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二郎瞧了瞧那本書,最終還是決定不解釋。

左右吃不到虧，祁昀便拉上了葉一起好好覺了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念舊。

等到云雨稍歇，葉趴在男人上,低聲嘟囔“相公你是故意的。”

祁昀的眼睛瞧著,慢悠悠的問道“什麼故意”

小人參用手臂墊著下,一雙晶亮的眼睛盯著祁昀瞧，角微微抿起后道“你剛剛明明不是照著書上來的。”

“娘怎麼知道”

“上面每頁我都看過,記得清清楚楚。”

此話一出,祁昀便覺得自己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

對于自家娘的學習能力，祁昀心知肚明，葉是聰明的，只要想學都能學會，只是算不得過目不忘的天才,尋常想要記下來一本書便是要反反復復的看才行。

顯然,那本書被了書邊,大約都是葉過于勤好學。

祁昀也不好反駁，便只是道“我這也是聽從先賢的話。”

葉有些不解,探過頭去湊近了祁昀，問道“什麼先賢”

祁二郎氣定神閑，說起話來也是四平八穩，似乎很有一番自己的道理“子曰,溫故而知新。”

這是論語,葉雖沒有背過,可是當初旭寶纏著祁昀念書的時候,祁昀給他說過這句話的意思，葉也就在旁邊聽著記下了。

其中的道理自不會錯，可如今圣人之言被這人拿來用在此，擺明了是都自己玩兒呢。

葉瞪了瞪他，張就在男人的鎖骨上咬了一口。

祁昀并不覺得疼，自家娘子說是咬，可實際上就是做了個樣子來嚇他，不過祁二郎卻在猶豫了一下后裝做樣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本意是想要逗逗自家娘，卻沒想到真的嚇了葉一跳。

小人參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松口，輕輕地在自己咬的地方親了兩下，然后眼的抬頭看著他“疼了”

祁昀現在注意的卻不再是疼不疼的事兒，而是準備掩飾一下另一可能會疼的地方。

若是以往，現在正是春宵帳暖的時候，反正明天一大早自家娘子肯定會燉上一鍋補腎養氣的湯給他喝，倒不如現在好好揮霍一下。

可是今天白天葉都在石氏的果園里，飯都沒有好好吃，祁昀心疼，總不想著白天勞累的人到了晚上還要折騰，便側了側子，把原本趴在自己上的葉放到床上然后攏進懷里，輕聲道“不疼，娘怎麼舍得咬疼我”

葉枕著他的胳膊，輕哼一聲，臉上卻有了笑。

這讓祁昀看著心里都是熱乎乎的，有時候他會想著自家娘子總是這麼好哄，說笑就笑，從不記仇，偏就是這樣的子讓祁昀舍不得對瞞著什麼。

可以想到這里，祁昀就記起自己放在書架上的盒子，下意識地又想去看。

這時候就聽葉的聲音響起“我今天去看馮先生，他和我說了兩個孩子的功課。”

祁昀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葉上，用被子把兩個人裹了些，這才道“他怎麼說”

葉想了想，而后道“馮先生說旭寶學得好，六思也學得好，石頭去了學堂以后也會每天和旭寶一起做功課，”說到這里，葉聲音頓了頓，“剛才我問了一半，還沒問完呢，相公，你總問石頭，不怕嚇到他”

祁昀則是彎起角“娘子也覺得我嚇人”

小人參手抱他，湊過去，手輕輕描畫著祁昀的眉眼，糯糯道“我瞧著相公自然是不嚇人的，這麼俊俏，哪哪都好。”

尋常男子被夸好看，多是驚訝或者無奈，可祁昀卻笑起來，輕聲道“能得了娘子喜歡，這張臉便是好的。”

葉卻沒有被他扯開話題，接著道“可石頭從小怕你的。”

祁昀也就略略斂了笑意，緩聲回道“石頭是怕我，不礙事，可我不能因為他怕就不問。石頭是大哥托付給我們的，我答應過大哥，要好好盯著石頭讀書，我自然要多多看重。六思則是自家人，他爹娘都在莊子上做事，六思也一直跟著三郎，以后有前程對三郎也是好的。至于旭寶”

