹!娘!又來要糧食了!」
一聽這話,顧老二和連氏立馬讓大閨和大兒子收拾好吃的,一邊從屋裡出來,「哎呀!娘又來了!我們這家裡剛吃完飯,不知道娘今兒個又過來,不過五郎剛才吃的粥還有些,我不讓他吃了,勻出來給娘吃吧!」
顧婆子雖然有些難堪,但想著一碗粥,總能省下一頓,就沒有吭聲進門來。
連氏不讓進堂屋,直接讓到廚屋裡,半碗剩粥,加了半碗刷鍋水,泡進去兩塊吃剩的雜麵饅頭,端出來,嘆道,「娘也知道我們家不容易,幾家就數我們家過的窮,前頭老三從我家借了幾回錢,現在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還上!我們家這都是扎著腰帶過,天天吃鹹菜,連一點油水都沒有了!」
顧婆子看了看顧七郎背在後的手,連氏上沒乾淨的油,又看看碗里兌水的剩粥,沒有說話,微抖著手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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