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臥底”這個詞,陸翊一直沉悶無的心了一下,大概是心的主人也知到了,他們的父親原來曾有過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那麼,他因何墮落,又究竟因何而死?
故事狗得厲害,臥底與大毒梟的兒有了,想保他的命,又深知兩人不會有什麼未來……絕不會有什麼未來。
白靈生于北山島,從小接的教育是殘酷的叢林法則,的父親只喜歡能獨當一面的兒孫,夠狠,夠絕,能給白家重回錦城復仇帶來希的,便是父親眼里的好兒孫。
北山島的人地位低下,的母親不是正室,可夠爭氣,從小就要強,無論心智還是武力,幾個哥哥誰也比不過。
父親對委以重任,將解決臥底的事給。本只是想戲耍一下陸興庭,看看這個錦城來的臥底,到底有多不知死活,居然敢挑釁北山島。
然而,命運弄人,目睹了錦城世家子弟的純良,也眼睜睜看著這個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的廢棋一步步墮落。
為了謀取信任,陸興庭與北山島的毒丨販為伍,他似乎漸漸蛻變出北山島的外形,卻終究長不出北山島的骨頭……
也許是盯著獵久了,戲耍久了,有了,又或者是一開始就覺得他與北山島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他骨子里良善、正直,他無法像真正的北山島人一樣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甚至憐憫罌粟湖帳篷里的所有人——那些不過是勞軍的玩而已,從來沒有一個北山島的男人覺得欺辱們有什麼不妥。
鬼使神差,一次外出任務時,借著酒勁將自己送給他,如果終究要有男人,陸興庭便是見過最好的。
可陸興庭當時并不太愿,猜他心有所屬。這種態度更激起的征服,用北山島做籌碼,許諾可以帶他去見父親,接近北山島的核心,只要他為的人。
也許是籌碼人,他在猶豫片刻之后,同意了……
知道他的目的,他始終不忘他的份是臥底。一天天地釣著獵,已經不知餌是自己,還是許諾的那些可以給他的東西,在這場釣魚游戲中,不知不覺獻出了自己的心。
越陷越深,日子好像是來的,當獵長,足以威脅北山島的未來……一切就該結束了。
那時已經懷孕,馬上就要生了,陸興庭為了臥底任務,連家都在了北山島,可是他依然不忘給錦城那邊傳遞消息。假如他忘記過去,選擇在北山島重新活過,他們興許還有機會長相廝守。
“長相廝守”這個詞,對于他們的份來說,過于奢侈。
攤牌的那天,是錦城的寒冬時節吧,而地東南亞的北山島天氣也忽然惡劣起來。起風了,山雨來,北山島人的警惕之心更強烈,連放哨的傭兵也握了手里的槍。
陸興庭倒是平靜,嗤笑他自己有多愚蠢,原來從頭到尾被玩弄于掌之中。他臥底的份早就敗,那麼,所有他以為被他騙過的人,原來都在騙著他,他們從頭到尾都在欣賞一出殘酷有趣的叢林大逃殺,包括這個與他有著婚姻關系、甚至將要有孩子的人。
錦城的世家子弟怎麼比得過北山島的人心狠手辣呢?和他有著夫妻之名、夫妻之實,甚至還懷著他的孩子,卻還是親手揭開他“獵”的份。
選擇北山島。
他忠于他的職業。
他們水火不容,注定悲劇收尾。
故事講到這里,白靈沉默地喝了口茶,也笑著示意陸翊,這茶是他父親陸興庭喜歡的。
他喝了一口,苦,半晌回甘,滋味獨特,可那苦卻是始終縈繞齒間的。
陸翊是聽故事的人,想要知道后續,開口問:“后來呢?”
后來呢?
一定是有后來的,因為有了他,而陸興庭終究還是回到了錦城,并沒有死在北山島。
白靈也沒有打算瞞,跟兒子之間唯一的牽絆,似乎已經不是脈相連,而是那個唯一的與和他都無法分割的陸興庭。
的臉在茶氤氳的霧氣里,忽然了一些,的眼神也了不,好像想起了那個久遠的早就死去的丈夫、人。
“他啊……蠢的,死到臨頭沒想過要逃走,也沒想過拿我和你來威脅我父親,他掌握了北山島的核心機……”白靈幽幽地說。
故事里的那個男主角并不信任主角,他不再覺得弱需要保護,也不打算給保護,他選擇坦然赴死。
可故事里的主角比他想象的更強大,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將他送出了北山島,連帶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
給他留了一封信,信里說,假如孩子留在北山島,需要從一出生就經歷殘酷的叢林法則,也必將長出北山島的骨頭和。而且,孩子的父親是個臥底,命運顯而易見的更悲慘,而希孩子一生安穩快樂,哪怕從不知道媽媽是誰。
故事到了這里,似乎走岔了——
“可他并沒有給我一生安穩……”陸翊彎起,他蒼白的臉不再溫潤清朗,而是浮現出一種病態的鋒利。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心也已經換過,不再信任任何人飾的說辭,他只信自己的判斷。
“他染了毒癮,進去過幾次,
屢教不改……呵呵,二十多年了,從未提起過他的臥底份,墮落,腐壞,垃圾,惡心,這些詞都能用在他上……敗了陸家的家業,也了錦城世家子弟的反面教材,人人都說,別走歪路,你們看陸家那個陸興庭……”
“他死的時候,是我第一個發現的,你猜我當時怎麼想?我想的是……終于死了,死了也好。他和當時的朋友在一起很多年,清醒的時候,總是醉生夢死的樣子,我打電話,親手送他們進去過幾次,后來,他們生下了一個小孩,那孩子生來就帶著病……醫生說,因為父母傳的原因,那孩子才會生來悲慘,只活到十八歲……把心臟給了我……”
陸翊有點發泄似的說,邏輯并不清晰,他喝了口茶,好像在喝酒,角的笑意帶了恨,抬頭盯著對面的人,笑意轉深:“他應該早點死,死在北山島。”
沒有等人回應,他的笑容又變苦,對上人與他太過相似的那雙眼睛,他的聲音陡然啞了一點:“我也應該早點死,死在北山島,死在母親的邊,而不是竊取了別人的份、別人的名字,活到快三十歲才發現人生是來的……”
怎麼能釋懷呢?
