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心底一寒，正應下，忽然聽見太后說道：“錦兒子還未大好，詩作賦便罷了，何苦要勞累。”

太后聲音緩緩，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瑤妃被太后凝視了一眼，旋即有些心虛，忙低下頭。

“兒臣只是想著，既然來了，便好好游玩，母后何必氣。”見到太后為周旖錦說話，魏景有些怨懟，眉頭微皺。

蘭嬪也在一旁幫腔，怨懟道：“貴妃娘娘好大的面子，如今連皇上都請不您。”

這畔的靜已引起不人關注，瑤妃見此形，便仰起頭來，準備自薦上場。

在世家貴眼里，馬球得籌都是十分奪目的彩，自從得知要舉辦馬球會，已經為此苦練了許久。

眾人面前，周旖錦扭扭，卻一舉英勇奪籌，既彩又識大，高下立現。

見太后面憂心，周旖錦也不再推辭，輕聲道：“既然皇上一番好意，那臣妾便獻丑了。”

話音一落，眾人都有些吃驚。

本以為太后都為說話，推辭過去，哪怕面子上有些落敗也罷了，仍有京城第一才的名號傍。如今卻不了激，應了下來，到時候慘烈落敗了，豈不是淪為笑料。

一眾嬪妃已流出看笑話的眼神，瑤妃雖不解，但自己準備這樣久，才不愿意藏拙，忙上前道：“臣妾也愿意上場競技，愿博皇上、太后娘娘一笑。”

接著便有幾人也紛紛自薦上場，轉眼便有六個人，組三支隊伍。

廂房，柳綠服侍周旖錦換裳。周旖錦穿著一襲火紅的衫，發髻梳高高的馬尾，如黑綢般的長發用一帶束起。

“瑤妃今日真是過分，那般不依不饒。”柳綠抱怨道。

年紀大，心思也縝，自然看得出那些彎彎繞繞。“只怕現在洋洋得意，到時候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無妨，本宮也許久未活過子了。”周旖錦不慌不忙，系好腕邊的護帶。

周氏百年以文才著稱于世，小時學的確實是書畫工，但十幾歲未宮之時正是好玩的年紀，周宴寵，拗不過百般求饒，偶爾幫瞞著夫子，放與姐妹出府游玩。

幾個閨中好友都是武將之，一行人跑出去，時常上山下河，玩的不亦樂乎，馬球投壺等一眾樂趣，更是不在話下。

草場上天空碧藍，云層淺薄如紙，遠是巍峨群山，一片蒼翠滴連到天邊。

牽馬的太監一副諂的笑容：“奴才給娘娘牽了馬廄里最好的一匹寶馬，娘娘定能大展手！”

周旖錦翻上馬，那棕的馬兒輕一聲，溫順地蹭了蹭的掌心。

瑤妃則換了一淺黃的衫，勢必要做場上最明亮的一抹，不自然地勾起來些得逞的弧度，直視著周旖錦。

有心安排，搭檔的是一名皇室遠方宗親，那人雖是個閑職，曾經卻是武將出，手了得。

而另一隊是異姓王桓王的世子和嫡，二人并肩而行，皆穿著藍衫，遠遠駕來。

瑤妃仰起頭，高傲地轉了轉手里的球桿，假意謙遜說道：“這樣金貴的寶馬，不知能否配得上貴妃娘娘的手。”

那搭檔倒是忌憚周旖錦惡名在外，不敢放肆，拱手道：“貴妃娘娘，承讓了。”

不遠，蕭平一紅球服，揚鞭策馬而來，見到周旖錦，眼底閃過一片驚訝。

“見過貴妃娘娘。”蕭平微微低頭問安，他向來是瀟灑自如的格，得知是與搭檔，臉上也并無怨。

座臺下，激烈的鼓點響起，小太監尖細的聲音穿過層層人群。

“得勝隊，賞金鑾禧寶釵一對！”

周旖錦眼底驀然閃過一驚詫。

這釵子是前朝皇后加冕時所戴的寶，自然是金貴萬分，用來做彩頭很合宜——但巧就巧在，前朝皇后是周氏旁支的嫡，與周旖錦是同宗。

難道魏景不要看出丑，更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件賞給瑤妃，借此來打的臉面,暗示不要肖想皇后之位嗎?

想到這，周旖錦蹙著眉，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陣異樣的酸。

立刻轉面向蕭平，斬釘截鐵道：“你且好好打，這釵子本宮一定要奪過來！”

見斗志昂揚，蕭平也興致盎然，臉上揚起笑意，拱手道：“微臣定不負娘娘所托！”

瑤妃看著這畔，知道這釵子對周旖錦的意義，心中吃味，話語里帶著酸意：“輸贏全憑本事，貴妃娘娘可別輸了比賽，又不肯認賬。”

“本宮是明磊落之人，定不會做這種小人之事。”周旖錦似乎并未生氣，仿佛將夾槍帶棒的一句話只當做螻蟻一般，眼神著遠，眸中神采奕奕，倒驚的瑤妃畏懼三分。

到底是死鴨子，還是真有些本事在上？

瑤妃心中升騰起些許不安，還沒回過神來，忽然耳邊聽見一聲哨響。

“比賽開始！”

