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分明就是應該在我上面的胖子,他正踮著個腳,不斷向下張。我看清楚了確實是胖子,一瞬間心灰已極,看來這個辦法又是不行,只好走過去,一拍胖子後背:“行了,別看了,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胖子毫無防備,縱是膽大,也嚇了一跳,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我急忙手去抓他的胳膊,但是他實在太胖,我雖然抓到了他的袖子,卻沒拉住他,只扯下了一截袖。
好在他手也是敏捷,只滾下兩層石階便就此停下,抬頭向上一看,見我竟然從後邊出來,也是吃驚不小,問道:“老胡,你他媽怎麼從上邊下來了?養活孩子不養活孩子,嚇人啊,哎呀我的娘的,真他媽嚇死人不償命,你倒是言語一聲啊。”
我對胖子說:“你也別一驚一乍的,又不是大姑娘小孩子,你皮糙厚的,嚇一嚇還能嚇壞了不。”
我坐在臺階上,解下腰間的繩索對胖子說道:“沒戲,看來咱們判斷得一點沒錯,這段臺階是幽靈塚邊緣的混沌地帶,空間定理在這條臺階上是不存在的。趕把老金拉上來,咱們再另作打算吧。”
胖子拉扯繩索,把大金牙扯了上來,把前因後果對他講了一遍,大金牙聽罷也是垂頭喪氣,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雖然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但是咱們還沒到沮喪的時候,趁著還沒得不了勁,趕再想想看還有什麼轍沒有,倘若再過幾個小時,得走不得,就真得閉眼等死了。”
一提到字,胖子火中燒,抓起地上一只大鵝的脖子說道:“那倒也不至於,要是實在沒咒念了,咱還有兩只燒鵝可吃。既然你和老金說不能在這樓梯上殺鵝,咱們可以先吃一只,留下一只等到了冥殿之中再殺。”
我對胖子說道:“咱們沒有柴火,在這裡怎麼吃?難道你吃生的不?”
胖子抹了抹角流出的口水,說道:“生吃有什麼不?古代人還不就是吃生嗎?真急了還管他是生是。”
我說:“原始人才吃生,茹飲,你還是再咬牙堅持堅持,如果咱們再離不開,你再生吃也不晚。其實現在距離你在魚骨廟中吃的那一頓,還不到六七個小時。”
在一旁的大金牙哭喪著臉對我說道:“胡爺,咱們這回是不是真要玩完了?這上天地的法子都想遍了,就是離不開這鬼打牆的二十幾層臺階,這可真是倒了邪黴了。”
我想寬胖子和大金牙幾句,話到邊,卻說不出口,其實我現在也是心煩意,也十分需要別人說幾句寬心話。這驢日的二十三階臺階,真是要了命了!
“二十三,二十三。”這個數字,好像在哪見過,我手了石階上的月牙槽,好像只在茫茫大海中掙紮的時候,突然抓到了一塊漂浮的木板。
胖子又想跟我商量怎麼吃這兩只鵝的事,我怕他打斷我的思路,不等他開口,就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絞盡腦搜索記憶中的信息。
我想明白之後一拍大,嚇了大金牙和胖子一跳,我對他們兩人說道:“他的,咱們都讓這鬼臺階給蒙了!這本就不是什麼鬼打牆,也不是什麼幽靈塚邊緣的混沌地帶。這他娘的是西周古墓中的一個機關,一個以易數設計的詭異陷阱!”
