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團圓飯後，薑黎便讓周遭伺候的人都回後罩房去了，仆婦丫鬟們領了滿滿一袋子賞錢，歡天喜地地回家吃團圓酒。

衛媗子骨弱，蘇世青亦尚未徹底康復，熱鬧了大半日，兩人均面疲態，說了沒一會話便各自回了屋。

他們一走，薑黎便了眼，對霍玨道：“我們也回寢屋吧，我給你做了糖餃子，回去吃便好。”

天不亮便起來持過節的庶務，雖有佟嬤嬤幫襯，但依舊是忙得腳不沾地的。

霍玨見得眼眶泛紅，知是乏了，給披上件鬥篷，便在前蹲下，道：“我背你回去。”

薑黎的確是有些乏的，但不至於連幾步路都走不得。

可看著霍玨寬闊的背，彎了下眉眼，也不矜持了，利索地爬了上去。

外頭的仆從婆子俱都回了屋，也就幾個守門的護衛還在大門當值，大抵也不會有人瞧見這場景。

這般想著，薑黎便放了心，放松下來，下抵在他肩上，想起小時候，最撒，也最人背，爹活著時，時常這樣背著，走在朱福大街的巷子裡。

薑黎的爹薑勵雖去世去得早，子也弱，可在心裡，爹就像山一般偉岸，是可以依靠的人。

那時薑勵總笑著同道：“如今是爹爹背你，待得阿黎長大了，爹爹背不了，便替你尋個老實聽話的夫君，讓他背你一輩子，可好？”

薑黎那時也不過才四五歲的景，哪裡聽得懂薑勵說的話，只聽到有人要背一輩子，便脆脆甜甜地應好。

如今已找著了這世間最好的夫君，可爹卻見不著了。

席上飲下的酒此時都化了熱霧，彌漫在眼眶。

薑黎一貫是個不哭的，此時也忍住了淚意，只在霍玨耳邊低低道：“霍玨，你要背我一輩子。”

小娘子飲過酒的聲嗓愈發糯，再是心如鐵的人聽著，都要化繞指。

霍玨偏頭在上啄了下，溫聲地應一句“好”。

他答應的事，就從未失過言。

薑黎抿著無聲地笑，走到寢屋外頭的廡廊時，忽然聽得頭頂“嘭——”的一聲轟隆響。

抬起頭，便見潑墨似的夜空裡，一朵絢燦的煙火驟然綻放。

薑黎輕“啊”了聲：“霍玨，放煙火了。”

桐安城在年節時也有煙火，卻是在護城河那頭，城裡是不能放的。沒想到盛京竟是在城裡放，瞧那方向，似乎就在聖人的行宮裡。

大抵是宮裡的聖人想要與民同樂吧。

霍玨神並不如薑黎這般驚訝，隻淡聲道：“阿黎想看嗎？”

薑黎遲疑了片刻，就這片刻間的停頓，霍玨便知想看了。大手撐住的往上掂了掂，道：“摟我。”

薑黎下意識摟住他脖子，下一瞬，便覺上一輕，不過幾個呼吸，霍玨便踩著院子裡的樹，將帶到了屋頂。

薑黎在小娘子裡算是個膽大的，可當的腳踩在結著冰霜的瓦片時，還是不由自主地攥了霍玨的手。

霍玨單手下上的大氅，裹在上，而後便抱起坐下，安道：“別怕，我在這，不會讓你摔。”

薑黎坐在他大，整個人窩在他懷裡，被他牢牢圈住，早就不怕了。

抬眸著東南行宮頂上的天空，煙火一朵一朵綻放。

夜寂寂，看得迷，爛漫煙火映在清澈的眸子裡。

霍玨盯著潤的眼，待得那最後一火消散，他輕輕著的鬢發，溫聲問：“阿黎可要許願？”

許願？

薑黎眨了眨眼，是個知足的人，泰五年對來說，是個極幸運的年頭。

這一年，霍玨連奪三案首，了常州府解元，還尋回了自己的親姐。而嫁給了他，與他一同來了盛京，很快阿娘與阿令也要來盛京與他們團聚。

這樣的日子真的無甚可埋怨，每一日都是所期盼的。

薑黎想了想，便笑著道：“我似乎也無甚願。若非要說，也不過是阿姐與蘇老爹康健。再有便是，希你明年能考取一個好功名。”

霍玨淡淡“嗯”了聲，將耳邊的鬢發挽到耳後，同鄭重道了句“好”。

日後，所有的願，他都會替實現。

第44章

弦月高懸， 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

霍玨將昏昏睡的小娘子安置在榻上，便聽見幾道腳步聲齊齊停在屋外。

掖好寢被，放下幔帳後， 他蹙起眉峰，緩步出了屋，問道：“何事？”

一名護衛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隨後便低聲音道：“方才薛世子翻牆了東廂院。”

霍玨額角一， 倒是沒想到是因著這人，這人去東廂院要找誰本不必猜。就薛無問這行徑， 半夜夜探香閨，若是父親與大哥尚在，定然要將他的打斷， 再送回國公府的。

可眼下他自是不能去打斷薛無問的。

霍玨面淡淡， 往東廂院的方向看了眼，道：“由著他去。”

依宮中那人的習，今夜定要舉行一場熱熱鬧鬧的宮宴。薛無問是錦衛指揮使， 估計不能在這裡久呆。

霍玨猜得不錯，薛無問只有半個時辰。

佟嬤嬤見他忽然前來， 也不驚訝， 隻笑著道：“世子來得正好， 姑娘剛喝下藥， 正要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