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鄭冉這輩子缺朋友，唯一好的只有楊晨。

兩人從中學時就志趣相投無話不談，直到很多年以后，義無反顧報考同一所大學。

格古怪的人對友誼更忠誠，楊晨的陪伴令漸漸開朗，不那麼孤單。

后來楊晨和郭尉因而相識，一路看著這對有之人、結婚、生子，們的關系也從朋友為親人。

那一年楊晨人生陷低谷，開始煙酗酒，出各種以前不曾涉足的場所，整個人萎靡不振，變得毫無斗志，鄭冉無能為力的同時，更疑的邊人為何過分縱容不加約束。

得知兩人離婚的消息，鄭冉眼見楊晨萬般痛苦，郭尉卻仍然外表鮮談笑風生，與平時并無差別。

不用問緣由，幾乎瞬間把過錯方歸咎于郭尉，覺得他冷漠寡，缺乏男人該有的擔當。

頹廢日子過久了，楊晨想給自己一個振作的空間，所以獨自離開。

而不過短短兩三年時間，郭尉便再婚了。

其實理智去想，蘇穎的出現是之后事，與他們婚姻失敗全無關聯，鄭冉對這個名義上的弟弟失頂，說到底只是看不慣郭尉，對蘇穎存偏見確實全無道理。

沉默了會兒，鄭冉說：“你想多了，我這人習慣獨。”

“所以才格孤僻。”

鄭冉瞧一眼，沒搭理，目落回電腦上。

蘇穎走到后，說：“霧霾藍水波紋的那塊更好看。”

許是剛才一番反省的緣故，鄭冉說話難得心平氣和：“醬紅這塊料子的金線很別致。”

“是啊，不過整有些老氣。”

鄭冉頓了頓，反復看幾眼，沒有說話。

后來蘇穎瞄過去，鄭冉最終還是買了那塊霧霾藍水波紋的布料。

蘇穎想，鄭冉心中應該早有了傾向的選項，或許也希有個人給建議吧，能與探討通一下，哪怕意見不同或產生共鳴都好。

周五這天傍晚，王越彬終于提早回來，手里拎著一兜子生排骨和兩份甜品，進屋后服沒來得及，先弓吻了吻鄭冉額頭，樣子十分寵溺深。

鄭冉臉上難得出現笑模樣，說：“今天回來這樣早，你們領導倒舍得放了你？”

王越彬頭發：“年底確實忙了些，還要老婆多諒，等來年四月份春暖花開，我一定時間帶你去旅行。”

他一向甜，幾句話哄得鄭冉眉眼舒展開，嗔道：“就只會說，哪一次去了呢。”

“這回不去是小狗。”

說著他“汪汪”了兩聲，逗得鄭冉忍不住抿笑。

鄭冉想起來：“明天上午要去趟醫院，你有時間吧？”

王越彬頓了下，卻說：“當然有。”

又掏出手機看兩眼，不皺眉：“明天啊……我給忘了，明天要去幾個關系單位走走，你也知道年底了，恐怕……”

蘇穎已經準備離開，聽他這樣說，“我明天有時間，可以帶鄭冉去一趟。”

王越彬轉頭，笑著說：“弟妹吃完再走吧，我買了排骨，今天也嘗嘗我手藝。”

蘇穎穿上大：“不了，我回去吃。”

“這些日子勞你費心，這樣照顧我們，改天一定好好謝你和郭尉。”

蘇穎笑了笑：“別客氣，都是一家人。”

轉天一早，蘇穎開車來接鄭冉去醫院。

整個上午掛號取藥，蘇穎忙前忙后，沒怎麼用鄭冉費心。

行不便，走路要靠攙扶，兩人慢慢下臺階，從醫院離開時剛好是午飯時間，便約了仇士一起在外用餐。

一家小有名氣的泰國餐廳，仇士點了炭烤豬頸和青木瓜拉，然后把菜單隨手遞向對面。

鄭冉加了道紅咖喱海鮮湯。

蘇穎湊過去一同看：“現在最好別吃太辣，換一道吧。”

“那……”往后翻兩頁：“椰湯？”

蘇穎點頭：“這個可以。”

又對服務員說：“秋葵炒蛋和椰西米糕，先這些。”

點菜的工夫，仇士仔細打量們，忽然撐著下眨眼一笑。

對面兩人看向，愣了愣，反應過來后，倒被這一笑弄得有些尷尬，們自己都沒發現，剛才那番對話如此自然。

一個月很快過去，還有四天就是除夕。

蘇穎每日都去鄭冉家里報道，心也用心，起先照料日常起居，后來一些搬運布料和剪紙板等零碎活兒也搶著做。

兩人偶爾吵架拌，氣得臉紅脖子誰也不讓誰，冷戰幾個小時，每每蘇穎先服，鄭冉也不好意思再端著，便順著臺階下來。

磕絆總有，卻不像當初那樣水火不容了。

共一室久了，反倒像一種陪伴。

鄭冉明白，長久堅持做一件事不容易，某個瞬間會覺得孤獨，很想有個人給些意見或共同探討。

每次更換打版紙時，也特別希有人能過來幫一把，因為那紙是長約一米、30斤重的牛皮紙筒，實在太沉了。

卻沒想到，能幫分擔重量的會是蘇穎。

有時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神經，隨之對的芥又放下幾分。

剛傷那會兒，鄭冉在做一件旗袍，原本打算新年穿，如今為表謝意，想著當做禮送給蘇穎也面。

蘇穎接過旗袍時，眼睛明顯一亮：“給我的！”

鄭冉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先看能不能穿吧。”

“肯定能，我比你瘦。”