三隊人蓄勢待發，一聲令下，馬球被高高拋起。

周旖錦握韁繩，馬兒虬結，一聲嘶鳴便騰空疾馳而去。

蕭平自馬上一躍而起，他子高大，率先搶到了球，看準時機，那球嗖的一聲飛速往周旖錦方向送去。

“駕！”周旖錦雖力氣不大，但馬尤其湛，輕而易舉在幾人的攔截中穿過，的馬蹄聲帶出窸窸窣窣的風響。

球桿與球相撞，發出激烈的響聲，那球被高高打向天空，劃出一道漂亮的曲線，接著穩穩落球門。

“好！”觀臺上人群激，本以為是瑤妃夸大，如今一見，果然是手了得。

出師大捷，周旖錦角浮出一抹淺笑，漂亮的眼里神瀲滟。

一旁，瑤妃生氣地瞪了一眼搭檔，意責他沒搶到球。那搭檔也沒想到他二人有如此實力和默契，暗暗住了球桿。

第二球又被揚起，瑤妃不甘示弱，飛馳而去接到了搭檔傳來的球，猛的打上去，球臨門一腳，卻被藍隊的小世子一桿子攔下。

大膽，壞本宮的好事！瑤妃心中憤懣，騎著馬急急馳去。

那搭檔果然不負所托，手矯捷，三兩下又將球搶來，用力往球門里打去。

那球方向準，觀臺上已經起了歡呼聲，倏地，臨球門不過幾米遠，忽然出一球桿，將那球攔下，球霎時彈出去，蕭平策馬奔騰，眼疾手快接住球，瞬間打球門中。

這球接的實在是巧妙，一陣陣喝彩如浪，眾人皆興致觀賞。

周旖錦方才駕得急，微微著氣。一紅獵獵，破風張揚飛舞，腰間系了流朱，隨著作發出泠泠聲響。

千秋無絕，悅目是佳人。

魏璇的心忽然了，他猛然回過神，才覺自己已經一不盯著周旖錦看了太久。

錦緞般的黑發被吹起，渾洋溢著明燦爛的芒——那樣瀟灑恣意的模樣，卻忽然卻讓他想起，那一夜了，傷倒在自己懷里梨花帶雨。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馬背上馳騁的周旖錦，隨著球的方向撥轉馬頭，打馬疾行，紅地影快的像是一團，一簇火，隨著清脆的馬蹄聲猛然撞進他心底那幽暗泥濘的沼澤中。

心里泛起些說不清的滋味，甚至忽然有些嫉妒——為何蕭平可以自在的馳騁，而自己卻只得藏拙，永遠躲在暗。

有一瞬間，他多麼希那在場上向周旖錦傳球的那人是自己，他向來能文能武，絕不會比蕭平差。

總會有一天，他將與并肩站在一。

一定會有的……

魏璇拽雙手，半晌，低下頭去。

心中那一點忘念的種子輕飄飄落下，又猛烈的扎發芽。一種不明的緒迅速鋪展開，如瘋長的藤蔓在他心中肆意擴張，直至將他整顆心臟狠狠攥住。

魏璇手持著酒樽，指節有些發白，環顧四周，卻見周圍的人全都專注看著球場，自然無人注意他一時失態。

不過看場馬球賽罷了，他在心虛什麼呢？

連進兩球，周旖錦更是意氣風發。時間已過近半，瑤妃咬著一口銀牙，不甘示弱，不一會兒也進了一球。

與搭檔雖都厲害，但卻都貪急，缺默契，二人一同桿打向球，險些將瑤妃震下馬去。

一局終了，周旖錦終是以一球之勢得勝。

觀臺上歡呼聲不斷，小太監將釵子捧上來，周旖錦翻下馬，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了額頭上一層薄汗。

這釵子上綴明珠、繡金，是金貴萬分，歡天喜地接過，轉頭對蕭平粲然一笑。

日盛金，照的鬢角絨許許。周旖錦微微彎著眼睛笑，紅的臉頰上落下一片睫的影。

蕭平神如往常輕佻，向周旖錦拱手稱贊，對著這樣絕的笑，卻不由得呼吸一滯。

外人說貴妃娘娘國天香，確實不假。這樣的容貌，若非出于百年清流的周氏，了后宮，多半被人參一本妖妃。

“……晦氣！”瑤妃一甩手丟掉馬球桿，臉上云布，沉聲說道。

走了不遠，見人丁稀，瑤妃一掌甩在旁宮的臉上，怒罵道：“看看你給本宮出的好主意！”

宮捂著臉，“啊”的尖一聲，臉上迅速出現幾道紅痕，接著浮腫起來。

“是蘭嬪娘娘告訴奴婢的！奴婢萬萬不敢自作主張！”宮忙跪著求饒。

瑤妃腳步一頓，看著遠，鮮紅的抿起來，聲音像滲了寒冰：“蘭嬪……”

難道蘭嬪是怪沒有為報掌之仇，早就知道周旖錦會打馬球，故意來獻計，想讓自己出丑？

瑤妃越想越氣憤，一腳踹開那抖著的宮，大步走遠。

周旖錦換完衫回來，柳綠給披了一件白狐領的披風，輕聲道：“娘娘當心著涼。”

“錦兒，你好生讓哀家驚訝！”太后握著周旖錦的手，滿眼是激贊賞。

“能得太后欣賞，是錦兒的榮幸。”周旖錦笑起來，臉頰紅撲撲的。

高位，一顰一笑恍如耀眼的星辰，眾人視線都在周流連。

魏景凝視著周旖錦，也夸贊道：“貴妃手了得。”

因為沈秋月之事，他素來厭惡周旖錦，但今日一場，他實在覺得驚艷。

那時初見，也是在一場馬球會上，周旖錦站在人群中，世家小姐們圍在側，眾星拱月，殷勤地問詢詩文辭賦。

那時周旖錦穿一淺衫，言笑晏晏，見他向這邊來，輕笑一聲，忽然紅了臉頰。

今時往日在魏景腦海里閃過，忽然有些心愧。

他著周旖錦道：“你準備一下，朕晚膳去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