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來，陸淮深自忖歷經的世事超出該年紀應有，是以面對突髮狀況，就算不能及時想出萬全之策，也絕不會慌了手腳，多年來，出現問題解決問題早已為生活工作常態，他早已練就遇事自持冷靜的習慣。

但他自保持多年的習慣，卻在江偌的事上屢屢遇挫。

他從不信別人說，生命中終將會有一個人的出現，滲進你的生活，打破你宏遠而有計劃的人生，更是對太多歌里「為了你我苦也願意，妥協也願意」的主題嗤之以鼻。這樣影響自我發展束縛心自由的，與囚籠有何異？就像他曾經也認為婚姻就是墳墓一樣。

觀念的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無從追溯，但在送江偌去醫院的路上，前所未有地清晰到，他是如此懼怕與一個人的關係就此畫上句號。

一段關係的結束，是外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當時的況下，他想是不是只有祈求腹中的胎兒能安然無恙，才能讓他們之間的還有一線生機？否則，連他自己都找不到江偌還願意與他繼續下去的理由。

此刻江偌已接完檢查用藥躺在病床上睡過去，陸淮深守在旁邊，仍舊一秒也無法安定，有些想法在他腦海里不停盤桓發酵，不得停歇。

他的目始終無法從那張臉上移開，總算是明白過來，縱然與婚姻似囚籠，也有人甘願做困。

賀宗鳴一同來了醫院，幸好他當時隨陸淮深一道追了去，不然多了一輛車在晚間車流量高峰里佔道影響通，不知會多麻煩。

他從外間走廊打完電話進來，見陸淮深坐在病床旁，襯衫不復平整，神看起來疲憊又頹喪，諸如「人事後多哄哄就好了」的打趣話再也說不出口，甚至想想都想自打。

也許不能同，但賀宗鳴也能理解陸淮深此刻心，白忙活一通，水火再次失去蹤跡，江偌出事，也不知醒來后要怎麼面對。

依據江偌對陸淮深的態度，賀宗鳴這個局外人都能猜到江偌知道了什麼。

不然也不會被刺激得進醫院。

醫生說是緒過激導致的宮，較為嚴重，需住院保胎。

唯一能慶幸的，也許就是孩子目前算是保住了。

賀宗鳴已在門口站了有些時候，陸淮深這才向他看來一眼，隨後撐直了背，抹了把臉才起。

賀宗鳴和他一起出了病房，陸淮深反手將病房門關山。

走到盡頭窗戶旁，陸淮深問：「況如何了？」

賀宗鳴靠著牆，想了想說：「陳晉南已經收隊了，這次利用馬六引出水火失敗，以後水火估計也不會上當了，所以我直接讓陳晉南把馬六帶走了。我跟他說了，一有況會通知他，他也表示會繼續配合，他回去就會調取火鍋店附近的監控，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人，還有，杜盛儀這次應該會納重點調查範圍。」

陸淮深撐住窗沿看向夜，輕微地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賀宗鳴還想說什麼，最終只是說：「已經不早了，今晚你先歇一下，其他的明天再說。」

陸淮深收回視線，拍了拍他的肩：「你也辛苦了，回吧。」

兩人不約而同沉默數秒，賀宗鳴才邁開腳離開，「走了。」

賀宗鳴走後，陸淮深回了病房，保持著出去的姿勢，目一秒也不曾從江偌臉上離開，像是要趁此刻多看幾眼。

意識到這種心理，陸淮深愈加抗拒明天的到來。

江偌一醒，會怎樣看他，跟他說什麼樣的話？

度日如年，卻又寸秒難留，他到極端的矛盾。

剛送江偌到醫院不久，程嘯打來電話詢問何時回家，那時江偌在做檢查，是陸淮深接的。

他撒了個謊，告訴程嘯，他帶江偌回去了。

一來時間已經不早，老人經不起折騰，不知學生明天需不需要上課，二來，江偌不一定希讓家裏人擔心，得過問的意願。

另外就關乎他的私心，怕江偌的兩位至親對他改觀，視若仇敵。哪怕這種況，晚點到來都行。

陸淮深自嘲地想，自己還有自知之明。

隨後他給吳嬸打了電話，請回臨海別墅收拾一些江偌的和日用，明早帶到醫院來，並且暫時不要告知程家母子，若是對方問起，就說和江偌一起回原來的家裏了。

一切安排妥當后，他便如同等待判決一般，守在旁邊。

翌日，江偌醒來得有些晚。

睜開眼，鼻尖的刺激味道提醒所在之是醫院，花了些時間才清醒過來，江偌下意識地手去肚子。

側臥著，手心下鼓囊囊的腹部，從未給過如此強烈的安全，鬆了一口氣。

衛生間里傳來水聲，床邊的椅子空，江偌把視線轉向洗手間閉的門上。

不時，門打開，吳嬸拿著水壺走出來，第一時間視線就去查看床上江偌的狀況，見睜著黝黑瞳仁，吳嬸驚喜，「哎呀，醒啦？我去喊醫生！」

吳嬸風似的，先按了鈴，又怕醫生來得不及時，放下水壺就出去找醫生了。

江偌環視一圈病房，再無他人。

陸淮深一夜沒睡，吳嬸早早地去了臨海別墅那邊收拾行李，又早早地來了醫院。

隨後他坐了會兒，一分一秒過去，江偌隨時會醒的樣子，他便下樓來買早飯。

醫院附近不餐廳，早中午飯種類齊全，陸淮深就近選了家店面看起來最乾淨的店，買了些清淡食。

昨日出門時，他還是西裝三件套加大，意氣風發人模人樣，今日只剩不平褶皺的襯加外套，鬍子也沒刮，拎著兩袋打包的早餐，悶頭闊步走在車來人往的路上，大隨步履往後翻擺。

早飯其實不必他親自來買，這麼做的緣由是什麼，他自己再清楚不過，雖然明知逃避並不能阻止事的發生。

回到病房裏，醫生護士圍了一圈，陸淮深就站在門口附近，人群外圍。

等到醫生詢完況，問到家屬去哪兒的時候，陸淮深應了聲：「在這兒。」

醫護人員往他這兒看了眼，紛紛為他讓開一條道，江偌的目這才從這條道，順利落到他上。

正是那毫沒有波的目，震得陸淮深心裏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