他往回看,歲月一步一埋坑,他從出生就在不停踩雷,最親的親人、最的人,哪一個他握得住?
那天茶室里的談話是如何戛然而止的,他發泄了太多恨意的緒,心臟有沒有痛到無法運作,已經不愿去記起。
此刻,陌生的異國,普通的一天清晨,這對奇怪的母子各自安靜地用餐。
盤中的食快要吃完,白靈放下了刀叉,突兀地問的兒子:“要不要繼續去讀書?你的職業很優秀,不應該荒廢。”
他覺得詫異,那麼多年的求學生涯,是他自己卯足了勁想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無論家境如何,從未放棄過求學。在快要三十而立的年紀里,他的生母用尋常的口吻問他,要不要繼續讀書……
他沒有得到過母親的關,覺得陌生。
他的生母顯然也沒有這樣關心過兒子,問完,略尷尬地笑了笑:“都隨你的意思,晚一點再做決定也可以,前半生我虧欠你太多,后半生會盡力給你彌補。”
白家的人連含蓄的話都不會說,直白地表的想法,不再往后看,從來都只往前看。
兩母子正在僵持,門外傳來兩道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傭的通報:“winnie小姐來了。”
來的不止是白璇,還有尼克,白璇的氣勢永遠那樣足,走路帶風,好像走慢了一秒,事就要來不及。
而尼克呢,那雙標志的狐貍眼,平時總是瞇著的,臉上永遠含笑,慵懶得好像還沒睡醒,走路都要磕絆。
“嗨,麗的white dew 夫人,早上好。”還是尼克先開的口,用的蹩腳的國語,永遠是他來開場,打破白家一整座樓的沉寂。
“早上好,nick。”白靈抬頭,習以為常地回應。
見的兒子有些疑,白靈輕描淡寫地笑道:“北山島覆滅之后,白老大的孫子白夜行被殺,兒白靈被捕……”
頓了頓,沒繼續說下去,只是聳聳肩:“white dew,白,我現在的名字。”
用和陸翊一模一樣的眼睛注視著他,溫地說:“親的孩子,歡迎你來到白家,我知道一路走來你吃了很多苦、了很多委屈,甚至已經死過一次……死,對于白家人來說很平常,但我更喜歡另一個說法,作‘涅槃重生’。所以,取一個新的名字,徹底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你覺得怎麼樣?”
“喲吼,新名字!”尼克在一旁打響指,圈著友完的肩膀,他總是捧場王,還不忘對陸翊說:“弟弟,別在意這些細節,你姐姐和我,誰不是帶著新名字重生的?白家就是白手起家,一切從空白開始,這就是永寧白家的魂!”
他說著夾生的國語,中間混著英文,想要表達得更熱,卻還是差了點意思,到最后,白璇和陸翊都轉頭盯著他……
“ok,當我沒說過。”尼克鼻子,有點訕訕的,但還是在嘀咕:“什麼呢?白……白……姓白嗎?還是姓什麼?white還ck?”
他是絕對不會被尷尬倒的,就算中彈快死了,也必須要說話。
有陌生的風從陌生的窗口吹來,帶來陌生的異國的空氣,一個丟了名字的男人在眾人的注視下開口問他的生母:“當年,你和爸爸給我取了什麼名字?”
一個人不可能沒有名字的,只要他曾被父母中的任何一個過,他們期待過或者惶恐過他的出生,他總是該有名字的。
“陸白。”白靈的角不自覺了一下,時隔近三十年,第一次敢提起這個名字。
像是下意識的,繼續說著:“生于1987年1月19日,屬虎,羯座,出生地:北山島。”
餐廳里忽然安靜了下來,失名之人久久未,聽他的生母把信息全都補全,像是就此更正了他錯誤的前半生,他不必再占著誰的名字和份活著,他本就擁有自己的名字和唯一的父母。
失名之人微微低頭,又抬起頭來,眼神里有了別樣的彩,帶著重生的、忌的,他彎起說:“好,從今天起,我陸白。”
從今夜白,無家問死生。
這個結兩姓之好的名字啊,證明他也曾是父母的期待吧,在那個遙遠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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