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定后又去跟羿老太太說了聲,羿老太太聽了后掃了羿文嘉一眼,半晌沒說話,羿文嘉乾笑了下:「老太太……蘇先生的學問你是知道的,晏兒拜在他門下錯不了啊。」
羿老太太冷笑一聲:「拜在蘇卿辰門下?這話敢跟外人說嗎?說的出來嗎?他的學問我自是知道的,只是……」
只是羿老太太不想讓秦晏跟蘇卿辰有牽連,當年的事差點讓羿府絕了后,羿老太太在此事上遭過難,不想讓秦晏再沾上這些,羿文嘉有些心虛,勉強笑了下:「那……也不單單就晏兒一個,上次科舉,蘇先生的兩個徒兒都中了進士,有一個還進了翰林院了,這不是沒事麼?」
羿老太太心中有些煩躁,揮揮手:「這些我不知道?讓你給晏兒找個師父,你就找了這麼個,罷了罷了,我懶得跟你說話,下去吧。」
羿文嘉無法,朝秦晏使了個眼走了,羿老太太拉著秦晏的手嘆了口氣:「不是外祖母膽小,只是……唉,你舅舅既然已經跟蘇卿辰說了,那你就去吧,但莫要與蘇府中的公子們結,能到那裏去的,多多都是跟當年的案子有干係的,我聽聞皇帝這兩年子已經不健朗了,皇儲還沒定下來,來日新帝繼位,誰知道會不會將以前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翻出來,你要小心。」
秦晏點頭應下了,羿老太太放低聲音:「特別是那一位……能不理會就別理會,明白麼?」
「孫兒省得。」其實秦晏自己並不太擔心,這麼多年蘇先生都將皇孫好好的護住了,哪裏就那麼容易惹來是非,想到蘇府中的公子們秦晏忽而想到一事,一笑道:「還要跟外祖母討些東西,涵哥兒可有閑置的裳?給我些。」
羿涵,羿文嘉的哥兒,今年剛十歲。
羿老太太挑眉一笑:「你要小孩子的裳做什麼?」
「是我疏忽了,我想帶著荊謠一同去,剛想起來他沒幾件裳。」秦晏笑笑,「這一去不知道哪天回來,沒換洗的就不好了。」
羿老太太有什麼不知道的,秦晏哪裏是怕荊謠換洗不下來,他這是聽說了蘇府中都是高門公子,怕荊謠一個小廝去了人氣呢。
羿老太太前日也恍惚看了荊謠一眼,眉眼清秀,確實不像是尋常奴才,長的討喜年紀又小,在外面免不了讓人逗弄打趣,秦晏定是顧慮到了這裏,羿老太太含笑拍了秦晏一掌:「跟外祖母弄鬼呢?行了,我這就跟你舅母說去,找幾涵哥兒還沒上的裳送過去,嗨……這本是讓你帶著去伺候你的,你這樣還怎麼跟蘇府的人說?說他是奴才還是主子?」
秦晏一笑:「依舊還是說是我義弟就罷了。」
羿老太太失笑:「你這又是圖了什麼?既捨不得他就將人放在府里就是了,非要帶去,弄這些麻煩。」
秦晏搖頭:「他……心眼太實,我還是帶在邊的好。」
羿老太太無法:「都依你,我這就讓人跟你舅母說去。」
秦晏笑笑先回了波濤苑,跟荊謠說了要去蘇府的事。
「搬走?」荊謠一時反應不過來,「不是剛搬到這裏來麼……」
秦晏一笑:「不願意走了?舅舅給我找了個師父,那邊路遠,得住在學里,約十天半月的回來一次。」
荊謠愣了愣:「那……小姐去嗎?」
「小姐去做什麼?」秦晏失笑,「就咱們兩個去,你當是走親戚了麼,還讓你拖家帶口的。」
荊謠原先還懵里懵懂的,一聽只有「兩個人去」眼中馬上亮了,兩個人,連小姐都不去,只有他和爺兩個人!
