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蘇穎腦中“轟”一聲炸開,短暫幾秒間,有種要窒息的覺。
坐在床邊,緩緩扭頭去看他。
郭尉背靠著床頭,平靜說:“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聽你講電話。”
蘇穎手指繞著袖口出的線頭,半天沒。
有關顧維,只在婚前與他提過一次,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不愿再同別人主去講顧維。
這個名字連同過去一樣,像一道愈合后的疤痕,在試圖忘記或忘記以后,總是提醒蘇穎它始終存在。
改變人生遠沒有想象中簡單,拋不開過去,敞開心門重新接納更是愧疚不安百般煎熬,考慮的問題變復雜,比較變多了,也越發討厭自己。
就像鋼繩上的小丑,傾向哪一邊都是辜負,終日徘徊在懸崖上空無法抉擇,稍不留神必將碎骨。
直到這時才發現,原來,蘇穎很懦弱,愿意向前出一步,卻做不到徹底遵從心,更沒有落子無悔的勇氣。
郭尉今天也執著:“他是哪兩個字?”
蘇穎厭惡自己,更抗拒他的問題:“與你有什麼關系?”
郭尉了,竟半天答不上來。
兩人相對無言,那線頭被蘇穎拉斷了,袖口合破個小口子,站起來:“你睡吧,我去客房。”
郭尉問:“他在你心里什麼位置?”
蘇穎停住,滿心排斥地答:“你認為什麼位置就什麼位置。”
“相比之下,我能占多?”
這不像郭尉問問題的風格,他萬事云淡風輕,或不在意,或放在心里,從不會把話題過多浪費在兒長上。
當他酒醉會輕松一些,蘇穎說:“我去溫杯牛,你醒醒酒。”
郭尉放下玻璃杯,“不需要,我很清醒。”
旁邊沒拖鞋,他腳踩在地板上,步伐穩健地走到面前,低低道:“因為止于好,才變得不朽。
如果他沒死,你們未必……”
從沒有人在面前做過這樣的假設,驀地抬頭看著他,臉越發難看。
“知道你這話多可笑麼?”
蘇穎打斷:“你又以什麼立場對別人的過去肆意揣測和否定?”
郭尉靜靜看著,半晌,繃的松了下:“抱歉。”
蘇穎緒激,語速快起來:“無論結局是好是壞,以往的一切經歷我都愿意接,至于走到今天,我不想再提,別人更沒資格指手畫腳。”
郭尉下頜收,微冷的視線始終落在臉上:“有沒有資格你說了算,我只希你明白,既然是你的選擇,就為自己好好活。”
“全是屁話,我酗酒放縱還是哭鬧自殘了?”
郭尉低了低頭,角竟扯出一弧度:“那你有沒有在意過我的?”
蘇穎一愣。
他手臂松松垂在兩側,眼睛看了下別,又看回:“今天才知道,你生病時喊的人未必是我。
曾經還為此沾沾自喜過,蘇穎,你說我是不是傻了?”
他尾音逐漸消融,不知為何,蘇穎心臟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半天無言以對,那種自厭的覺再次向涌來。
覺得他是在,他本不理解,長久以來心多煎熬多難。
蘇穎咬住,越慌無措越想找一道防線保護自己:“原本也是搭伙過日子,你我半斤八兩,不見得多用,又何必演戲質問。”
“我演戲?”
郭尉從不發怒,就連此刻也只淡淡笑著,嗓音微涼:“蘇穎,你沒有心的嗎?”
蘇穎聲音卻難以控制地尖銳起來:“怎樣才有心?
沒認識過他?
沒過他?
沒生過顧念?
一張白紙沒有過去?”
郭尉表漸漸凝住,咬的牙關出一心跡,末了,他點頭妥協:“我的錯,是我期太高,卻本沒有預料到,有些事越期待越不值得期待。”
蘇穎咬瞪著他,漸漸,竟眼眶發,迅速低下頭,氣憤的同時,心中涌起一不易察覺的委屈緒。
蘇穎口而出:“那離婚吧。”
這話落地,兩人都愣住了。
時間將整個房間定格住,他們面對面站著,暗淡的籠罩在周圍。
這是結婚以來第一次激烈爭吵,竟鬧到如此地步。
說出的話無法收回,蘇穎憑借那沖咬了咬牙,轉出去。
郭尉目跟著的背影,到底兩大步過去,握住手腕:“你留下吧,我睡客房。”
蘇穎徹夜難眠,迷迷糊糊睡著時,天已經微亮。
后來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閉著眼也沒看屏幕,直接到耳邊接聽。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某個瞬間驀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再次確認,蘇穎說:“好,我盡快訂機票過去。”
蘇穎掛斷電話,不可避免又回憶起昨晚的事,呆坐了兒,心想冷靜一下也好,掀開被子下床去。
兩個孩子還沒醒,廚房方向很熱鬧,鄧姐邊熬粥邊用平板追劇。
蘇穎朝客房看一眼,門開著,窗簾似乎也拉開了,走廊地板上映著戶外進來的自然線。
去廚房倒水喝,猶豫著問了句:“郭尉走了?”
鄧姐調小音量,“起來就沒見著人,可能有早會吧。”
昨晚約聽見兩人起爭執,主人家的私事,不便多管,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蘇穎心中有些空落,沉默一瞬:“我得出趟遠門,可能要幾天。”
鄧姐愣了愣,心說不會鬧到賭氣離開的地步吧,趕關切地問:“眼看快過年,準備住到老夫人家里去?”
蘇穎說:“我舅媽今早過世了,舅舅要我盡快回去一趟。”
“呦,什麼病啊?”
