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無問自知理虧，這姑娘平素太過冷靜，不用些非常手段，本問不出心底話。

可眼下他自然是不能認的，若不然，這位小祖宗能一連幾個月不讓他挨。

他在衛媗面前一貫來是厚無恥到了極點的，這會就算心虛，也能義正言辭道：“你拿我當什麼人了？方才那樣的事，你覺得除了你，我還能對誰做？”

說著，手握住的腰，將摟住懷裡，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不是想知曉何舟因何事尋我麼？這會累不？還想不想聽？”

累自然是累的，可眼下他願意說，衛媗自然不能錯過。也就懶得計較他方才的事，安安靜靜窩在他懷裡，示意他繼續說。

薛無問扯過錦衾，細心蓋住白皙的肩，方才繼續道：“何舟送來的是七年前兵部的一本舊帳冊，裡頭有幾銀錢的去很是有趣。”

“帳冊裡的字跡我若沒認錯，應當是當初的兵部郎中，如今的兵部尚書胡提的字跡。”薛無問微微瞇了瞇眼，“大周地中原，北接北狄，南臨南邵，西側還有西厥軍虎視眈眈。當初先帝病危之時，北狄與南邵齊齊來犯，這時間點太過巧合。”

北狄來犯之時，他人就在肅州。

北狄是遊牧民族，在草原上靠狩獵為生，十分的悍勇。往年北狄軍懾於定國公的軍威，從來不會貿然來犯，多半是到了凜冬，得狠了，才會冒險進犯肅州。

可承平二十九年，北狄與南邵進犯的季節，是在夏日。

並且那一次進犯來勢洶洶，足足打了四個月的仗。

南邵軍薛無問不清楚，可北狄軍他卻是知知底的。那時的北狄本不應該有那般充足的糧草能與薛家軍對抗四個月。

今日何舟送來的帳冊，便是七年前朝廷運往青州的軍餉明細。

有幾筆巧立名目的帳去不明，經手人就是秦尤，瀛洲王氏的那位乘龍快婿。

薛無問一句“時間點太過巧合”，衛媗不過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隘之，也瞬間明白了這帳冊的重要。

豁然抬起眼，問了句：“這帳冊是真是假？”

薛無問提一笑，他家姑娘委實是聰明。

不得不說，雖然這帳冊本瞧不出任何破綻，但他與衛媗一樣，很是懷疑這帳冊的真實。

可那小子既然敢送過來，那就必然是有把握的。

就算是假的估計到最後也會變真的。

薛無問笑道：“你那位弟弟多智近妖，你道他為何要將這本帳冊送到我這？不過是要借我的人在合適的時機，將這帳冊放於凌若梵的參議府裡罷了。”

凌若梵乃首輔凌叡之子，如今正好在青州布政司任左參議。

錦衛在各個州府都設有衛所，青州那的衛所恰好有他的心腹。

那小子也不知是對他有信心，還是知曉青州衛所的兩名千戶是他的人，這才將帳冊送了過來。

薛無問平衛媗微微蹙起的眉心，緩下聲道：“你信不信，那小子手上應當還有另一本帳冊。那裡頭定然也會有幾筆去不明的銀子指向北狄軍，至於另一本帳冊如今在哪個冤大頭手裡，其實也不難猜。”

如今這朝廷裡，能不畏凌首輔一派的，除了地位超然的定國公與凌叡的政敵朱次輔，也就只剩下大理寺卿宗遮以及都察院那兩位一言不合就要柱的史了。

霍玨既然都費勁心思進了都察院，那冤大頭還能有誰？

十有八九不是魯史就是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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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無問心裡同著的那位冤大頭，可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個兒委屈。

翌日一早，神清氣爽、步履輕快地走都察院，微笑著捋了捋長胡，向霍玨與宗奎的目慈得簡直就像老父親一般。

昨日賈隋送來的那帳冊魯親自驗過，毫無半點偽造的痕跡，應當是真的。

雖然不曉得這麼重要的帳冊為何胡提那狗犢子沒有毀掉，可既然帳冊落他手裡了，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他魯瞧他們這一群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偽君子不順眼很久了！

魯點了點霍玨與宗奎，中氣十足道：“你們二人隨我來。”

說著便端著個茶壺，慢悠悠進了隔壁的屋子，闔上門，慈祥道：“都坐下，在都察院這裡，不必太過拘謹。”

霍玨、宗奎二人恭恭敬敬坐下，擺出一副要洗耳聆聽教誨的姿態。

魯放下茶壺，從一邊的案牘裡出兩卷，遞與他們，道：“昨日讓你們暗查的，告兵部尚書貪墨一事，你們二人不必繼續跟。那案子茲事重大，由我與賈史二人負責監察便足夠了。”

魯說到這，怕這兩個好苗子多想，又諄諄解釋了一句：“我們都察院雖人人不畏強權，可有些時候有些事，不能由你們衝到前頭去。薪火相傳，明白嗎？”

昨夜他與賈隋不眠不休商量了整整一夜，心知肚明這本帳冊查到最後，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七年前，北狄能在炎夏之日突襲肅州，不死不休地與定國公纏鬥了足足四月，恐怕背後早就有人謀劃好了一切。

為的就是將康王順順利利推上皇位。

如今泰帝宇六年，百姓也算得上是安居樂業。

不管當初泰帝在先太子的謀逆案裡充當了何種角，為了大周江山社稷之安穩，他們是決絕不能把火燒向泰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