葉昂頭看他“旭寶怎麼了”

祁昀把葉抱得更了些，輕聲道“旭寶還小，且我如今積攢下了一些家，足夠富裕子，不求孩子們多有出息，只要他們各有前程便是，旭寶現在還是要做他喜歡的事，不需要我催促什麼的。”

這話聽上去是很好的，幾個孩子各有各的前程，自是好事。

可是葉卻盯著祁昀看了好一陣子，一直到祁昀錯開眼神，葉才道“你是不是怕問了旭寶讀書的事，他就拖著你不讓你走了”

一句話，中了祁昀的心思。

他們的大兒子本不用誰去讓他讀書，相反，旭寶真心實意的喜歡書本，抱著不撒手，甚至葉還要哄著他出去玩玩，不要天天黏在書里不出來。

祁昀問石頭，問六思，是因為這兩個有點怕祁昀，問一問反倒能敦促些。

旭寶不一樣，祁昀只要跟他說起和學習有關的事，這個小胖墩就能死死抱著祁昀的小，磨著他念完書才能走的。

祁昀一點脾氣都沒有，自己的兒子，還能怎麼辦

這會兒被葉說中心事，祁昀輕咳一聲，想要說點什麼，可是一低頭，便瞧見葉已經閉上眼睛，呼吸輕緩綿長，顯然是睡得了。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便笑起來，低頭在額頭親了親，而后便閉上眼睛跟著一起進黑甜夢鄉。

旭寶卻不知道自家爹娘在討論他的學業，于他而言，和馮先生讀書并不是什麼辛苦事兒，而是帶著十足的樂趣。

他過目不忘，這是傳自祁昀，但父子兩個的脾氣大相徑庭。

祁昀是大娘胎里帶出來的不足之癥，還沒學會吃飯就先學會喝藥，小小的娃娃就要吃苦藥湯活命，弄得面青白，誰見他都怕，哪怕長大了也面白如鬼，誰見誰躲，祁昀的子沉些也不奇怪。

而這樣破敗的子讓祁昀只能留在屋里讀讀書做做賬，記好于他而言便是好好記下了自己從小到的過的苦，雖算不得好，可這樣的艱難卻讓他在遇到葉之后越發珍惜如今的日子，有了以前的苦，便覺得現在比都甜。

旭寶的脾氣卻遠沒有祁昀那般深沉，反倒是活潑單純的很。

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小胖墩卻有個太過好用的腦子，有時候也是煩惱，旁人有個什麼煩心事兒都能轉眼就忘，可旭寶總是能記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小黑搶他糕吃的事兒，尋常孩子早就扔到腦后，可旭寶一直記得，看到小黑就能想起來，也是讓旭寶覺得煩得厲害。

旭寶不喜歡自己總記得那些壞事，多了便覺得沒來由的生氣，可是他年紀還小，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在氣什麼，哪怕想要跟爹娘說一說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對著弟弟妹妹更沒法說，于是，小胖墩便自己找到了法子，那就是去讀書。

這是祁昀當初給還不認字的旭寶念書時教會他的，旭寶便喜歡上了。

書本就了他最喜歡的玩。

祁昀給他準備的書本都是好好的挑揀過的，盡數都是勸人向善，自然字字句句都積極開闊，旭寶就格外喜歡看，無論是什麼書，他總是瞧得津津有味。

對旭寶來說，比起那些數不清的雜事，讓腦袋被這些有用的知識充滿顯然是更讓他覺得舒服的。

久而久之，小旭寶就開始按照書本上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從來不需要祁昀和葉費心，他就能自己茁壯長。

這對祁二夫婦來說是好事，也讓負責給旭寶開蒙的馮秀才高興。

他不缺錢，卻能答應祁昀遠離家鄉，便是因為旭寶聰慧過人，馮秀才既然選擇了教書育人，自然是希自己能有個好學生，能給這樣一個未來不可限量的孩子開蒙是件極有就的事，祁家的家底也能付給他足夠的酬勞，馮秀才這才跟著祁家進京。