“那邊沒細講,好像心臟方面的病。”
鄧姐忍不住搖頭惋惜:“瞧瞧這大過年的都是什麼事兒啊,那我趕做飯,吃完你再走。”
蘇穎點點頭,背靠廚臺,兩個掌心慢慢轉著水杯:“明天你也休息了?”
鄧姐笑著說是。
蘇穎說:“幫我轉告他一下吧。”
鄧姐反應了會兒,半天才應聲。
蘇穎回房訂機票,簡單收拾行李,洗漱好去顧念房間他起床,又悄悄看一眼郭志晨,這孩子不知夢見什麼,小一張一合忙叨個不停。
蘇穎幫他掖好踢掉的被子,留張字條,大意是告訴他早睡早起,別太調皮,記得做作業。
航班是上午十點鐘,將近兩小時才能落地。
蘇穎早早帶顧念登了機,顧念系好安全帶,仰頭問:“媽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要在舅姥爺家里過完年。”
飛機已經在跑道上行,蘇穎屏解鎖,盯著手機的應用桌面,向后了兩頁,又回來,本不知要找什麼。
“那郭叔叔知道嗎?”
“知道。”
蘇穎直接關了機。
機逐漸加速,短暫的失重后,一飛沖天,窗外世界傾斜變形,房屋和車子小積木般的模型。
小顧念第一次坐飛機難免興,腦袋在窗戶上,回頭沖蘇穎用口型“哇”了聲。
蘇穎他頭發,小孩子的世界單純無慮,本不知道即將參加的是什麼樣場合,更會不到生死離別的絕和痛苦。
蘇穎往座椅里沉了沉:“手呢,手給媽媽握一會兒。”
顧念聽話地把手遞過去,眼睛仍看窗外。
“如果我睡著了怎麼辦?”
顧念一拍脯:“放心睡吧,有我在呢。”
蘇穎忍不住笑出來,握著兒子的手合了會兒眼,腦中有些,當飛機再上升一個高度,雙耳嗡鳴加劇,反倒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起初還后悔懊惱昨晚沖之下放狠話,后來勸自己想開,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如放任事發展,如果郭尉真的贊離婚,也能徹底輕松,不用在掙扎煎熬了。
雖這樣想,當飛機落地,等待手機開啟運行的一分鐘里,還是期待。
一條信息跳進來,條件反地立即點開,可看到上面顯示的發件人是鄭冉,一顆心又猛地下沉。
蘇穎抿抿,拉著顧念的手前往的士載客區,見屏幕上寫:攜書潛逃了?
這才恍然想起,走得太急,差點忘了鄭冉那回事。
直接打個電話過去,笑著調侃:“是什麼曠世巨作值得我攜帶潛逃呀。”
鄭冉答不理地哼了聲:“要不要。”
蘇穎也沒惱:“忙什麼呢?”
“做盤扣。”
抱歉地將事原委代一番,又說:“要不我給老太太打個電話,請過去照顧……”
“快別,讓我清靜兩天吧。”
鄭冉終于有點反應:“你別瞎心了,忙那邊的事吧,剛好王越彬放假在家。”
又問:“你不回來過年了?”
蘇穎說:“恐怕回不去。”
“跟老太太報備沒?”
“沒呢,你幫我說一聲?”
鄭冉哼笑:“老太太難搞,休想把難題扔給我,新媳婦第一年不在婆家過年,走前也不提前打招呼,挑你病,我還樂意看笑話……”
蘇穎大聲:“等離婚你再看笑話吧。”
氣得一把掐了電話,不給鄭冉諷刺的機會。
打的去火車站,由火車轉汽車,一路顛簸,傍晚才到鎮上。
蘇穎許多年不曾回來,長大之后才覺這鎮子越發地小。
馬路上被實發亮的白雪覆蓋,兩旁矮房前都堆著木料和蜂窩煤,昏暗的天幕下炊煙裊裊,空氣里都有種特別味道。
每家每戶張燈結彩,紅彤彤的綿延至道路盡頭,一派喜氣。
蘇穎沒打電話,憑記憶找到舅舅家的老舊小區,恰恰相反的是,這里不見一紅。
門前空地上搭起了藍棚子,兩側有花圈,幾個男人腰間扎著白布,站角落里邊說話邊煙,樓棟門口一張白紙,上面寫著“恕報不周”四個黑字。
文案一易冉這輩子做過很多傻事:諸如在八歲那年把自己剔成了個刺猬頭,十三歲那年翻圍墻摔下來砸在了林昭身上。但什麼傻事,都比不過無視林昭的一腔愛意,離家出走,選擇去追逐顧則宴。她在顧則宴那傷了個徹底,不敢回家,在出租屋里熬夜畫畫。她不知道,每個風雨交加的夜里,屋外都會有一輛私人轎車,車里的男人,目光熾烈,是至死方休、糾纏到底的決絕。曾經,她害怕林昭的獨占欲。后來,徹底淪陷。文案二顧則宴經過數年的打拼,已經將顧氏發揚光大。而追逐了他三年的易冉,在別人眼里不過是個笑話。一個溫溫吞吞的女人,從來不得顧則宴一個好臉色,而對方的白月光也要回來了。顧則宴和白月光的愛情,易冉從很多人那里聽到過。沒有一個不感嘆那位白月光有多純潔,多有才華,多高貴,兩人是多麼的般配。易冉明白了,這是太愛了吧。所以即使他接受了她的告白,他也沒有對她流露出半分的溫情過。誰都沒想到,先離開的會是易冉。聽說她走后,顧則宴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早晚會回來的。”而后來再次見到她時,她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畫手了。不單如此,她還是南城易家的獨女,是當家人易江的掌上明珠,也是創世集團總裁林昭的未婚妻。她正對著林昭明媚地笑著,那樣的笑容,落在顧則宴眼里,只有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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