“……”鄭冉忽然后悔剛才的決定。

蘇穎去衛生間換了出來，旗袍是七分袖修短款，黑絨質地，左前方有一道五厘米的開衩，滾邊配以細細的紅蕾，除此以外沒有多余花紋修飾，點睛之筆是脖頸和開衩上方的盤扣均由一枚小巧圓潤的紅珊瑚珠子代替。

這樣一件旗袍，用在新年當天的喜慶場合，避開大紅的艷俗，同時又低調、生、不失優雅。

蘇穎走到鏡子前，被自己的樣子驚艷了一把，“好看，很好看啊。”

開心時，尾音總習慣輕飄飄上揚。

鄭冉卻淡定慣了，眼睛像一把尺子：“腰部還需要收半寸。”

蘇穎說：“你是怎麼做到的，款式好看，搭配的好，面料舒服，又很顯氣質。”

鄭冉哼道：“行了，夸張吧。”

“真的，你子怪了點兒，做服的本領卻人不得不佩服。”

“夸我還是損我呢？”

“當然夸你。”

蘇穎腦中一：“缺徒弟不？

我想拜師學藝，不知你肯不肯收？”

“不收。”

其實蘇穎在邊晃悠這段日子，鄭冉已經約猜到意圖。

蘇穎心涼一半：“那怎樣才肯收？”

“怎樣都不收。”

“為什麼？”

“沒那閑工夫。”

即便這樣說，這天離開時，鄭冉還是順手扔給一些參考資料和筆記。

蘇穎心難免低落，回家把東西一腦扔到床上，坐下隨便翻了翻，卻不由一愣。

一本服裝設計與剪裁的工書中滿便簽紙，上面是一些草圖和麻麻的注解，這樣一看，這書含金量蠻高。

蘇穎翻開便停不下來，直到視線困難，才發現窗外幾乎黑。

放下書看看時間，郭尉可能有應酬，鄧姐下午帶晨晨和顧念去看科技展還沒回來，家中只剩自己。

還有幾天就是春節，蘇穎想著很多天沒與顧津通話，于是一個電話打過去。

接通以后，顧津還在同別人講話，“我沒有放鹽，你待會兒記得放一些。”

李道的聲音：“多？”

“大概小半勺吧，嘗著味道放。”

似乎走遠幾步，對著話筒說：“喂，蘇穎。”

背景里男人聲音再度響起，聽上去張兮兮：“別著急，留心腳下。”

蘇穎沉默一笑，心中是想念他們的，卻不知為何，悉的聲音將帶回遙遠村落，回憶起那間房里昏黃的燈和燈下永遠只有自己的影子，心口忽然被什麼揪扯了下。

顧津：“喂？

聽到嗎？”

蘇穎回神，笑著問：“李道都會做飯了？”

“會什麼，總是幫倒忙。”

說話仍然溫溫的：“你一個人在家？

念念呢？”

蘇穎說：“去看科技展了。”

“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沒有想我。”

顧津問：“最近你好像沒時間，都在忙什麼？”

“忙著討好大姑子。”

蘇穎把近期發生的事和一些想法同顧津念叨念叨。

顧津聽著笑起來：“以前瓶子倒了都懶得扶一下，難為你了。”

蘇穎嘁一聲：“來，才沒有。”

又問：“你那邊呢，店里生意怎麼樣？”

“這個月基本沒去鎮上，店里請了人幫忙。”

“為什麼？”

顧津支吾著，聲音里出無法掩飾的喜悅：“我懷孕了。”

蘇穎反應幾秒，不由坐直，激道：“又懷孕了？

是真的！李道效率可以啊，他肯定特高興。”

“如果還是兒子，他估計要哭了。”

蘇穎問：“幾個月了？”

“不到兩個月。”

掰著手指算日子：“剛好今年秋，溫度適中，你生的時候也不會太難熬。”

聊完孩子又提起許大衛，說他和李道旅館里的打工小妹好上了，平時糙個男人，同那小姑娘說話卻低眉順目細聲細氣，生怕嚇壞了人家。

蘇穎能想象他那副賤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電話講很久，臥室里越來越暗。

蘇穎起開了燈，把手機放在梳妝臺上，切換揚聲，去柜旁換服。

“你今年……回來過年麼？”

蘇穎作一滯，繼而背過手去解開搭扣：“嫁人了肯定要去婆家呀，看來回不去了。”

“我明白。”

顧津聲音難掩失落：“那年后呢？”

“年后應該能回去。”

顧津說：“顧維……顧維的忌日，帶著念念一同祭拜好不好？”

半晌，蘇穎說：“好。”

電話那邊短暫沉默，能聽得見男人講話聲和孩子的哭聲。

猶豫幾秒，顧津輕聲問：“他對你好嗎？”

“比預想中好。”

蘇穎說。

顧津輕笑：“你以后肯定會幸福的。”

“比不得你們呀。”

蘇穎帶點調皮語氣，拿起手機，切換聽筒模式：“沒想那麼多了，磕磕半輩子過來，什麼大悲大喜都經歷過，剩下多日子一眨眼睛很快的，凍不著，不著，再多賺點錢留給顧念……”

話說一半，忽然聽見些細微靜，像是開門或關門的聲音。

蘇穎屏息聽了聽，又起往外走幾步，客廳里漆黑寂靜，仍是一個人都沒有。

……

郭尉返回車中，從儲盒里翻到老陳的香煙，點燃一支，第一口不慣，也沒了興趣再第二口。

他眼睛看著某，手腕搭在降下的車窗上半天沒，等到回過神來，手指了下煙卷，一大截灰燼撲簌簌掉落下去。

他給趙平江撥了個電話，聲音未有異樣：“出來喝一杯。”

趙平江火大：“涮我呢吧哥哥，剛才你還說沒時間。”

他直接在車門上按熄煙，隨手拋出去：“現在有時間了，地址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