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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一二二章 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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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hūn江上火把照,一張張麵孔卻晦明晦暗。

“趙大人,借一步話。”李員外請趙巡檢到船尾。

趙巡檢有些遲疑,看了看水樓上,才邁步跟過去。

“趙大人,”李員外歎了長長一口氣道:“今晚是怎麽回事兒?”

“員外如此睿智,還不明白麽?”趙巡檢苦笑道:“兄弟也是不由己。”

“怎麽,有欽差督陣?”李員外一凜。

“嗯,王典史就在水樓上。”趙巡檢點點頭道。

“王典史?”李員外一愣。“哪個王典史?”

“員外還不知道,今下午,大老爺已經委任王司戶,署理本縣典史一職。”趙巡檢輕聲道:“姓王的多jīng啊,誰敢在他麵前耍花樣。”堂堂九品巡檢,竟怕一個不流的雜職,還是個吏署理的,出來都沒人信……

“王賢!”李員外恨得直咬牙,卻不知該怎麽詆毀他。原先還可以,他是富縣的叛徒之類,但這次解富糧荒、平畸高糧價,王賢都居功至偉,是富百姓的救星也不為過。李員外隻能切齒道:“我跟他不共戴!”

趙巡檢心,您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吧。他低聲對李員外道:“有了湖廣的糧食,魏知縣如今霸氣著呢,他今把老刁和王子遙攆回家去了,下可不想步他們的後塵。”頓一下道:“實話告訴您吧,你們的一舉一,縣裏都盯著呢。糧食一裝船,這邊就開始布置攔截了。一粒糧食不準流出富,這是死命令,員外就死了這條心吧。”

李員外吐出一口濁氣,平複心道,“糧食又不是食鹽鐵,還是在杭州府流,他魏源憑什麽止出境?!”

“眼下各縣都這樣做,又不單我富一家。”趙巡檢有些不耐煩道:“員外本事大,盡可去府裏上告嘛。”又歎口氣道:“下勸員外一句,該低頭時就低頭,跟縣裏對著幹,沒有好果子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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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巡檢完一擺手,便有手下兵勇跑過來,奉上一包鹽道:“大人,發現船上有私鹽!”

李員外臉sè驟變,怒道:“你這是栽贓!”

“這也是跟員外學的。”趙巡檢抱歉道:“為了防止員外再次運,這些糧船先由府保存一段時間。”著大聲下令道:“押回縣裏去,仔細搜查!”巡檢司沒有審判置權,都要由縣裏做主。

“你……”李員外的肺葉都要氣炸了,他們十幾前剛用的招數,轉眼就被人照方抓藥了。

“大人,這些人如何置?”兵勇又請示道。

“一並帶回縣裏,由大老爺裁決。”趙巡檢大聲下令,完聲對麵sè鐵青的李員外道:“大老爺有令,請幾位員外吃幾牢飯,會一下司馬先生他們的……”

李員外登時啞口無言……

水樓上,王賢負手而立,看著巡檢司扣船抓人的場景,中並沒有多快意。月照在他的臉上,一片冷寒。

吳為立在他旁,其實這裏沒他這個戶房典吏什麽事兒,但王賢和大戶們開戰,自然要帶上保鏢,以免挨了悶

看著這一幕,吳為快意之餘,又擔心道:“這下梁子可結大了。”

“恰恰相反,”王賢卻淡淡道:“這是和諧共存前的陣痛。”

“呃……”吳為一愣道:“這麽,這幫大戶就欠整?”

“對了,就是欠整。”王賢頷首道:“所謂鄉宦鄉紳,不過是一群狐假虎威之輩,他們的廉恥早就被貪婪吞噬,他們的勇氣早就消磨在酒sè財氣裏。他們既沒有拚死一搏的勇氣,也沒有寧死不屈的高貴,不過是一群外強中幹、sè厲荏、虛偽懦弱的骨頭!骨子裏就是一個字,賤!”

“呃……”吳為又愣了,他沒想到王賢對鄉紳的評價如此之低。“大人的看法有些偏激了吧,鄉紳裏還是有不自重之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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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的沒有和這幫人同流合汙的。”王賢冷笑道:“囤積居奇發國難財,煽百姓脅迫府,這樣人還有禮義廉恥?”

“也是。”吳為點點頭,“這幫人沒一個好東西,”頓一下道:“不過就算大人的對,但有一點,對鄉紳們來,麵子大如。今rì咱們把李員外他們關到牢裏,他們肯定要不死不休了,何談和解?”