自當年在部隊開始,我就一直結合家傳書的殘卷研究《周易》,蓋厥初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生人分東位西位乃兩儀之說,分東四位西四位乃四象之說,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乃八卦之說,是皆天地大道造化自然之理。
那時候我只是拿這些來消磨軍營中單調乏味的時,由於《十六字風水》中其中的一個字是“遁”字,“遁”字一卷中,皆為古墓中的機關陷阱。中國自古推崇易數,所以古墓的布局都離不開此道。我曾經詳細研究過,現在回想起來,這種二十三層的石階,學名應該作“懸魂梯”,這種設計原理早已失傳千年,有不數學家和科學家都沉迷此道。有些觀點認為這是一種數字催眠法,故意留下一種標記或者數字信息迷行者,而數學家則認為,這是一個結構複雜的數字模型,其中,看著只有一道樓梯,實際上四通八達,月牙形的記號就是個陷阱。這記號其實是在臺階上逐漸偏離,再加上這些臺階和石壁,可能都塗抹了一種遠古方———吸收線的塗料,更讓人難以辨認方向,一旦留意諸如記號這些信息,就會使人產生邏輯判斷上的失誤,以為走的是直線,實際上不知不覺就走上岔路,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後完全喪失方向,臺階的落差很小,可能就是為了讓人產生高低落差的錯覺而設計的。
就像三國之時的八陣圖,幾塊石頭就可以困得人上天無路,地無門,雖然那才只剩有八字,便已如此的繁複奧妙,何況西周之時,世間尚存十六字,那更是神鬼莫測。
這種在現代看來複雜無比的“懸魂梯”,早在西周時期,那個最流行推卦演數的時代,統治階級完全掌握著這些,不亞於現在的頂級國家機。
懸魂梯也未必都是二十三階,但是可以據這個數字推衍走出去的步數。
想不到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之中,竟然還有這種厲害的陷阱,如果盜墓賊不解此道,誤
此石階之中,必被困死無疑,不過此番正搔到我的,今天且看我老胡的手段。
我顧不上同大金牙和胖子細講其中奧妙,只告訴他們跟著我做就是了,當下按《十六字風水》中的“遁”字卷,像模像樣地以碎石擺八卦,用二十三換子午,推算步數,但是這易經八卦何等艱難,我又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雖然知道一些原理,卻本算不出來。
我腦袋都算大了好幾圈,越算越糊塗,看來我真不是這塊料,心中焦躁,本靜不下心來,這時候也沒人能幫忙,胖子那個家夥數錢還行,大金牙雖然做生意明,數卻非他所長。
最後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幹脆咱也別費這腦筋了,既然知道這懸魂梯的原理就是利用高低落差的變化,以特殊的參照讓咱們繞圈,就容易應付了。我看咱們笨有笨招,還是直接往下滾得了。”
胖子說:“老胡你剛不是有把握能推算出來嗎?怎麼這會兒又改主意了,是不是腦子不夠用了?我早說要滾下去,不過這萬一要滾不到頭怎麼辦?你能保證滾下去就肯定能行?”
我對胖子說道:“是啊,你不是剛才也打算滾下去嗎?過了這麼一會兒就又搖了?滾下去才是勝利,聽我的沒錯。”
這時我們邊的蠟燭又燃到了頭,在古藍買的這種小蠟燭,最多也就能燃燒一個多小時,大金牙怕黑,趕又找出一支蠟燭想重新點上,這時卻忽然說道:“哎,胡爺,我又想起一件事來。”
胖子說道:“老金你怎麼總來這手,有什麼事一次地說出來,別這麼一驚一乍的行不行?”
大金牙說:“我今天實在是嚇蒙了,現在這腦子才剛緩過來沒多久。我以前聽我們家老爺子說過這種機關,不過不太一樣,那是一種直道,跟迷宮一樣,站在裡邊怎麼看都是一條道,其實七扭八拐地畫圓圈。我還認識一個老頭,他不是倒鬥的,不過他有本祖傳的隋代《神工譜》,我想買過來,他沒出手,但是我見過這本書,那上提到過這種地宮迷道,上面還有張圖,畫的就跟那幾個阿拉伯數字的8纏在一起似的,不知道那種迷道跟咱們現在所的懸魂梯是否一樣?”
我對大金牙說道:“那種迷道我也知道,與這的原理類似。不過每一個地方都因地制宜,據地形地貌的不同,大小形式都有變化,必須得會推演卦數才能出去,可是問題是咱們算不清楚。”
大金牙說道:“懸魂梯我沒聽說過,不過我聽那老頭說,這種迷道在周朝之後便很有人用了,因為破解的方法非常簡單,本困不住人。”
我和胖子聽他這麼說,都不留意傾聽大金牙的話語,這麼複雜的迷道,如何破解?
大金牙說道:“其實說破了一點都不難,這種地方就是用參照搞鬼,隔一段距離,總是似有意似無意地弄個記號出來,一旦留意這個記號,就會被引歧途,閉著眼瞎走倒容易走出去。”
胖子對大金牙說:“哎喲,真他媽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咱們蒙了眼睛往下走,不去數臺階數,也不去看記號,說不定就能撞出去。”
我卻覺得這種辦法絕不可行,大金牙所說的,是個更蠢笨的辦法,臺階的高低落差也極有奧妙,憑覺走絕對不行,這座懸魂梯的規模我們還不清楚,天曉得鬼知道它的長度有多長,而且我們在懸魂梯上折騰了這麼長的時間,上上下下也不知有多來回了,閉著眼睛往下走,猴年馬月能走出去?