荊謠心中竊喜,連忙點頭:「爺要帶什麼?我這就收拾。」
秦晏想了想道:「換洗的服帶一些,別的……再帶些尋常用的東西就行了。」
荊謠答應著去收拾,秦晏坐在一旁隨手拿了本書來看,荊謠看見了取了燈臺來給秦晏多點了一盞燈,又剪了剪燈花才轉去接著收拾,秦晏倚在榻上看他忙碌著只覺得安寧的很,翻了一頁接著看,不知不覺到了戌時,前面羿老太太屋裏的丫鬟將裳送了來,笑道:「這幾件都是涵哥兒還沒上過的,老太太讓爺先將就著,府里正做冬呢,等裁出來了再給送去。」
秦晏點頭,那丫鬟又道:「老太太說讓爺早些睡,明日還要起早趕路呢。」
秦晏答應下,轉頭跟荊謠道:「行了,剩下的明早再收拾就行。」
荊謠答應著將包袱扎了起來,走過來看著丫鬟剛拿來的裳愣了下:「爺這是……」
「給你的。」秦晏將裳遞給荊謠笑道,「一直沒顧上給你做裳,先穿這個吧,等……等到了蘇府上,別人問起來別說你是我的小廝,只說是我的義弟,懂麼?」
荊謠抱著裳咽了下口水,輕聲問:「那邊不讓小廝去麼?」
「不是。」秦晏撐不住笑了,「跟你說不清,你記著就行了。」
荊謠點點頭,秦晏看了看時道:「明白了就睡吧,明早還一大堆事兒呢。」
荊謠迷迷瞪瞪的伺候著秦晏躺下了,一夜無話,翌日兩人早早的跟著羿文嘉出了門,蘇府離著羿府有四十幾里的路,幾人走了半日,未時才到了蘇府,秦晏下了馬車看了看四周,這邊已經沒有什麼人家了,僻靜的很,荊謠背著個小小的包袱跟在秦晏後面,秦晏趁著羿文嘉跟蘇府門上的人說話低頭對荊謠輕聲道:「早上我囑咐你的事兒記著了?」
荊謠耳畔一紅,點了點頭,荊謠今天穿著一月白的錦袍,領口袖口還有一圈,襯得人更清秀可人了,秦晏忍不住想逗他,輕聲道:「那你先一聲,免得一會兒忘了。」
荊謠抬頭為難的看向秦晏,秦晏心中好笑面上不神,淡淡道:「聽見了麼?」
荊謠咬了下,羿文嘉轉過頭來喊秦晏,秦晏沒應聲,眼中含笑看著荊謠,荊謠無法,期期艾艾了一聲:「哥……哥哥……」
秦晏心大好,轉應道:「來了。」
羿文嘉帶著秦晏進了門,荊謠臉紅紅的跟在後面,秦晏的顧慮不是杞人憂天,蘇府中那些公子未必各個都是好想與的,若是有個什麼衝突自己是沒什麼,荊謠免不了氣,如今索過了名路,只說荊謠是自己弟弟,別人也不好難為他了。
蘇卿辰早早的等在書房裏了,聽下人通傳后迎了出來,秦晏一看來人心中微微詫異,蘇卿辰面清秀姿瘦削,看上去也就剛過而立之年,他以前是梁王的師父,那年紀至也得四十歲了。
羿文嘉看出秦晏的疑慮,一笑道:「蘇先生平日裏修養,所以看著年紀小,哈哈……蘇先生,這就是我那外甥,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去年中的舉,以後就多靠你了。」
蘇卿辰溫和的很,點頭道:「十幾歲就中了,秦公子陸才如海,潘才如江,來日定能高中。」
「哪裏,就是用功罷了。」羿文嘉轉頭對秦晏笑道,「還不給你師父行禮?」
秦晏聞言上前給蘇卿辰行拜師禮,蘇卿辰坐了,含笑道:「我這裏功課並不多,每日上午自卯正到巳時講書,下午你們自己溫習,有不懂的再來問我,這邊僻靜,路也不好走,一月里你來一次就好,每次在這裏住半月,剩下半月就回府溫書吧。」
羿文嘉一聽這話微微蹙眉,笑了下道:「晏兒在家裏也沒什麼事,先生若是不嫌麻煩不如每月讓他多住些日子?」
羿文嘉於文墨上並不很通,但他也見過人家學子筆耕不輟的樣子,總覺得這麼清閑不像樣子,蘇卿辰明白羿文嘉的意思,一笑道:「通不通究竟不在這一時半刻上,總是將他們拘在這裏,開闊不了眼界,賢弟聽我的就好。」
蘇卿辰說起話來慢慢的,清風拂雨一般,讓人舒服的很,卻又無法辯駁,羿文嘉無法點頭:「晏兒以後就麻煩先生了。」
「言重了。」蘇卿辰笑了下轉頭對秦晏道,「府中的燕歸樓還空著,你就住在那裏吧,我這裏沒有人伺候,一般的都要自己手,這小公子是?」
蘇卿辰看向荊謠,羿文嘉剛要答話,秦晏先道:「這是我義弟,父母已去,無人照拂,學生一直將他帶在邊。」
蘇卿辰點了點頭:「也好,兄弟倆也有個照應,先去那邊看看吧,收拾下行李,明日再來聽課吧。」
秦晏答應著,羿文嘉不便久留,又囑咐了秦晏半日就跟蘇卿辰告辭了,秦晏領著荊謠去燕歸樓。
蘇府中空曠的很,連下人都不見幾個,秦晏和荊謠一人一個包袱慢慢走著,秦晏忽而想起來,似乎自從將荊謠撿回來后,兩人一直都在東奔西趕的,沒一定所,秦晏低頭看著荊謠小心的抱著自己的包袱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相依為命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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