旭寶也確實如馮秀才所想，格外聰慧，就是過于勤勉了些。

旁的孩子喜歡玩鬧的年紀，旭寶卻總是坐著看書，再不就是聽他讀書，子是活潑的，可是卻很往外跑，讓馮秀才有些擔心這娃娃會不會念書念癡了。

不過最近幾天，馮秀才卻發現旭寶不像是之前那樣總是粘著他了。

這天剛剛收了書，旭寶就站起來，也不用莫婆子抱，自己邁著小短跑出了廳堂。

馮秀才在后頭瞧著，有些好奇，轉頭看著六思問道“他這些日子做什麼呢，這麼著急”

六思聞言，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低著頭道“不，不知道，我就幫旭爺，拔了拔了。”

馮秀才一愣，卻沒有細問，只想著孩子玩些是好事，不然總看書也不好。

換旁的孩子去拔，是要被先生打手板的，但現在換旭寶，馮秀便喜氣洋洋的去找祁昀道喜。

旭寶卻不知馮秀才去找了自家爹爹，他正興沖沖地往石頭的院子走，但旭寶只讓莫婆子跟自己到了院子外，便不讓進去了。

莫婆子自然不能把小主子一個人撂下，便好聲好氣的道“旭爺，我雖然不會識文斷字，不過力氣還是有的，想來是能幫上二爺。”

旭寶則是聲氣的道“不用莫媽媽，我自己可以。”

莫婆子還想用話哄一哄他，可是很快就想到自家旭爺自小便是個主意正的，倒不如照實了說“二爺和二吩咐了讓好好瞧著旭爺，若是有個什麼差錯，只怕我還有那些婆子們都是要被轟出去的。”

旭寶聞言，這才昂頭看著莫婆子，想了想，道“那你答應，保。”

莫婆子立刻點頭應下，旭寶這才讓跟自己進去。

進了院門后，莫婆子就看到石頭正帶著一個不認識的小爺在里頭擺弄紙鳶，旭寶則是跑過去，和他們一起合計著什麼，旁邊還擺了筆墨紙硯，似乎是要在紙鳶上寫東西。

莫婆子還想在看，可是想到剛剛旭寶說的話，便止住了好奇心，只管站在距離旭寶不遠的地方，準備護著他。

而這紙鳶，便是旭寶準備給自家娘親的禮，石頭和吳妙兒是他拉來幫忙的。

這紙鳶上綁了哨子，便了風箏，上面是旭寶用還稚的字寫得一首游子，雖然寫得不算工整，卻格外認真。

旭寶連飯都來不及吃，只抓了個糕在手里啃了兩口。

今日便是九月初八，風箏做好了，旭寶就興沖沖的去拉上了鐵子，讓鐵子幫他把風箏放飛上了天，葉原本是在屋里的，聽到了風箏嗡嗡的哨聲，這才拉著祁昀出門看。

小人參眼神極好，哪怕風箏飛了起來，也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邊，是祁昀輕緩的聲音“這是孩子們送你的禮。”

禮，什麼禮

葉一愣，而后才記起來，上次祁昀問生辰，說了個九月初八。

便是今日了。

祁昀見發愣，以為歡喜過了，手扣住了葉的指尖笑著問道“這是孩子們的心意，娘喜歡嗎”

葉的眼睛還在對著那風箏看，聞言，才看向了邊的祁昀，笑容明“喜歡，喜歡極了。”

不僅喜歡風箏，更喜歡的是幾個孩子的心思。

小人參說不出太多大道理，但用了心思養著這幾個娃娃，現在能覺到他們也是著自己的，這便是足夠令人欣喜了。

心口熱乎乎的，葉不由得用手去捂了捂，心想著，這便是為人母的覺嗎

做人，當真是個極有趣的事。

正想著，風箏上頭綁著的哨子吹出的聲響越發清晰，葉再也忍不住，松開了祁昀的手，笑著跑到了孩子們邊，蹲下來，同他們一起看著風箏，讓鐵子放得高一些，再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