但是他娘的怎麼就沒辦法了呢?想到惱火,忍不住用拳一砸旁邊的石壁,猛然間想到,對了,這種懸魂梯只是用來對付單打獨鬥的盜墓賊,我們這有三個人,無法利用長度,可以利用寬度啊。
我把想到的辦法對大金牙和胖子說了,他二人連連點頭,這倒真是個辦法,由於這臺階寬度有十幾米,一個人在中間,只顧著找地上的月牙標記,難免看不到兩側的石壁,不知不覺就被那標記引得偏離方向,進岔路,如果著一側的牆壁走,也不是事,那樣也會被8字形的路徑卷進去,更加沒有方向了。
但是如果三個人都點了蠟燭,橫向一字排開,中間保持一定的可視安全距離,每走下一階就互相聯絡一下,這麼慢慢走下去,見到岔路就把整條臺階都做上記號,用上幾個小時,哪裡還有走不出去之理。
於是我們三人依計而行,用紙筆畫了張草圖,把每一層臺階都標在圖中,如果遇到岔路,就做明標記。果然向下走了沒有多遠,就發現了一個蔽的岔路,我們便在整條臺階上做下明顯的大記號,在圖中記錄清楚,然後繼續前行。如此不斷走走停停,記錄的地圖越來越大,果然縱橫錯,像是個巨大的蝴蝶翅膀形狀。
這道懸魂梯是利用了天然的山巧妙設計,其實並不算大,如果是大隊人馬,懸魂梯本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是只有一兩個人,無法顧及懸魂梯的寬度,就很容易深陷其中,除非上帶有足夠的照明設備,每一層石階都點一排蠟燭,否則只想著找臺階上的月牙形標記,那就是有死無生了,另外石階的用料十分堅,沒有鋒利的工很難在上面另行制作記號。
石階雖然是灰的,但是明顯被塗抹了一種料,竟然可以起到吸收線的作用。想到中國古代人的聰慧才智,實在人歎為觀止,不服不行。
其實這種方、料之類的東西,在中國古代有很多,只不過都被皇室貴族壟斷,不是用在修橋鋪路這種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事上,而是都用在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或者用來設計拱衛皇室的陵墓,在那個時候,持有這些從來就只是數人的特權。
從規模上推斷,在我們把地圖繪制了三分之二左右,腳下終於再也沒有臺階了,我們已經回到了冥殿之中,那只人面石槨仍然靜靜地立在冥殿的東南角落。
我看了看表,我們足足在懸魂梯上折騰了四個半小時,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從早上九點吃了最後一頓飯,就再也沒吃什麼東西,肚子得溜癟。本以為進了盜,在冥殿中了明便走,誰能想到起了這許多波折,還遇到了一座西周時期的幽靈塚。
這件事充分暴了我們的盲目樂觀主義緒,以後萬萬不能再做這種沒有萬全準備的事了。雖說善打無準備之仗,是我軍的優良傳統,但是在倒鬥這行當裡,明顯不太適合用這一套。打仗憑借的是勇氣與智慧,而倒鬥發丘,更重要的是清醒的頭腦、富的經驗、完的技、良的裝備、充分的準備,這些條件缺一不可。
冥殿的地面正中的墓磚被啟開堆在一旁,那裡正是我們進來的盜,盜下已經變了西周古墓底層通往陪葬坑的墓道。
冥殿四周是一片漆黑,我出於習慣,在冥殿東南角點燃了一支蠟燭,不過這已經是我們帶進古墓的最後一支了。蠟燭細小的火苗筆直地在燃燒,給鬼氣森森的古墓地下宮殿帶來了一片細小的亮,亮雖小,卻能讓人覺得心中踏實了許多。
三人著地上的蠟燭,長出了一口氣,劫後餘生,心中得意已極,不由得相對大笑。我跟大金牙胖子說道:“怎麼樣,到最後還得看俺老胡的本事吧,這種小地方,哪裡困得住咱們。”
胖子說道:“我和老金的功勞那也是大大的,沒我們倆你自己一個人,走得下來嗎你?這才哪到哪,你就開始自我膨脹了。”
我對胖子說道:“我就是棵常春藤,你們倆都是藤上的瓜,瓜兒纏著藤,藤兒牽著瓜,藤兒越瓜越大。”
大金牙笑道:“胡爺,這幹公社那時候的曲兒,你都翻出來了。”
我哈哈大笑,然而笑著笑著,卻突然覺到了點什麼,笑不下去了。
一直牽著的兩只大白鵝跑哪去了?我剛才急著離開懸魂梯,匆忙中沒有留意,就問胖子:“不是讓你牽著它們倆嗎?怎麼沒了?是不是忘在懸魂梯上了?”
胖子指天發誓:“絕對絕對牽回到冥殿這裡來了,剛才一高興,就松手了。他媽的這一轉眼的工夫,跑哪去了?應該不會跑太遠,咱們快分頭找找,跑遠了可就不好捉了。”
兩只跑沒了的大白鵝,如果是在冥殿中,就已經極不好找了,要是跑到規模宏大樓閣壯麗的前殿,那就更沒找了。我們人,而且沒有大型照明設備,著黑上哪找去。
沒有鵝就無法擺幽靈塚的圍困,這冥殿那麼大,能跑到哪去呢?我們剛要四下裡尋找,忽聽人面石槨中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響,這聲音在空寂靜的地宮中,格外地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