“其實我的本意是,扣船不留人。”王賢苦笑著聲道:“可是咱們那位大老爺,是個有仇不報、寢食難安的主,非要關他們幾,給司馬先生報仇不可。”

“唉,大老爺還真是……給人出難題呢。”吳為撓撓頭,笑道:“不過也是大人您自找的,誰讓你是解題高手呢,我要是大老爺,也管殺不關填,讓大人料理去唄。”

“你不當真浪費。”王賢笑罵一聲道:“不過也沒啥好擔心的,把這些員外圈到園,還不至於就不死不休了。他們隻是些當家的而已,又不是那些不得的老頭子。”著聲音轉冷道:“大老爺也沒錯,他的人被他們抓了,不把他們抓起來關幾,這縣令還當個什麽勁兒!”

“也是,”吳為繼續點頭,“但聽大人的意思,最後還是要和解。”

“那是當然,大戶們罪不至死,何況徹底鬧僵了,大老爺和我們都麻煩。”王賢頷首道:“和解是必然的。但這個結果必須是他們求來的,而不是我們求來的。”頓一下,看看吳為道:“你的不錯,大戶們活得就是麵子,為了維護麵子,他們會使出渾解數。直到他們沒招了,才會乖乖夾起尾,老實聽府的話,求府保全他們的麵子。”

“大人真是……”吳為終於放心了,卻無法形容對王賢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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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麽?”王賢看著他。

“我又不是大人的敵人,幹嘛要害怕。”吳為笑道。

“那不就結了。”王賢聳聳肩膀,轉下了水樓。

著他的背影,吳為心裏暗歎,希永遠是這樣。趕快步追上去,“大人,你不能走就走,這是護衛安全的大忌。”

“你好像很懂的樣子。”王賢笑道:“我看你不該當書吏,應該去當錦衛。”

“大人笑了,我就是瞎琢磨而已。”吳為麵sè變了變,好在火把搖曳,誰也看不清。

不過是去賣個糧,自然不用所有的大戶都出,楊員外和王員外等人,就留在富縣裏。

四更,幾位飽失眠折磨的員外,終於不需要再勉強自己了。他們知道了糧船被扣消息,連夜聚往李家別業……雖然李員外進去了,但就像王賢的,李家的地位不會搖。因為李家的支柱是那兩位在外做的大老爺,靈魂則是住在環山鄉的老爺子。

李寓一臉憂sè的等候諸位叔伯,眾人商量了好一陣,最後的結果是——趕報告諸位老爺子去吧!

李寓一邊暗罵這幫家夥不濟事,一邊讓人備馬,趕往環山鄉的李家莊園。

見到他爺爺時,李老爺子正在打太極拳,這套拳法據是張三所創,反正李老爺子打了十幾年,是越活越jīng神。

老爺子看到孫子來了,卻仍耐心打完一路拳法,才緩緩收招,閉目片刻,方問道:“子裏,什麽事?”

“爺爺,快救救我爹。”李寓噗通跪下道:“他被抓進大牢了!”

“啊?”老爺子瞠目結舌,仙風道骨登時然無存,“你爹他怎麽了?”

“昨夜裏,我爹想把糧食運往淳安出售,誰知被巡檢司在富hūn江上,以販私鹽的罪名扣下了。”李寓趕忙答道。

“魏源這個混賬!”老爺子大怒道:“敢栽贓我李家!看他怎麽跟我代!”著對妾下令道:“把服找出來,給老夫穿上!”又對管家下令道:“快備轎,老夫要去縣衙!”

李老爺子的大兒子是從四品布政使參議,父以子榮,老爺子也得了個朝列大夫的榮銜,得賜緋袍烏紗。為此,他還專門訂做了一頂綠呢大轎,沒事兒就穿上服,坐著大轎,縣城鄉下轉一圈。

此刻要去衙門興師問罪,這行頭還真派上用場了。知縣才坐藍呢轎子,穿青sè袍,氣勢上完全不是對手!

果然,到了縣衙門口,憑這頂轎子,就暢通無阻,一直抬到縣丞衙裏才落下。

下來轎,看到堂前懸掛的匾額上,寫著‘縣丞衙’三個字,李老爺子怒道。“老夫要見的是大老爺,不是二老爺。”

“老封君真不巧,”蔣縣丞走出來,笑著行禮道:“大老爺今早去杭州了。”

“去杭州幹什麽?”李老爺子皺眉道。

“是鄭方伯他去的。”蔣縣丞微笑道:“省裏要派他為糧米委員,到湖廣去買糧。”

“這麽,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李老爺子咽口吐沫道。

“可不。”蔣縣丞點頭笑道:“最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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