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本沒聽霍玨提及過去盛京的事，如今聽楊蕙娘一說，不由得懵了下：“我……我們下月便要去盛京了嗎？那……那娘和阿令是不是就留在桐安城了？”

楊蕙娘瞧薑黎這模樣便知霍玨什麼都還未同阿黎說，笑了笑，道：“誰說我和阿令就要留在這了？楊記酒肆是楊家的祖業，我總得把這裡的事打點好，方能放心去京城找你們。”

先前楊蕙娘去如意園時，霍玨便同商量過了。等他上京趕考時，與阿令也一同去。

盛京有國子監，還有比正德書院還要好的麓山書院。不管是國子監還是麓山書院，對薑令來說，都是極好的去。

再者說，霍玨無父無母，那魏娘子到了盛京又要回去定國公府，家裡半個長輩都無，萬一出了什麼事，想尋個管事的人都尋不著。

也因此，在霍玨的懇切請求下，楊蕙娘思忖了片刻便應了下來。

唯一放不下心來的也就這點祖業，可人挪活樹挪死，這點祖業大不了帶到盛京去，說不得能讓整個盛京的人都上他們楊記的酒哩！

薑黎聽見楊蕙娘的話，那點子剛騰起來的愁緒還未型便散了，看了看楊蕙娘，又看了看霍玨，道：“就不能一同出發嗎？”

霍玨放下手上的竹箸，看著薑黎溫聲道：“自是可以。”

楊蕙娘卻不幹了，瞪了薑黎一眼，道：“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麼，當然是不能！春闈在二月初便要開試，我這頭怕是要到十二月方能出發。去盛京路途遙遠，至要一個月的時間，若是路上遇到點意外，說不定連春闈都會被耽誤。你們就按原先的計劃，下個月便啟程。”

楊蕙娘說得句句在理，又關乎到霍玨的會試，薑黎隻好打消了一同出發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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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十一月，桐安城的氣溫急轉直下，滿城的梨樹、杏樹全都變得禿禿的，枯黃的葉鋪了遍地金。

初三這日，薑黎一早便起了，睡眼惺忪地坐在銅鏡前，由著桃朱、桃碧伺候洗漱梳妝。

這兩個丫鬟是佟嬤嬤特地撥給用的，桃朱穩重，桃碧活潑，薑黎與們相了一段時日，很是喜歡，對二人也漸漸有了些倚重。

薑黎張抿了抿新塗的脂，問道：“公子呢？”

桃朱恭敬道：“公子天未亮便出去檢查車馬了。”

薑黎“嗯”了聲，在屋子裡用過早膳後方才出去。

今日是啟程去盛京的日子，朱福大街的父老鄉親都跑過來同霍玨道別，都盼著他能高中前三甲，好錦還鄉。

薑黎出去時，外頭早就圍滿了人。

楊蕙娘、薑令、張鶯鶯、劉嫣全都在，薑黎一看到他們，眼眶便有些紅。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開桐安城，離開娘與阿令，對這裡的一切都是十分不舍的。

楊蕙娘心裡也不好，把手裡給薑黎準備的餞果脯遞了過去，道：“這些零你在路上慢慢吃，也不用覺著傷心，娘與阿令很快便去盛京找你們。”

薑黎眨了眨眼，回眼底的熱意，糯糯應了聲好。

之後與眾人好一番告別，等到日頭越掛越高，馬車方才緩緩起來。

他們這一行，單是坐人的馬車便有好幾輛，還有不騎馬的薛家暗衛。

這些暗衛均是定國公府心訓練出來的，個個生得人高馬大，一蕭肅凜人的氣息，一路行來，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薑黎與桃朱桃碧坐一輛馬車，上車後緒便有些懨懨，桃碧說了好幾個笑話都沒能將逗笑，便也不說了。

馬車裡一陣寂靜，薑黎闔著眼，那種空空的茫然無措頃刻間蔓延在心底，像是雙腳騰空踩在了細索上，對陌生的城、陌生的未來生出了一種不安。

這緒來得突然且矯。

薑黎悶了小半日，終於還是吸了吸鼻子，挑開窗牖的簾子，往外去尋霍玨的影。

霍玨騎著匹棗紅的駿馬走在前頭，簾子剛一挑開，他便察覺到薑黎的視線，回頭了過來。

小娘子眼眶泛著紅，看著他的目漉漉的。

霍玨微微一怔，隨即便一扯馬韁，徑直掉個了頭，緩緩行至車窗，對薑黎道：“阿黎可要騎一會馬？”

薑黎下意識看了眼他下的馬，道：“我不會騎馬。”

“無妨，我與你同乘一匹便好。”

薑黎聞言便有些躍躍試，長這麼大，連馬都沒過，更別說騎了。

霍玨讓人停了車，打開車門，將抱了出來，放在馬背上。

薑黎一坐上去便戰戰兢兢地攥馬韁，一都不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去。

霍玨踩著馬踏利落上馬，輕聲道：“別張，我在你後，不會摔。”

薑黎這才安心了些，後背靠上霍玨的膛，整個人被他上淺淺淡淡似竹似麝的香氣籠罩。

那雙懸在半空中的腳忽地就著了地。

薑黎偏頭了他眼，看了好半晌才笑著道：“你快讓馬兒起來。”

小娘子聲音溫溫的，含著點兒笑以及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卻再不複方才的茫然沮喪。

霍玨低眸看了眼發際線那茸茸的額發，輕甩了下馬韁，下的馬緩慢地跑了起來。

這會正是下午，太並不毒辣，秋日裡的風涼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