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遲靜姝坐在油燈旁,正慢慢地翻著手里的書。
門外,便傳來輕輕的叩響聲。
低頭做針線活的綠柳立刻抬臉,朝遲靜姝看了一眼,遲疑了下,站起來,走到門邊。
拉開一看。
果然是綠枝站在外頭。
等走到屋里,遲靜姝便是低低一笑——倒是聰明,穿了一仆婦的裳,就算讓人瞧見了,也不會懷疑到。
淡淡地點了點頭,“綠柳,給端個凳子。”
綠柳咬了咬,轉過去搬了個矮凳,讓坐在遲靜姝下手。
綠枝看了眼遲靜姝,心里這才是真正的驚濤駭浪!
這才幾天的時間,那個原本怯懦無能的九小姐哪兒去了?
出現在眼前的,氣質嫻雅大方,舉止投足之間,更有一種旁人刻意模仿不過來的貴氣!
仿佛那種雍容,天生就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
一時看得失神,倒忘了來之前暗暗下決心要搶占先機的念頭了。不過,就算有意,只怕如今,也是不住遲靜姝的。
遲靜姝掃了一眼,又繼續翻書,一邊懶洋洋地問:“你是如何瞞過劉蓉那邊的?”
綠枝一愣,就明白了遲靜姝在問什麼。
猶豫了下,說道,“三皇子那日罰了大公子,之后大公子一直臥床,一心照料,只隨便派了個大夫到我跟前。我,塞了一個鐲子給那大夫。”
“一個鐲子?”
遲靜姝低笑,斜了綠枝一眼,“能進遲家老宅的大夫,可都不是眼淺的。綠枝,今夜你若不說實話,我可幫不了你。”
綠枝眼睛一瞪,“小姐要幫我?”
遲靜姝卻沒回答,視線只在那書上輕慢地掃過。
綠枝攥了攥手指,這才慢慢地開了袖子,出手臂上一道十分猙獰的口。
雖然已經結痂了,可還能看出當時下手時是多麼地狠絕。
一旁的綠柳不忍地撇過眼去。
遲靜姝倒是笑了笑,“你對自己也是夠狠的。”
綠枝苦笑,“當時那般況,若是夫人發現我本未孕,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有了這傷口,影響了診脈,那大夫也不好說什麼。我便塞了一枚鐲子給他。后來夫人忙著大公子,似乎也忘了找他問話。”
遲靜姝輕笑,“你倒是幸運。”
綠枝看著遲靜姝,“何曾幸運?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膽心驚。求小姐庇佑。”
綠柳一聽,當即有些怒意,“你還敢求小姐庇佑?你為了自己,串通大公子謀害小姐時,怎麼就沒想起小姐才是你的主子?現在遇到危險了,就來求小姐?!”
頓了下,難得兇悍的綠柳又說了句狠話,“你有沒有良心!要不要臉啊!”
綠枝素來是有些瞧不上綠柳的,被這麼罵,登時也來了火。
怒笑,“我沒有良心?不要臉?是誰設計我?故意讓我落到如此地步?還不都是你們主仆!”
“你!”
綠柳瞪著,幾乎想上去扇兩個大耳刮子。
遲靜姝卻輕慢地放下書,看向綠枝,“我們算計你又如何,綠枝?”
綠枝對上的視線,只覺渾一冷,剛剛的氣登時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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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還有一種被高高在上之人視的恐懼。
“那夜我也曾與你說過,若你不曾我出門,若你不曾捂著我的,試圖讓遲云杰那畜生玷污我。你如今,說不定已經得償所愿了。”
綠枝眼瞳一。
綠柳不可思議地看向綠枝,“那晚……你竟然幫著大公子要對小姐……你你你!!!你是不是人啊!!!”
一句控制不住的怒吼發出來,綠柳對綠枝最后的一誼,終于徹底崩裂!
綠枝攥手指,“事到如今,小姐再說這個還有何用?今晚,你要我來,莫不是就為了辱我的?若如此,那我就告辭了!”
說著,就站起來,轉要走。
遲靜姝眼底寒意涌,看著這個對沒有毫歉疚的、曾經一起長大的婢。
終于慢慢地開口,“你來,是看在最后主仆的分上,提醒你一件事。”
綠枝回頭看,“何事?”
遲靜姝說道,“遲云杰是肯定要娶了那黃芝芳的。你見過那黃芝芳,知道的子。你覺得,進了門后,你們這些遲云杰過的丫鬟,會如何對付?”
綠枝猛地醒悟過來一般,急促地朝遲靜姝看去!
遲靜姝又朝淡淡地掃了一眼,“更何況,你這肚子里,還有個遲云杰的……長子。”
綠枝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眉頭猛地一蹙。
遲靜姝轉過去,笑著撥了撥油燈上搖晃的燈芯。
片刻后,聽到綠枝緩緩說道,“多謝小姐提醒。我……奴婢告退。”
綠柳眼睛一抬。
便聽遲靜姝聲音清漠地說道,“綠枝,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善意。從此以后,你無論是生是死,都將與我無關。”
綠枝走到了門口,聽到這句話里的寒涼與冷淡。
心頭忽然閃過一異樣的緒。
回頭看了一眼。
便見,當年那個只會哭的小小姐,坐在燈下,如緞,貌如錦。
得,跟天上仙一般。
果然,是不同了。想。
手開簾子,走了出去。
……
屋。
綠柳猶豫地看了眼遲靜姝,還是低聲問:“小姐,您要是覺得可憐,就……”
遲靜姝卻笑著看,“你以為我跟說那番話,是真的在提點麼?”
綠柳一愣,“不是麼?”
遲靜姝笑著搖頭,“傻丫頭。對我并無毫分,我何需還犯蠢地念及舊?”
綠柳想起剛剛綠枝的話,也是臉難看。
又聽遲靜姝慢慢地說道,“我只不過,要借的手,去做一些事罷了。”
綠柳看,“小姐需要做什麼?給奴婢來做吧!”總是擔心綠枝會壞事。
卻聽遲靜姝慢慢地說了幾個字。
綠柳頓時大驚失,片刻后,又更加不安地說道,“可綠枝……會按照小姐的意思來麼?”
遲靜姝低笑,看向窗外深濃的夜,“且看吧。”
……
(今天又是雙更,覺自己棒棒噠~)